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
周沐仁躲去了洗手間,他實在不想留在病房裡看喬義哲為别的人流眼淚。
坐在馬桶上發呆真是太遜了,想抽煙的*越發強烈,才猶豫着要不要出去,護士就來幫喬義哲拔針了。
周沐仁隻好從洗手間裡出來。
護士囑咐了一下晚上要注意的事,連帶對周沐仁問了句,“家屬陪床?”
周沐仁看了一眼喬義哲,點頭應是。
護士皺起眉頭,“陪床該早一點辦手續,你跟我來一下。”
周沐仁辦好手續,直接出了住院部的大門,在外面買了煙抽了兩支,又漫無目的地散了半個小時的步,才走回來。
他進樓門的時候,恰巧遇見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鄭毅的經紀人梁寒。
兩人互相打了招呼,表情都不怎麼良好。
梁寒說了幾句場面話,感謝周沐仁對鄭毅受傷的事做的媒體公關,周沐仁也禮貌地回應了。
“周先生來看病人?”
“我愛人住院。”
梁寒從一開始就知道周沐仁和喬義哲的事,偏巧鄭毅受傷也與喬義哲有關,他心裡難免就多了點火氣,“喬先生運氣不好,遇上個精神病,鄭毅也是太魯莽了,這些做演員的就一張臉還過得去,智商情商都低的可以,我們整天跟在後面擦屁股。”
他抱怨的話,周沐仁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從那一句“喬先生運氣不好,遇上個精神病”,他腦子就不轉了,“梁先生什麼意思?”
梁寒本還喋喋不休,被周沐仁打斷,就笑着回了句,“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我這邊還有事,鄭毅近期的公關就拜托周先生了。虧得他電影裡的鏡頭拍的差不多了,否則更麻煩。”
周沐仁站在原地發呆,目送梁寒開車走遠。
鄭毅受傷是梁天朗把他送來的醫院,梁天朗對公司的官方說法是,兩人開車出了事故,鄭毅沒系安全帶,撞到了頭。
醫院的檢查結果是重度腦震蕩,因為鄭毅一直沒醒,也沒辦法确定損傷的程度。
周沐仁一直以為是鄭毅和梁天朗兩個人兜兜轉轉又湊到一起去了,所以他受傷的事他也一直沒深究。
怎麼聽梁寒的口風,鄭毅受傷竟與喬義哲有關。
周沐仁走到院子裡又點了一支煙,一邊給梁天朗打電話。
梁天朗開始還諱莫如深,扛不住周沐仁的百般催問,終于把他知道的都說了。
周沐仁按斷電話的時候,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喬義哲受了那麼多委屈。
不論有心還是無意,為什麼他每次遇到不好的事,他都不在他身邊,别說喬義哲對他失望,他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一而再,再而三,喬義哲的心就是這麼冷掉的吧,也難怪他不再對他抱有希冀,一個總是讓人失望的人,的确不值得期待。
周沐仁全身無力,找了顆樹靠着。
老天總是會跟人開玩笑,要是溫卿赟沒死,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同喬義哲在一起,可他偏偏死了,死者為大,無論他做了什麼,以小喬溫軟的秉性,都沒辦法再恨他了。
其實周沐仁是大錯特錯了,喬義哲在悲傷過後,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這一刻更恨溫卿赟。
他對他的恨痛入骨髓,甚至要高過他被他壓着折磨的那幾天。
喬義哲的身體極度疲累,可他的精神卻緊繃的厲害,他一閉上眼就看到溫卿赟像水鬼一樣在駕駛座外敲窗的情形,心就像被針紮一樣疼。
他不想接受他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他們之間甚至連一個正式的告别都沒有,溫卿赟就提前打卡下班了。
太匆忙也太無奈。
兩個人的糾纏戛然而止,溫卿赟走的潇灑無畏,不帶走一片雲彩,隻留他一個人在永遠沒有終點的漩渦裡掙紮。
周沐仁回到病房的時候,正看到喬義哲雙手抱頭低聲哀叫,忙沖過去扶他,“義哲你怎麼了?”
“我頭疼。”
周沐仁忙按了緊急按鈕呼叫醫生,醫生替喬義哲做了簡單的檢查,“病人近期受了刺激,長期的精神壓抑,加上睡眠不足導緻的不良反應,靠自然調節很難,我開一針安定,讓他好好睡一覺看看能不能緩解症狀。”
結果,喬義哲靠外力睡了這些天的第一個好覺。
他做了一個真實到讓人害怕的夢。
他夢到了高二那年的暑假和溫卿赟一起練長跑的情景。
田徑跑道圍着一個足球場,傍晚跑完一萬米,他們就會一起滾到草地上去躺。
兩個人在一起才半年的時間,每一天都過的像要把這一輩子的快樂都預支完。
喬義哲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他們躺在草地上恢複體力,溫卿赟突然支起頭想對他說一句什麼,可看到他的眼睛之後又退卻了。
他第二次鼓起勇氣的時候,田徑隊的其他人也陸續跑完了,結伴走過來找他們聊天。
可在他的夢裡,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和溫卿赟,傍晚的太陽一點也不毒,他身上沒有汗,身體也沒有耐力運動之後的疲累,隻有無限放松。
他身邊的溫卿赟支起頭,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了句,“我愛你。”
喬義哲永遠也沒辦法忘記溫卿赟這個表情,有糾結,有遺憾,有不舍,也有釋然,他滿含期待地看着他,希望從他口裡得到同樣的回應。
喬義哲也想給他一個回應,可他不能違背自己的心。他是愛過溫卿赟的,十七歲的喬義哲愛過十七歲的溫卿赟,可他們現在都不再是十七歲了,十七歲以後發生了很多事,二十七歲的喬義哲已經忘記怎麼去愛了。
溫卿赟到底還是有些失望,“我們在一起那麼久,從來也沒說過那一個字,真的有點遺憾。告别之前,我想把這點遺憾彌補,要是能得到你的回應,那是再好不過,可像現在這樣,以我的單戀結束,也沒有想象的糟糕,貫徹始終地愛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
喬義哲難過的無以複加,淚水模糊了眼睛,溫卿赟在他眼前慢慢地變透明,慢慢地消失。
他最後還是說了那三個字,替十七歲的喬義哲,對他真心喜歡過的那個男孩子,說了一聲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