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議會,夢境殿堂。
完整的黃釉岩地面光可鑒人,布滿了神秘對稱的花紋,順着百米高的青銅巨柱,一直蔓延到殿堂的穹頂。十二座巨大的持劍天使雕像分布在殿堂的四周,它們通體漆黑,仿佛披上了一層陰影,唯有眼睛流淌着白金色的光輝。任何人走在雕像之下,都能感受到天使的注視,祂們似乎随時都會蘇醒,淨化一切亵渎者。
空曠、悠遠、神秘、宏大,烘托莊嚴肅穆的神聖,這絕非人力可以建造的殿堂,它由陰影牧師的夢境構築,藏着無數的秘密、知識和超凡的力量。
陰影主教查理每次進入夢境殿堂都懷抱着不同的心情,震驚、喜悅、虔誠、自豪、失落、堅強、期望、最後變成平靜的歸屬。
夢境殿堂的神秘花紋印刻在查理的靈魂深處,他跟随老師學習精神冥想法,其中的部分内容就是記憶相同花紋的局部,分毫都不差,便會與老師形成精神共鳴,練習二級冥想法要記憶花紋的另一部分,當他把冥想法推到6級,他在睡夢中進入了夢境殿堂。
如今,查理認識到,陰影牧師的精神冥想法其實也是夢境殿堂的法術,在記憶花紋的過程中,巫師的精神力量構建一套魔力回路,夢境殿堂便是抽象花紋的具現。陰影牧師隻要把精神冥想法練到六級,就能在睡夢中進入殿堂,與其他6級法師會面。
可惜,查理的老師沒能把精神冥想法練到6級,他并不知道夢境殿堂的秘密。
查理在空曠的大廳中禹禹獨行,穿過天使雕像拱衛的走廊,身後浮現出一張古樸的王座,當他坐下時,地面升起石柱,将王座連同陰影主教托到百米高的穹頂。
在夢境殿堂,陰影牧師不是無所不能的存在,這裡的一切都有相應的規則,改變規則意味着不能與其他6級陰影牧師建立精神共鳴,那他将完全脫離夢境殿堂。
查理的對面是一根相同的石柱,王座上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身披宛如黑夜編制的長袍,介于虛幻與現實之間。
“陰影主教大人,守秘人向您緻意。”黑袍男孩隔着無法逾越的空間,向查理颔首緻意。
查理有多重身份,對應不同組織和不同的角色。
他是宗教裁判所的陰影主教,負責教導特裡戈瓦爾家族從艾爾教國送來的小巫師,把他們培養成陰影牧師;他是特裡戈瓦爾家族組建的陰影議會議長,擁有巡天者的稱号,附身大貓頭鷹傀儡,飛遍人類國度的每個角落,搜索野生的小巫師,将他們引入陰影議會,接受特裡戈瓦爾的監控。
直到查理進入夢境殿堂,見到守秘人,才了解到裁判所控制的陰影議會之外還有陰影議會——屬于陰影牧師自己的陰影議會。
他從此又多了一個角色,陰影議會的副議長,代号“信使”。而陰影議會的議長就是夢境殿堂的守秘人。
在所有稱呼中,查理最喜歡陰影主教的稱謂。作為艾爾教國的子民,神職者的後代,他對光輝之主的虔誠信仰深入骨髓,而這份堅不可摧的信念正是陰影牧師對抗魔鬼呓語的铠甲,他們才能在聆聽耳語中汲取知識和力量,且不迷失自身。
查理信任守秘人議長,自從踏入夢境殿堂,守秘人不僅告訴他陰影議會的真相,還遵照守秘人的傳統,向他傳授了大量的法術奧秘和法術模型,這些寶貴的法術知識是曆代陰影牧師的遺産,經過殿堂守秘人的整理彙總,幾乎快形成一個完善法術體系。不過,陰影牧師們将這些法術稱為陰影神術。
身為6級陰影牧師,查理一聽就知道,殿堂守秘人叙述的陰影神術體系沒有陷阱和隐瞞。他相信守秘人抱着與陰影牧師相同的信念——行走在陽光下,侍奉至高無上的光輝之主。
陰影神術是曆代陰影牧師的智慧結晶,恰恰體現了陰影牧師的理想。
查理猜測,守秘人可能是開創夢境殿堂冥想法的那位陰影牧師的傳承者,可他無法想象,守秘人一脈是如何瞞過裁判所的耳目,挑選小巫師繼承人,又是如何讓每一代守秘人都達到6級陰影牧師的層次?但他不會向守秘人追問疑惑,因為隻要守秘人一脈傳承不絕,陰影牧師終有一天會實現共同的理想,在此之前,陰影牧師必須掩藏守秘人的存在。
“陰影牧師查理向您緻意,尊敬的殿堂守秘人。”查理向男孩外形的守秘人撫兇施禮。
溫潤的歎息聲在空曠的殿堂内流動,守秘人淡然笑道:“這麼多年,夢境殿堂隻升起兩張王座,不知道将來,我們能否看到新同伴。”
因為練習傀儡術和真視術的關系,查理四肢萎縮,身體癱瘓,常年住在裁判所的提供的高塔内,專心研究神學和陰影神術,早已習慣了與世隔絕的孤獨。盡管夢境殿堂這幾十年都未有出現新的陰影牧師,他也沒覺得寂寞冷清。和守秘人在夢境殿堂交流經驗,讨論陰影神術,令他有一種超越時空,同曆代高階陰影牧師對話的感覺。
這就是傳承。即便查理時日無多,隻要守秘人在夢境殿堂,總會有後來者繼承他的研究成果,并推陳出新,就像他自己做的一樣。
“陰影牧師比伯已經把精神冥想法推到了第五級,他有機會進入夢境殿堂,或許我等不到他,或許你能見到他。”
查理的嘴角勾勒出欣慰的笑容,不等守秘人回應,眼神熱切地說道:“我把第六代陰影主教提出的枯萎術模型和弱視術模型進行了改良,你幫我看看。”
守秘人面前的虛空浮現出兩個繁瑣複雜的紫光花紋,他仔細觀看許久,記憶了魔力回路,喃喃說道:“真的成功了……陰影武士的神術體系總算摸到了中階。”
枯萎術:施法者用武器,或徒手打擊敵人,對目标造成靈魂和身體的雙重傷害,出現思維遲鈍、精神疲憊和局部生命流逝的效果,每次接觸,傷害效果持續5秒,可以疊加,但枯萎術疊加到一定程度,目标的靈魂和身體受到無可逆轉的傷害,呈現衰老枯萎的特征。
弱視術:敵視施法者的目标有一定幾率忽視施法者的動作和存在,使施法者在敵人的視線中忽隐忽現。
這兩種法術依賴魔力回路,是為近戰巫師準備的。夢境殿堂的陰影牧師想效仿教會的聖武士,把天賦弱小的巫師培養成近戰的陰影武士。影戰士的培養方法其實就是陰影武士的入門基礎,然後再練習配套的法術,成為強大的超凡近戰者。陰影牧師能夠兼容陰影武士的近戰法術,不過,他的精力首先要能記憶更多的法術模型并有充沛的魔力施展法術。大多數巫師都做不到這種程度,陰影牧師更傾向于走專精路線。
夢境殿堂的陰影牧師代代傳承,耗費數百年的時間,完善了陰影牧師1到6級的法術體系,而陰影武士的法術體系一直卡在了初階。查理成功構建三級枯萎術和四級弱視術的魔力回路,陰影武士的法術體系終于突破到了中階。
守秘人具現一本厚重古樸的書冊,将虛空中的繁複神秘的紫光花紋收錄進書頁,鄭重說道:“這兩項法術不能交給特裡戈瓦爾,由守秘人保管。”
“當然,這是夢境殿堂守秘人和陰影牧師好幾代人的努力,并非我個人的成果。”
查理點點頭,再次打量男孩外形的守秘人,笑道:“你這麼快就記憶了枯萎術和忽視術的魔力回路,你的天賦真令人羨慕。”
“我和你一樣,長時間研究過這兩個陰影神術的基礎模型。”
虛空中漂浮的厚重書冊飛快消失,守秘人轉移話題,說道:“我們來讨論陰影議會的事情…..巴塞留斯那邊怎麼說?”
“議長大人,巴塞留斯出了一點狀況,我正要和您讨論。”
查理轉換角色,颔首說道:“巴塞留斯的兩位殿下要求陰影牧師替他們制造一個影戰士……我已經答應了。另外,巴塞留斯又傳來消息,崗比斯王國的蘭德爾殿下準備派人去撒桑帝國西部遷徙難民,巴塞留斯希望我們能篩選其中的小巫師。”
陰影議長思索片刻,意味深長地笑道:“巴塞留斯太貪心……他們明知道,金眼伯爵和薔薇女王也是我們極力争取的對象,難民中的小巫師留在撒桑西部,還是遷往人馬丘陵都沒有差别……人類國度的巫師必須由陰影牧師領導!巴塞留斯讓我們去篩選難民中的小巫師,哼,他是不準備把小巫師都交給陰影牧師。”
陰影議長頓了頓,幼嫩手指敲打王座的扶手三下,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們同樣需要鐵山帝國的支持,現在并非同巴塞留斯攤牌的時機…..你糊弄他一下,幫他随便挑兩個小巫師……關鍵是,我們要同金眼伯爵取得聯系。”
查理露出苦澀的笑容,搖頭說道:“我現在位于納維爾王國的巨石要塞,特裡戈瓦爾裁判長要求我以巡天者的身份,去北部荒野搜索獸人之王的蹤迹……我脫不開身,沒辦法幫巴塞留斯挑選小巫師,也不能去撒桑帝國的東境防線,找金眼伯爵。而且,所有的陰影牧師都在巨石要塞。”
陰影議長露出嚴肅的神色,說道:“獸人之王的大軍是人類國度最大的威脅,幫助教會找到它,消滅它也是陰影牧師的責任……既然陰影牧師動不了,那我們隻能讓議員去撒桑帝國。”
查理皺起眉毛,猶豫說道:“議員并非陰影牧師,他們貪戀财富、權力和騎士的血脈……我擔心他們會壞事。”
議長笑着點頭道:“你說得對,我會安排好一切,放心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離開殿堂了。”查理起身行禮,身形漸漸黯淡,直至消失。
陰影議長獨自坐在王座上,搖頭自語:“這麼快就走了……查理保留魔力,看來特裡戈瓦爾催得很緊。”
巨大石柱無聲下降,陰影議長腳踩殿堂的地面,已變成了一個面目模糊,氣質威嚴的中年男子。
“我的陰影騎士,你都聽到了嗎?”
随着宏大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中回響,12座持劍天使像身上的陰影水波般向下流動,露出白金色澤,它們的眼睛卻變成了漆黑。如同有生命的陰影彙聚在地面,浮現一位由陰影組成的铠甲騎士,而他的眼睛閃耀着白金光輝。
“光輝帶來陰影。”
騎士在兇口虛畫倒懸的聖徽,向議長誦道:“陰影騎士見過主人。”
陰影議長不悅地指正道:“你的聖徽畫反了。”
“至高的光輝之主就是強大的陰影之王,祂們一體兩面,如同救贖與懲戒。”騎士的言語和他恭敬的态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
陰影議長一時語塞,有些惱怒地說道:“陰影牧師還未能獲得教會的承認,新神學說辭,你記住就行,不用在我面前強調。”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
陰影議長面色稍緩,開口說道:“巴塞留斯想看到影戰士的樣本,我派一位議員去撒桑西部……金眼伯爵那邊,我們守秘人一脈必須親自出面。你去東境防線找他吧。”
陰影騎士問道:“主人,陰影牧師和神職者畢竟有差别,您确信金眼伯爵和薔薇女王會支持我們的理念?”
議長沉吟說道:“衡量神職者應當依靠對主的虔誠,而非魔力或聖力……貴族雖然貪婪,也很務實。你去見金眼伯爵,告訴他一切,他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可是,陰影議會曾經派人刺殺過金眼伯爵,導緻崗比斯和多铎兩位大騎士隕落,我們還折損了兩名強大的巫師。金眼伯爵身邊,說不定有一位頂級巫師為其效力……”
議長打斷手下的話語,接口說道:“所以,我們才要向太陽精靈坦承一切……包括告訴他,根本沒有什麼獸人之王,半人馬大軍中藏着一隻傳奇大人馬……巡天者肯定能在北部荒野搜索到傳奇階的獸人首領,教宗、圖爾南斯、尼奧韋斯特、特斯蒂爾和特裡戈瓦爾必定要去斬殺傳奇獸人……等他們都深入荒野,我會誘導傳奇人馬進攻撒桑帝國的東境防線。你告訴金眼伯爵,設法留在東境防線,等納赫蒂加爾的到來,連同巴塞留斯的兩位殿下,一起出手斬殺大人馬。這份功勳足以讓金眼伯爵受封為聖徒,而裁判所因為失誤遭到貶斥,必然牽累光輝騎士團......我相信,沒有領主喜歡光輝騎士的驕橫跋扈,正是因為光輝騎士團把控宗教裁判所……聖徒蘭德爾殿下、薔薇女王、巴塞留斯皇帝,再加光明衛士同時出聲指責特裡戈瓦爾,裁判所将落入納赫蒂加爾家族的手裡,即便陰影牧師的編制暫時不能公開,也可以脫離光輝騎士團的控制。”
“關鍵在于光明衛士對陰影牧師的态度……如果光明衛士能接受新神學理論,拯救撒桑帝國的裁判長納赫蒂加爾請光明聖山頒布诏令,那接下來一切都會符合我們的計劃……陰影牧師行走在陽光下,巴塞留斯和金眼伯爵不肯交出小巫師又能怎樣?人類國度的巫師終究會投靠教會,投靠陰影牧師……就讓大領主們暫時先替我們收攏巫師。”
陰影構成的铠甲騎士沉默片刻,恭聲說道:“如您所願,我的主人。”
“我會去見金眼伯爵,向他坦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