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趾沉默片刻,輕輕拍了拍手。
“說得真好。”他贊道,“讓你待在廚房裡真是種浪費……畢竟沒有哪條魚能聽得懂你在說什麼。”
“他很會講故事,各種各樣的故事。”阿朵拉咯咯地笑着。在所有人保持着安靜的時候,隻有她敢毫無顧忌地插嘴,“他說他還在尼奧城的酒館裡當廚子的時候常常偷溜到櫃台邊聽那些吟遊詩人講故事。”
“也許聽得太多了。”九趾扯了扯嘴角,在老人面前蹲了下來,“不過至少有一點你說得沒錯,羅傑……‘自由’是好東西,誰都想要能随心所欲。但我更希望能站在法律、國王和貴族之上,而不是被他們追在身後――我不想成為什麼鲨魚,我想要擁有整個海洋,或更多……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話,那也沒什麼關系,畢竟……你對我真的沒什麼用處。”
他站起身來,向老人身後的海盜歪了歪頭。
血迹斑斑的斧頭帶着呼嘯的風聲落向老人的後頸,卻在觸及肌膚之前就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鋒利的劍刃就橫在持斧者的手腕下,再低一點,先斷的可不會是羅傑的脖子。
被阻止的行刑者向精靈發出惱怒的咆哮,九趾卻低低地笑了起來。
“怎麼,是我弄錯了什麼嗎?”他說,“我以為你想要救的是那邊那位迷人的女士……結果其實是這個沒了牙的酒鬼廚子嗎?”
賽斯亞納沉默地收回劍,不自覺地看了羅莎一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純粹是本能――他對任何一邊的任何一個海盜都沒有任何好感,但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老人就這樣被殺死在他面前。
“他的确已經老得沒什麼用處。”羅莎輕聲開口,“他對你也不可能再造成任何傷害……你可以讓他活着看到你的成功。也可以讓他像個英雄一樣死去。後者或許正是他想要的……我猜。”
回過神來的老海盜憤憤地向她吐了一口唾沫。
“閉上你的嘴,臭。娘。們!”他嘶嘶地吼着,“黑帆上沒有女人說話的份兒!”
阿朵拉微笑着亮出了她的彎刀,湊在羅莎耳邊嘀嘀咕咕:“我可以殺了他的……我可以嗎?”
“當然。”羅莎平靜地回答,“殺掉生無可戀的将死之人是一種仁慈。”
阿朵拉皺皺眉,一臉無趣地放下了彎刀。
“我可不喜歡被人叫做‘仁慈的阿朵拉’之類。”她說。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戰鬥已經完全結束。更多的海盜被押到九趾的面前。更多的人已經死在黑暗裡……九趾目光沉沉地看過每一張帶着恐懼或不甘的面孔,懶懶地揮了揮手。
“先關起來。”他說,“沒有必要急着在客人面前處理家務……那太失禮了。”
很快。船艙裡再次安靜下來。隐隐的血腥味滲在原本的腐臭之中,令人窒息的難聞。
九趾坐在木梯上,留下來陪伴他的隻有阿朵拉。
女海盜站在她的首領身邊,肆無忌憚地伸手把他的頭發卷在自己的手指上。那太過親昵的舉動毫無疑問地證明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精靈。”九趾開口道。“現在,你能給我什麼?”
“……首先,你需要一條龍。”賽斯亞納回答,“活的。”
九趾看了他好一會兒。唇邊的笑意一點也沒進到冰冷的眼睛裡。
“當然。”他說,“一條龍……正如我想的一樣。而我真是個幸運的家夥,不是嗎?他們說它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條龍。而它就在我的視線裡墜入大海之中……我該祈禱它還活着嗎?”
“沒有那個必要。”精靈坦然直視着他,似乎根本聽不懂那是一句諷刺。“你很清楚……他還活着。”
。
“你到底是誰?”
柯倫陰沉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聳了聳肩:“你的手下似乎相信我是一條龍。”
“但你并不是。”柯倫惱怒地掃了他身後的士兵一眼――有時他們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愚蠢:“那條龍變成人類時是一個金發藍眼的年輕人……驕傲如他,顯然也不可能為了逃命而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來掩飾自己的身份。”
男人嘿嘿一笑,向身後歪了歪頭:“瞧,我早就告訴你們了,我真的不是什麼龍。”
“就算如此,你指望我會相信你是伯特倫?格瑞安……灰岩堡格瑞安家的長子?”柯倫冷笑。他讨厭這個男人漫不經心又不可一世的樣子。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皺巴巴的髒襯衣:“看起來不像嗎?呃……如果你能給我一身盔甲,一柄錘子,讓我刮刮臉什麼的,我保證我看起來就跟挂在灰岩堡大廳裡的長錘格瑞安畫像沒什麼兩樣――如果你見過那個的話。”
“……我想我有更好的辦法。”柯倫幹巴巴地回答,向剛剛推門而入的騎士點了點頭。
“很抱歉再次打擾你的休息。”他說,“但這個人聲稱……”
“……伯特倫?”
他還沒能把話說完,貝林已經睜大了眼睛,以難以置信的語氣叫出聲來。
柯倫臉色鐵青地閉上了嘴――這一晚到底是見了什麼鬼?他現在可以确定,他是真的被詛咒了。
“……貝林?!”伯特倫的聲音則大得像是一聲怒吼,“你他媽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失蹤了嗎?!”
他不屑地掃了周圍的人一眼:“别告訴我是這些人劫持了你……你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被綁架的囚犯……你什麼時候堕落到跟海盜混在一起了?”
“……這不關你的事。”原本就不擅言辭的貝林生硬地憋出這一句。
“不關我的事?!”伯特倫咬牙切齒地重複。如果不是雙手被綁在身後,他大概已經一拳揍在了貝林的臉上,“你怎麼可以這樣離開灰岩堡,離開母親……”
“……是你先離開的!”貝林的怒氣終于爆發出來。
他向前一步,握緊了雙拳,對着十幾年不見的兄長的臉吼道:“這個世上唯有你,沒有任何權力這樣指責我……你大概都不知道父親已經死了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