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靜姝微微颔首，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惆怅，“我們府上的事情，沒想到會被大姑娘知悉，這對我來說既驚訝又解脫。”

　　明曦捧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解脫？

　　“有件事情大姑娘肯定不知，許氏出身低微，在我娘嫁給我爹之前，二人之間就已經……”傅靜姝一個大家閨秀着實無法将那兩個字吐出口。

　　明曦點頭表示明白，“你是想說，在候夫人進門之前，他們已經勾搭在一起？”

　　傅靜姝一下子紅了臉，有些雜亂地點點頭，“有件事情，我藏在心裡許久，便是我娘與哥哥都未曾說過，但是我覺得也許大姑娘知道後會有幫助。”

　　明曦來了興趣，“傅姑娘，請說。”

　　傅靜姝面上閃過一抹糾結之色，但是很快下定決定，她吸口氣說道：“有次爹爹與許姨娘在後花園賞花，偏我比他們早已不在園子裡摘花，瞧着他們進來，我不想見他們就躲進了假山中，不想聽了一樁秘聞。”

　　許是提及家中醜事，傅靜姝的臉色逐漸蒼白起來，眼眶微微一紅。

　　明曦提壺給她斟了茶，沒有催促她，慢慢等着。

　　平息了下心情，傅靜姝接着說道：“大姑娘應該知道，傅遷比我哥哥小幾個月。”

　　這個明曦還真不知道，但是傅遷行二，确實比嫡長子小。

　　不過，看着傅靜姝這架勢，似乎有貓膩。

　　她點點頭，“傅遷行二，自然小。”

　　“其實傅遷比我哥哥大，我娘還沒有懷孕時，許姨娘就先有了傅遷。隻是那時我娘還未過門，許氏無法進侯府，未怕露出破綻，便對外宣揚懷孕比我娘晚幾月。”

　　明曦眉心微蹙，此時大概有些明白了。

　　“許氏肚子是瞞不住的，雖然懷孕時她以孕象不好為由，避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門，但是産期将近，不好遮掩。

　　于是她故意快要臨産時穿了十分寬松的衫裙，也假裝在路上偶遇我母親，做出了被我母親撞到的假象，謊稱早産。”

　　“侯夫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撞沒撞？”明曦狐疑問道。

　　“那許氏很會做戲，她見了我母親做足了姿态，我母親疏于防範，還以為真的是自己撞了她，畢竟兩人都大着肚子。”

　　“所以，你母親一直對許氏心懷愧疚？”

　　傅靜姝微微一愣，好半晌才搖搖頭，“也不算是吧，許是當時沒明白，但是後來母親怕是想明白了，隻是那時已晚，哪裡還能尋得到證據。”

　　所以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這件事情對大姑娘有幫助嗎？”傅靜姝擡眼看着明曦問道，眼中隐隐帶着期盼。

　　明曦對上她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觸動。

　　也許她生來善良，也許她天性不喜與人争，但是受足了委屈，也是想讨個公道的。

　　明曦點頭，“有用！婚前成奸，誣陷主母，隻要罪證确鑿，許氏逃不脫。”

　　“真的？”傅靜姝眼睛在這一刻都亮了。

　　明曦被這樣一雙眼睛凝視着，心裡想着，若她是個男子，怕是要把這美人娶回家。

　　“你信我。”

　　“若不信大姑娘，今日我不會來。”傅靜姝眼神堅定的說道，她長這麼大，少有堅持的時候。

　　“傅遷的事情之外，你傳消息說有傅紅筱的事情與我說，是什麼事情？”

　　傅靜姝低頭解開自己身上荷包，然後放在桌面上推到明曦面前，“大姑娘，你看這個。”

　　明曦拿起繡着雙福圖案的荷包，配色雅緻，針腳細密，可見女紅功夫極好，她打開荷包，拿出一個小小的木盒來，打開一看，裡面放着一粒淺黃色的糖？

　　拿到鼻端微微一嗅，帶着些許刺鼻的味道，藥？

　　“這是？”

　　傅靜姝道：“上陽宮選那日，甘姑娘之所以落水，就是吃了這個。”

　　明曦的神色嚴肅起來，“這是什麼東西？”

　　“玉藤丸，人吃了之後，短時間内會渾身無力氣浮。那日甘姑娘落水，便是因此。”

　　“你怎麼知道的？”明曦問道。

　　傅靜姝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緊緊捏着帕子，“傅紅筱有一回想要暗算我，毀我清白，便用了此物，好在我有提防。

　　那日上陽宮的事情傳出來後，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一直暗中盯着傅紅筱，才知道她果然出了手。

　　隻是我拿不出證據，便是把玉藤丸給大姑娘看，也隻是看看而已。”說完一臉愧色地看着對面的人，她确實很無用。

　　“這已經足夠了。”明曦将東西收好，看着傅靜姝笑，“你能這樣做，很好，很勇敢。”

　　傅靜姝長舒一口氣，臉上也帶了笑容，随即有些落寞地說道：“是我太無用，若是我能厲害些，也不會被人欺負到這種地步。”

　　“怎麼能怪你？侯夫人做母親得立不起來，她見到許姨娘就先怯了，你又能如何？”明曦提起德慶侯夫人言語中帶着冷漠，德慶侯夫人在某種地方跟姜氏相差無幾。

　　足夠自私。

　　德慶侯夫人是看不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受的委屈嗎？

　　看得到。

　　她為什麼不護着？

　　是因為她不想讓德慶侯不開心，在她心裡，也許這個丈夫比自己的兒子都重要，即便這個丈夫不喜歡她，她也要跟着他前行。

　　姜氏的自私，至少還護着段徽柔與其他兩個兒子，但是德慶侯夫人的自私隻為她自己。

　　軟弱無能，不過是她給自己找的庇護傘罷了。

　　段明曦想到這裡，看着傅靜姝提醒她，“此事能不能成，德慶侯夫人的态度很重要，以她對德慶侯的感情，隻怕你與你兄長加起來都抵不上，若是在公堂上反口，後果難以想象，你們兄妹要做好準備。”

　　傅靜姝面色一白，抿抿唇道：“大姑娘，你這都猜得到嗎？”

　　“深有感觸罷了，傅姑娘，我的生母比你的生母也好不哪裡去。”

　　傅靜姝一驚，忙說道：“我沒别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說給你聽。她生了你，卻沒能好好護着你，甚至于拿着你們兄妹的利益讨好你的父親，還有你父親的寵妾。

　　在這樣的人心裡，她最在乎的隻有自己。所以，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相反，你還要心中多提防一些。

　　你們兄妹的人生還很長，難道就要因為她後半生都毀了嗎？沒了世子之位，你的哥哥将來如何立足？

　　許氏母女肯定不會希望你能得一門好婚事，給你哥哥做臂膀，如果你的婚事成為一場災難，你的人生又會如何？”

　　明曦走過這條路，太苦了。

　　傅靜姝面色慘白，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