時間仿佛凝固。埃德眼前一黑,下意識地去抓那張紙,卻在觸及它時清醒過來――這是個法陣,雖然他真沒想到這樣居然也能被激發,但如果他弄壞了它,娜娜可能就出不來了。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并不是水神神殿那樣特殊的、有着強大力量的地方,隻是斯頓布奇城裡最平常的一角,他的符文也隻是畫在紙上,沒有使用任何法術材料……它到底是怎麼激活的?!因為娜娜太過特别?……如果他不能從這裡進入,他們要怎麼才能找到娜娜?就算他能夠進入,他又怎麼知道娜娜鑽去了哪個世界?……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子裡竄來竄去,他的手卻已經開始在法陣上方劃出符文――他應該可以找到某種痕迹,畢竟娜娜是那麼的……特别。
察覺不對的諾威跑了回來,愧疚又緊張地在法陣邊縮成一團,一聲也不敢出。埃德的右手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細細的銀線,在他揮手向下時如雨絲般飄向法陣。它落了下去,像雨滴落入泥土,有好一會兒像是徹底消失在了白紙上,什麼也看不出。直到微光泛起,在法陣正中偏北的位置顯出一個小小的符号,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恢複了呼吸。
他認識這個符号。
他從腰包裡掏出費利西蒂的手記,迅速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薩茲。”他念出那生澀的讀音,“又叫懸晶界……懸晶界?”
他重複着,一目十行地看完那簡短的描述,簡直喜出望外:“……那地方我去過!”
他到現在才敢擡頭去看伊斯。伊斯始終沉默地盤腿坐在那裡,看起來倒是意外地平靜――但他對埃德的呼喚沒有絲毫反應。
埃德探身去拉他。他痙攣般緊握成拳的手冷得像冰。
“……伊斯!”埃德心慌地大叫。
伊斯終于怔怔地看向他。恐懼凍結在他冰藍色的眼睛裡,仿佛永不能融化。
埃德的心往下沉。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娜娜對伊斯而言有多麼重要……但他或許還是低估了。
“……我知道她去了哪兒。”他直視着朋友的雙眼,一字一句,把他其實隻有五分的自信硬撐出十分:“我能找到她――我能帶她回來。伊斯……我很快就能帶她回來!”
伊斯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
“……我知道。”他說。僵硬的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含混低啞。
他惱怒地清了清嗓子,掙開埃德的手,也避開了他視線。
“我知道。”他重複,語氣并不怎麼好。
他其實什麼能聽到,什麼都能看到。他隻是……像是凍僵了一樣做不出任何反應。
他懊惱于自己的無用,連帶着對比他更快做出反應的埃德都生出點莫名的怒氣。
“懸晶界。”埃德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飛快地解釋:“那地方半空裡懸着大大小小的水晶,在兩個太陽之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能迷惑人的神智,那裡唯一的智慧生物據說是從水晶之中誕生,所以能随心所欲地隐身,但他們性格溫和,對外來者也不會有什麼敵意,唯一有點危險的是一些生活在地面的野獸,我在異界之環裡……”
那不是什麼好經曆……他在那個世界根本沒待多久。他被半空中炫目的水晶所吸引,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潛伏而來的野獸,結果被一根骨刺從背後直紮出兇口,非常利落地斷了氣。他所說的那些……都是費利西蒂記下的。
但他可以保證,如果再次進入那個世界,他絕對不會像從前那麼遜!
“那其實并不是真正的次元環。”伊斯在他短暫的遲疑中開口,“隻是個複制出的赝品,我從前沒能看出……你應該也已經知道,存在于其中的不是真實的世界,隻是用于試煉的幻境,一點影子一樣的碎片。所以,你并沒有去過――你并不知道它現在是什麼樣,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危險。”
他冷靜了下來,但還是有點别扭。
“我去就好。”他說,“但這個法陣……并不穩定。我們得使用水神神殿裡那個。”
埃德不自覺地又壓了壓紙面上被抓破的地方,默默點頭。盡管他覺得他能更快地找到娜娜――那個世界是可以施法的,甚至力量會更強,一個法術絕對比同族之間的聯系更有用……但直覺告訴他,這會兒最好不要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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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
菲利・澤裡搖着頭,簡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那是費利西蒂去過的世界。”埃德努力說服他,“一個在她排出的危險度裡可以倒數的世界,也不會創造新的聯系,不會影響太多……”
“我當然知道你們一定得去。”菲利屈起手指敲他的腦門,“那可是娜娜……我擔心的是這些我根本弄不懂的東西嗎?我隻是覺得你們簡直像是被黴運附了體,總能惹出各種莫名其妙的麻煩來……”
“也不……全是黴運嘛……”埃德捂着腦門兒嘟哝,又在菲利神情不善地挑起眉時從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們改一改!”
菲利笑出聲來。
“你們能否使用這個法陣,不是我能決定的。”他這麼說着,卻讓到了一邊,“但我顯然也沒辦法阻止你們,不是嗎?……聖者大人。”
埃德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噎得打了個嗝兒,非常成功地取悅了菲利,讓他哈哈大笑。
守在入口的年輕牧師睜大了眼睛瞪着聖騎士,卻在他笑眯眯地回望時收回了視線,垂頭不語。
名義上已經脫離神殿的菲利・澤裡當然無權做出這樣的決定――費利西蒂從這裡離開時留下了封閉此處的命令,肖恩也隻是允許他們來“看一看”……但依然還是聖者的埃德・辛格爾,本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當他自己放棄時他們可以當其不存在,當他想要行使時……誰也不能阻止。
費利西蒂并沒有留下使用法陣的方法,在她看來那大概毫無必要,但埃德……也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