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城乃是數百年前劍川潛入無盡海洞天時路過之地,卻是沒有進來過,此時遙望那數十丈高城頭上旌旗飄揚,城門頭上兩顆丈許大小字眼“狼城”清晰可見,十數丈高大城門洞敞開,往來修衆雖不甚衆,卻也是不少,那劍川還是不自禁有了些許惆怅。
又行了一會子,聊城修家坊市大小姐君如一君師妹卻是忽然覺得劍川寡言,不由注意了他半晌,開口問道:
“劍師兄,可是城中有你舊識?”
“舊識?沒有!不過是感慨數百年前此地尚在大地洞天五大派手中,當時雖相距甚遠,可是同行師兄道是此地百十萬人口,商務貿易興盛,為大地洞天第一商埠。一場毀滅性大戰罷,雖然時候過去數百年,卻然依然衰敗若此,心有戚戚焉!”
君如一觀視劍川如此,忽然笑道:
“那日通過大散關時,我也是這樣想法。看來骨子裡我二人還是将各自歸于兩座不同的洞天之修了呀。不過我與劍師兄卻是殊途同歸呢!”
兩人這樣一邊聊天一邊行入狼城,那守門術士兵卒便如無視一般,自顧自家胡亂打拳,根本不理其他。看着街市上巡邏的術士修卒,那君師妹笑了對劍川道:
“劍師兄,從服飾上可以看出,此地乃是由無盡海洞天無極門掌控,我們不必憂心海魂道宗之追鋪呢。”
“嗯,先時聞得無極門與海魂道宗有隙,此言可真?”
“絕對屬實!白宇飛本是海魂道宗先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雖遭了差遣卧底,那一身功夫卻不是蓋的!當時無極門欲以聯姻白宇飛而與海魂道宗聯手,哪裡知道那掌教真人卻是先飛升入了上洞天,把此事耽擱了。新任掌教真人卻是一點也不再留意區區白宇飛元丹修為之術士,那無極門也是拒絕将門下下嫁白宇飛,結果白宇飛成了兩派笑柄,盛怒之下,潛入無極門,将那無極門門主愛徒廢去修為,又複淩辱緻死。後無極門多次刺殺無果,兩家仇怨漸漸深沉。”
“哦,原來如此!”
劍川聞言歎一聲,假意不去注意白宇飛此修,然那君如一卻是近前來道:
“劍師兄,先前的君如一已然随了自家仇恨死了,煙消雲散了,再無半縷在塵世,也再沒有亂七八糟混賬事兒纏身!今我為婢,終身不移!”
“呃,這個・・・・・・這個,咳咳,如一,你何苦如此?”
“師兄,此如一誓言,雖死不易!”
“啊喲,如一,你瞧瞧那邊漢子,其手上那蒲扇卻是一寶呢。”
忽然劍川對了君如一悄聲說道。
“哼,非是那蒲扇是一寶,師兄說得是其身側那女修是一寶吧!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好人。”
那君師妹觀視了前邊大漢身側姿态妖冶的女修對了劍川譏諷。
“嘿嘿嘿・・・・・・如一師妹多心了!”
劍川心有愧意,那臉色不由就有了一點兒潮紅,急忙收回目光往前邊去了。便是此時,那妖冶女修忽然回身對了劍川背影疑惑觀視。
“什麼?”
其身旁漢子道。
“似乎見了一個熟人。”
“誰?”
“數百年前天門舊人!本想着其必是死了,沒想到卻還活着。走,去尋了吃酒閑聊一番。”
“這個・・・・・・”
那漢子面有難色,不過瞧了那女修模樣,忽然軟了聲音道:
“随夫人意思。”
此時那劍川邊走邊假意皺了眉頭,大約盞茶功夫,忽然開言道:
“如一,那女修果然是熟識!乃是先前一位師姐呢!”
君如一冷哼一聲道:
“你們男人見了美色便說是舊識,真不知老天是怎樣規範你們心智的!”
話雖這樣說着,人卻是貼近了劍川,随了入去一座小酒樓中。
“客官,裡面請!是随意吃酒呢,還是待客?”
那小二急急行過來,躬了身子招待客人。
“可有雅間?”
君如一冷淡了道。
“有有有!樓上還有一間。”
小二觀視那君如一一冷豔大美女,生人勿近狀,更是低了身子,溫和道。劍川聞言擡步上樓,君如一相随而去。慌的那小二緊緊兒相随,一邊擠到前邊,拉開了一道門戶,躬身做了請入狀。
“十九弟,别來無恙?”
便是此時,一聲黃鹂一般聲音傳來,劍川忽然一怔,緩緩轉過身來,對了那女聲來處,卻見樓梯口兩修正是街道上那漢子與美人兒。
“哦,啊呀,師・・・・・・師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快快裡面請。”
劍川忽然面色精彩,不由微笑了招呼道。
四人入座,那君如一心間訝然,卻果然是熟人,還以為是劍川尋得借口呢。其實此時劍川也是心間驚訝,本随口掩蓋自家所為,哪裡知道卻果然是舊識!
“師姐一向可好?”
待小二上了茶水,劍川将一杯奉上那漢子,一杯予了師姐,一杯予了君如一,自家卻是抓起茶杯飲了一口,方才開言。
“呵呵呵,師姐?大約十九弟是忘記了我吧,怎得不叫我十七嫂?”
劍川正低頭飲一口茶水,可勁兒回憶此女修到底是何人,此時聞言暗暗一驚,那當日火海大陣中老十七遭了東方擊殺之情景忽然浮現眼目。
“啊,原來是這個淫婦!”
心中雖如此思量,口中卻是笑道:
“十七嫂?呵呵呵,還是師姐叫起來親切一些。”
那十七嫂卻是将眼一白,而後對了君如一道:
“十九弟,這一位是你道侶吧?”
“啊・・・・・・”
劍川剛欲張了口解釋,那君如一卻是輕盈起身,道了萬福道:
“君如一見過十七嫂,我家劍川常提起你呢。”
劍川聞言一怔,回視那師姐其修,隻見其毫無異色,隻是起身也回了禮,雙目卻是不曾一瞬,盯了君如一,半晌道:
“師弟,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這樣貌美妙人兒,居然看得上你!”
“哦?呵呵・・・・・・不知這位道兄貴姓?”
劍川聞言大窘,觀得十七嫂身邊男人眼目警惕之色頻閃,便改了話頭問道。
“乃是我相好,不值一提。”
那男子聞言眼中怒火一閃而逝,繼而歎息一聲,對了劍川冷冰冰不再語。
“倒是十九弟,區區低階修奴出身,先前我以為你早死了,卻未曾想到你居然功成元丹,甚或有元丹美人兒為雙修伴侶,真是驚人啊!”
觀得那師姐眼睛不曾回視自家片時,自顧自盯了君如一貶排了自己說話,那劍川驚得差點跌腳。君如一确實貌美,氣質高雅,縱然自己不堪,可是哪有這樣數落人的?
“嗯?”
君如一觀得劍川瞠目,微微一笑道:
“十七嫂謬贊。”
一頓酒吃的劍川頗為不喜,待送走了那十七嫂與那十七嫂的男修相好,二人回座中飲茶,那君如一笑對劍川道:
“劍師兄,似乎你們師門子弟見面無有久别的欣喜啊!”
“欣喜?本就幾無交集,不過相處無有芥蒂爾。”
那劍川沒好氣道。
“劍師兄,觀視你們初見,似乎沒有識出那女修啊?怎得前時你卻裝出一副相識模樣?”
君如一笑問道。
“嗯,有麼?”
劍川假意不知,随意打哈哈。本就是看到了性感女修瞧視一眼,誰知道竟然真是相識,真正是晦氣!
“沒有麼?”
君如一追問道,不依不饒。
“嘿嘿嘿,如一,還是去此地修家坊市轉一圈了來可好?”
君如一不再話語,心下裡卻是略略有了喜色,雖然前面劍川應下自家相随,可是明顯不喜。如今這般接觸下來,兩人終于可以相攜無隙了。
一場坊市閑轉罷了,兩人入住仙客來客棧,劍川居處在樓下一處客舍中,君如一卻是在樓上雅間。本來君如一不願,不過畢竟兩人不得同居,而此間客棧又再無餘房,随即如此了。
踏上大地洞天之地域,劍川大是感慨,走了天門等五大派,卻是來了海魂道宗等數派,大地洞天卻還是大地洞天,修界衆人之生機依然,不過是一批舊人換了新人罷了。雖則慘敗景觀猶在,可是不過一代新人換了舊人,君不見便是十七嫂那等淫婦,依然還是往來男人叢中,遊刃有餘!
“如此觀之,塵世如夢,此言得之啊!”
那劍川大約是所曆感慨,此時打坐,忽然心有頓悟,身後一輪大日法輪現出緩緩旋轉,然而與往日不同,那大日法輪中又複一道更其輝煌的小法輪現出,包裹了在其頭顱上。
便是此時,劍川似乎法體受了輕微灼燒,一陣陣痛感散出,連同體膚也是現出了浩大輝煌的佛光金色。頭腦裡轟一聲打開,那識海一展接連天日,一座金佛端坐泥丸神宮中與其身側一身儒服的聖人,另一側一身道家法衣的天尊一起閃耀了莫大聖光,照耀的泥丸神宮恍然若極樂佛界,如聖賢靈界,如紫天九霄界,大約是半個時辰,劍川周身毫光漸漸收起,恢複舊觀。依舊是一介平素術士端坐禅修,依舊是面相尋常一位元丹術士之修罷了。不過其雙目中神光卻是更其深邃,内中隐隐有了三座天宮閃亮,其一模樣如極樂佛界,一如聖賢靈界,一如紫天九霄界,不過是隐隐約約,而後慢悠悠消失不見。
劍川長長吐出一口氣,面上有了一絲兒輕松顔色。
“啊呀,佛門果然是頓悟為修法,這般積累,時時嘗試,不見成功,此時不經意間居然佛功達至元丹巅峰了,或許用不了百年,我便可以凝聚元嬰了呢!”
随即起身,取了茶碗,倒了清水一口口慢慢兒飲下。
啪啪啪!
叩門聲輕輕兒三響。
“誰啊?”
“水月居士乞求大師一見。”
“嗯,水月居士?”
劍川一邊迷惑皺眉,一邊站起開了房門,隻見門口一女修,俏然而立,其身後有女尼兩位,和尚一個,盡數俊朗之輩。那當先女子觀視門戶内其修迷惑,随即低首行禮道:
“水月見過大師。”
“不敢,不敢,不過似乎・・・・・・咳咳・・・・・・”
“大師研修佛法驚動了水月,故特特攜師妹師弟等冒然拜訪,不恭處,還望大師見諒!”
“哪裡?哪裡?豈敢!豈敢!施主快快請進!”
那一居士,一和尚,兩女尼順次而入,房舍狹小,堪堪站立,劍川觀此大窘。水月卻是笑道:
“大師佛法驚人,居然引動了我等佛心動蕩!此數百年未曾得遇呢!不知大師所修何經?”
“小可機緣,所修乃是小乘佛法。”
“哦,大師果然了得!小乘佛經修到這般程度,非是意志堅厚者可以為!大師果然非是尋常。”
那水月居士贊歎道。
“呃?”
劍川聞言一呆,自家事自家知,自家乃是無有他法不得已而為之,哪裡是專修小乘佛法!
“大師何方大德?可否将佛法演示一二,供我等瞻仰呢?”
“小可俗家弟子,昔年曾在蓮花大寺・・・・・・”
劍川話語未完,那一邊年青和尚接口道:
“蓮花大寺?不曾有聞有如此寺廟啊!”
劍川回望那和尚道:
“哦,乃是一個小寺廟,僧侶不足・・・・・・”
劍川忽見那和尚雙目中泛了佛光,直直視過來,知道其賊秃乃是存了欲教技的心态,也變施展了天眼神通與其對視。
“哦,是一個小寺廟!原來如此。怪不得貧僧不知!”
那和尚盯視半晌,覺漸處下風,便急急掉轉頭顱,擺脫了劍川天幕所困,繼而卻又接口道。劍川見那厮天目不過初階,微弱不是一二,便饒了其争勝之心,忽然一笑。那水月居士自然是清楚地,此時見手下師弟力弱,便責怪回視那和尚一眼笑道:
“大師不要見怪,我這師弟便是這般一個快言快語之人。”
“哪裡?這樣挺好。”
“阿彌陀佛,大師可否演示小乘佛法以為瞻仰?”
一邊一個姿色秀麗女尼開言道,雖唱了佛号,語氣卻大是不耐。劍川觀此大為不解,我自家修佛,又未曾邀請,爾等這般秃・・・・・・這般僧侶倒如此神态,咄咄逼人!
“呵呵呵,水月施主,自古法不示衆,小可區區,豈敢贻笑大方。”
劍川觀得此數位出家人神态惱人,便開言拒絕。
“昔年我弘化寺有高僧無感大師獨出新裁,禅修小乘佛法,後功成羽化,飛升上洞天佛家,一時傳為佳話。其後雖有步其後塵禅修小乘佛法者,終究空空,無所作為。我感大師佛法中隐含真佛之意境,大約真有羽化之機緣呢!可惜不能一睹,實為遺憾啊!”
那水月居士也不計較,隻是這般留了幾句話,飄然而去。
劍川呆了半晌,忽然冷笑一聲道:
“哼,禅修小乘佛法者,終究空空,無所作為?長于算計麼?以此毀我道心麼?如此心性,豈能修佛?”
劍川話語乃是用了萬佛吟唱神通傳出去,那水月聞言一怔,忽然一絲兒血絲從其口中流出,不敢暫留,匆匆而去。而劍川卻是一語罷,随即閉目不再語。那水月此語實在說惡毒十分,此乃是打擊人修佛之心境,若心境暗有瑕疵,修為愈上,危險愈甚,至終了時必有渡劫不順,功虧一篑之憂呢!若是尋常高僧得遇此等惡徒,必犯了嗔戒,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不過劍川從來便是見微知著,小中見大之修法方式,哪裡在意此修言語挑釁。倒是那水月得了劍川一句評價,暗自心驚,怕入了此修之甕,強自将佛心安頓穩固,結果居然傷了内俯。
第二日,君如一下樓來,觀視劍川神态,似乎有了些許變化,便皺眉疑惑觀望,忽然心間一震,對了劍川道:
“劍師兄,你突破了?”
“呵呵呵,小小一步罷了。”
劍川笑道。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此小小一步,或許既是往後飛躍的關鍵呢。”
“呵呵呵,借如一吉言。”
兩人相對而食,小聲話語,一邊水月四人也是下樓就餐。一桌素食擺得端正,那和尚剛欲動筷,眼神一掃間卻是看到君如一小口兒飲酒,便是這般一怔,居然無力自拔。水月詫異回視,看到劍川背影,再注目眼前那女修,忽然起了一絲兒自卑心性。
“啊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急急閉目默誦經文,便是這樣一陣子收心方才避過心境一劫。
“大智師弟,你幹什麼?”
水月正閉目收功,忽然耳中傳來那兩女尼同聲話語,便驚訝睜開雙目,隻見其師弟大智站起,幾步來到劍川與君如一座前。
“大師好!”
“嗯?師兄好!”
劍川疑惑答言道。
“不知這位小・・・・・・咳咳・・・・・・女施主貴姓啊?”
那和尚見劍川答言,渾不在意,回首盯視君如一,含了笑臉問詢。
君如一眉頭緊皺,起身道:
“劍師兄,我們走吧。”
“好好,這就走。”
劍川一邊說,一邊歉然起身,對了那和尚歉然一抱拳,而後回身又對了那水月打個問訊,君如一卻是回手拉了劍川行出門去。
那小和尚呆立半晌,狠勁兒吞咽了口水,回身過來坐地。
“師弟,這成何體統!”
其中一女尼不滿道。
“水月師姐,那女子乃是我平生僅見,貌美撼人心魄啊!”
那小和尚誠心言道。
“嗯,師弟,那女子貌美是不錯,似乎也沒有你說得那般好吧?”
水月訝然道。
“其施展了秘法遮掩了其顔色!你等天眼不開,哪裡觀視得出?便是那所謂大師,也是有天眼神通,昨夜其與我對拼,不相上下呢!”
“走,快些去,尋了此二人,結交一番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