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辛格爾。”
在埃德努力保持清醒的時候,安特的聲音不知從哪個角落響起,“何不讓你的朋友停止這無用的反抗?那樣我或許還能饒它一命……讓它在某個黑暗的洞穴裡安睡下去。”
帶着鐵鍊安睡嗎?曾被禁锢過的伊斯大概甯可死去。
“如果它能夠服從國王的命令……或許還能有更好的結局。”
“……你腦子壞了嗎?”娜裡亞清脆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打破國王的美夢,“他就算死了也不會聽你的!”
她被伊斯保護在翅膀與前兇之間,并沒有受傷,正努力向外爬,同時惱怒地拉扯着同樣把她也罩在了裡面的繩網。
冰龍沒空回答那狂妄的人類國王。它正用牙齒咬開纏在身上的繩索,那有用……隻是不夠快。
在安特的命令之下,更多繩網罩了下來,其中有一些被冰龍憤怒地用尾巴掃開,卻還是有一些落在了它身上,雜亂地糾結成一片,讓它更加難以動彈。
冰龍突然停止了掙紮――但并不是停止反抗。
它巨大的身軀驟然縮小,在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金發的年輕人已經迅速拖着娜裡亞從繩網底下鑽了出來。
沒能來得及變回冰龍迅速飛上天空,伊斯便不得不抱着娜裡亞就地一滾,避開從他身後襲來的一道魔法能量。還沒完全站起來,又一片黑影從天而降,他們隻能狼狽地在散亂的草葉間繼續翻滾,躲下當頭罩下的繩網。
變身從繩網裡脫身原本看起來像是個好主意――但他現在好像沒機會變回去了,而以人類的形體戰鬥。他根本敵不過這些訓練有素的戰士……也保護不了娜裡亞。
不過,娜裡亞或許并不需要他的保護。她已經比他更加敏捷地跳了起來,頂着一頭糾纏着野花與碎草的亂發揚手将一塊石頭砸向一架弩車邊的敵人。
被正中面門的戰士應聲倒下,伊斯向着另一個跑上前想要繼續操縱弩車的戰士投出寒冰凝成的長錐……卻沒能命中目标。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娜裡亞也忍不住扔給他一個得意的微笑,仿佛那小小的勝利比眼前的危險更值得在意。
伊斯無奈地搖搖頭,和她一起徑直沖向最近的弩車。
如果能夠破壞所有弩車。重回天空。就算有幾個煩人的牧師,他們也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但那并不容易,除非……
火焰在他面前轟然而起時。他及時收住了腳步,帶着無法控制的笑容,毫不猶豫地展開巨大的雙翼,長尾熟練地一甩。将娜裡亞卷起來扔到了自己的背上。
驚呼聲中,近十處火焰同時燃起。那比尋常烈火更為炙熱的火舌幾乎是瞬間吞噬了所有的弩車。舔向一片狼藉的草地,湧向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帳篷。
翻滾的煙霧彌漫開來,遮蔽了人們的視線。受驚的馬匹在慌亂的人群中嘶叫着亂竄,士兵們猶豫着是繼續攻擊。救火,保護自己的領主還是幹脆逃走……即使是國王憤怒的咆哮也無法再阻止那一片混亂。
熟悉的聲音鑽進耳中,冰龍低吼一聲。沖向天空,确定了埃德和菲利的位置後又急速俯沖而下。無視所有向它襲來的武器,伸出巨爪将那兩個人……連同一個倒黴的士兵一起抓了起來,拍打着雙翼,在灼熱的氣流中盤旋而上,頭也不回地向南飛去。
“……你早這麼幹不就完了嗎?”
獲救的菲利沒有表示一點感激,反而用力拍打着它的後爪大叫,然後放松了身體癱在它爪子裡,開始放聲大笑。
冰龍哼了一聲,沒有理他――它原本的确是這麼打算的,卻被那些即使看見它背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也毫不留情的攻擊瞬間激怒……然後就錯過了時機。
另一隻後爪裡,那個一條腿被夾在它的爪子與埃德的身體之間,一邊拼命掙紮一邊像是正被它撕咬着吞下肚般死命慘叫的士兵讓它煩得想把他直接扔下去……但一動不動,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的埃德卻更讓它心煩。
埃德當然還活着――他的身體依舊溫暖,卻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氣。
“埃德……埃德!”娜裡亞不安地低頭大叫,“你沒事吧?”
埃德過了好一會兒才動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回應了一聲。
“放心,他還沒死。”菲利代他回答。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跟國王談崩了?”娜裡亞大聲問道。
“嗯……”菲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是啊,崩了,崩得不能再崩。”
說完這一句,連他陷入沉默之中。
娜裡亞猶豫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太過沮喪的朋友,風裡隻有那個被倒吊着的士兵開始嘶啞變調,帶着哭腔的慘叫,一聲接一聲持續不斷。
“媽的……給我閉嘴!不然扔你下去!”菲利不耐煩的威脅聽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聖騎士。
“……還是找個地方放他下去吧。”娜裡亞無奈地說。
冰龍飛低了一點,在掠過維薩城外一棵大樹時松了松爪子,讓那個倒黴的家夥掉進了枝葉茂盛的樹冠裡。
看見柯林斯平原邊緣那個正擡頭仰望的身影時,它向下飛去,盡量輕柔地把後爪裡的兩個人扔到草地上,落在了一邊。
“斯科特!”菲利爬起來笑嘻嘻地打着招呼:“那是你放的火?幹得好!可惜沒能看見那位國王陛下臉上是什麼表情。”
斯科特彎了彎嘴角,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
“發生什麼事?”他看着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地上,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的埃德。直到娜裡亞從冰龍的脖子上跳下來跑過去,那年輕人才勉強爬了起來,卻依然垂着頭,沒精打采,半死不活的樣子。
“一言難盡。”菲利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苦澀,“真該讓你穿着這身盔甲坐在那兒的,也許你能應付得比我們好點兒……總之,我們不能再回神殿,至少現在,埃德不會再被稱為聖者……我也才剛剛把自己掃地出門呢。”
“……那就先回克利瑟斯堡。”斯科特說。
那個名字卻讓神情恍惚的埃德像被劍戳中一樣立刻跳了起來。
“不行!”他叫道,“我不能回去!”
斯科特挑起眉,疑惑地看着他。
“你以為你不回去,那位國王陛下就不會找你父母的麻煩嗎?”菲利歎氣,“别傻了,小子,他恐怕已經惦記你們家嘩啦啦的金币好些年了。”
埃德愣愣地張開嘴――他完全沒有想到過這個。
“老實說我想過,就算我閉上眼睛不管這事兒,安特大概也不會真對你怎麼樣,更有可能拿你找你的父親要贖金,賺上一大筆……但我沒辦法忍下這口氣!”菲利憤憤地敲了敲自己的兇口。
“修安大人和艾瑞克呢?”斯科特問道
“唔……總得有人留下來收拾殘局,而修安大人當然比我合适。”菲利聳聳肩,臉色陰沉下來,“至于艾瑞克……早知道我就把那小子扔在北邊兒了……那對他自己都或許更好一些。”
埃德又一次蔫蔫地垂下了頭。
“……回去再說吧。”斯科特微微皺眉,向伊斯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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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龍落在城堡的前庭中時,得到消息的瓦拉已經匆匆奔了出來,向埃德伸出雙臂。
“諸神在上!……你受傷了嗎?”她慌亂而心痛地問道。
埃德肩頭的傷已經治好,隻是白袍染上了大片的血迹,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無聲地投進母親的懷抱,像小時候那樣把頭埋在她的肩上,悶聲悶氣地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對不起……”
瓦拉疑惑地望向斯科特,斯科特卻也隻能輕輕搖頭。
“去換件衣服,埃德。”他拍拍年輕的人背,“事情還沒結束。”
“……那根本不是什麼商談,而是個陷阱,是不是?”裡弗臉色陰沉地站在一邊,目光完全無法從埃德身上的血迹上移開,“安特?博弗德根本沒打算跟神殿講和吧?”
“聽起來你好像不怎麼意外。”菲利叉着腰歎氣,“所以……的确是我們特别傻嗎?”
“我在那些貴族裡多少有幾個‘朋友’。”裡弗看着兒子拖着腳步離開的背影,并不掩飾語氣中的鄙夷與憤怒,“如果事情不那麼嚴重的話,他們不會介意賣我個人情,或多或少給我一點消息……但這一次,即使我特意去問,連我一直花錢養着的維薩城的騎士都含糊其辭。猜也猜得到不會有什麼好事……但他居然敢傷害我的兒子!”
平常看起來随和又普通,幾乎每什麼存在感的商人在那一刻爆發出淩厲的殺意,讓斯科特都有些吃驚地停下了腳步。
“……就算是國王也得為此付出代價。”裡弗冷冷地說。
“他會的。”斯科特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以往他從不曾真正放在眼中的男人,“但你最好先警告城堡裡的其他人,讓想要離開的立刻離開。安特不會就此停手,如果你不打算屈服……這裡有可能淪為戰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