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你的夢想嗎？”程梨問道。

　　左寒想了想，說道，“以前是吧。隻是，我的夢想沒給我帶來什麼好下場，所以我就不夢了。”

　　他說着，對程梨淺淺地笑了笑，“不用擔心，人沒有夢想，也能過得很好。”

　　他要的很簡單，隻要能守護想要守護的人，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就可以了。

　　程梨聽着這話，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滋味兒。

　　盡管她也怨恨左家那些人，但她更害怕的是左寒因為左家那些人，連自我都放棄了。

　　程梨思忖了片刻，低聲說了句，“左寒，不要在留在江城了，回海城去，繼續做醫生，遠離這邊的紛擾，不好嗎？”

　　左寒聽到這話心頭一震，目光中有某些濃烈的情緒在閃爍着。

　　他幾乎能夠聽得出，程梨想要表達的意思。

　　如果他還能回到從前，那麼或許和她也能回到從前。

　　多麼……誘人的條件啊。

　　但凡腦子一熱，就想要直接答應了。

　　但是……不行。

　　現在不行了。

　　左寒心中苦笑，他已經把該得罪的，能得罪的，都得罪了。

　　他必須将局面收拾幹淨，必須将這個爛攤子整理清楚。

　　他要清除那些威脅，不止是對程梨，也是對左年……

　　既然已經開始了，就要把事情好好做完。

　　魔鬼尚未死去，他憑什麼酣睡？

　　左寒輕輕搖了搖頭，“現在不行。”

　　程梨咬了咬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她很想說些狠話，如果不行，以後你都不要見我了。

　　如果不行，你以後也不要給我那些帶了編号的浪漫，我不需要。

　　如果不行……

　　可是程梨說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太過了解的緣故，幾乎是一瞬間就領會了他的苦衷。

　　一瞬間就領會了，他為什麼會說不行。

　　因為他比她還要害怕。

　　老蔣帶着林泱泱很快就拿了外賣回來，林泱泱坐進車裡來，倒是并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的異樣。

　　隻說道，“姐姐，姐夫，我們現在回醫院去嗎？”

　　“嗯。”程梨點了點頭。

　　車子朝着醫院而去，一路上，林泱泱原本還想同姐姐說些什麼，但是程梨卻一直有些沉默。

　　抵達醫院的時候，黎曉惠已經醒了過來，看起來有些虛弱，但是情緒好像還不錯。

　　一看到他們進來，就露出了笑容。

　　“你們來啦……”黎曉惠說道。

　　“我們早就來過一趟了，你雲裡霧裡的不知道而已。”程梨說道。

　　黎曉惠笑了，“我怎麼會不知道，我當然知道，你還握了我的手呢。”

　　程梨又上去握了她的手，“醫生說打開來看到情況還挺好的，這一關最艱難的已經過了，一關過關關過，以後肯定會越來越順利的。”

　　“好，肯定越來越順利。”黎曉惠輕輕點了點頭。

　　“疼嗎？”程梨問道。

　　黎曉惠搖了搖頭，“還行，不怎麼疼，醫生說給用上了鎮痛，而且，我什麼疼沒受過啊。”

　　聽到這話時，程梨愣了愣。

　　在一旁的左寒，也愣住了。

　　程梨隻是覺得這話，自己好像也說過，真是多災多難的母女倆。

　　而左寒，則是倏然想起來，這話程梨也說過。他通過鄒姐得知程梨對她說過好些次這句話。

　　就是為了讓鄒姐不要為了害怕弄疼她而太過緊張。

　　隻不過，雖然是這樣，這話聽起來也實在是太讓人心疼了。

　　“是了。”黎曉惠說道，“剛剛你爸，給我打電話了。”

　　程梨一愣，“他給你打電話做什麼？”

　　“我之前和他提過我手術的事兒，他記着了，就大哥電話過來問問我的情況。”黎曉惠說道。

　　但是程梨隻稍稍想了想，就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說道，“他打來應該不止是為了問問你情況好不好吧？”

　　程梨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大的悲哀在于……活得太過清醒了。

　　正因為太過清醒了，這麼多年才會無時無刻不想要從那泥潭裡掙脫出來。

　　而不是沉淪其中。其實若是沉淪其中的話，其實這些年或許不會太痛苦。

　　人總是因為清醒才痛苦。

　　所以她很清醒也很了解，自己的父親是怎樣的人。

　　優柔寡斷，息事甯人。

　　所以在聽到母親這話時，程梨就已經猜到了，程光遠打來的目的，肯定不止是為了向黎曉惠表達慰問而已。

　　黎曉惠輕輕歎了一口氣，“大概意思還是想要你松口，讓向寶珍出來吧。”

　　程梨淡淡笑了笑，“猜到了。不過這事兒，我說了不算，向寶珍涉嫌詐騙勒索，金額……”

　　或許是因為之前在飯店的時候聽到左寒的通話，又或者是因為剛剛在車上，左寒的那些話的緣故。

　　總之，程梨情緒不是太好。

　　她沒有想過要把情緒發在母親身上，可是程光遠這一通電話，着實讓她覺得有些惡心了。

　　程梨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來，直接撥了個号碼出去。

　　響了幾聲之後，那頭接聽了起來。

　　程光遠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喂……梨、梨梨啊？”

　　“聽說你打電話給我媽了。”程梨并不想廢話，于是直奔主題，“因為向寶珍的事情吧。”

　　“啊，是，她、她……知道錯、錯了。”程光遠在那頭聲音不太利索。

　　程梨繼續道，“她錢還了嗎？”

　　“什、什麼？”

　　“她因為涉嫌詐騙勒索，金額重大，她找左寒母親拿了五十萬塊錢，她把錢還回去了嗎？還回去了可能還有從輕發落的機會。不然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程梨的話，讓程光遠在那頭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勁兒來，半天沒個動靜。

　　程梨繼續說道，“而且這事兒不是我告她，說實話，我希望她判得越重越好，我長這麼大，她是怎麼對我的，我是怎麼過來的，你比誰都清楚。難道你覺得她不該接受審判嗎？她這隻不過是報應來了而已，不是嗎？”

　　程光遠在那頭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到最後也隻憋出來一聲歎息，“唉。”

　　“不要再因為她的事情來打擾我和我媽。”程梨說完，就挂了電話。

　　黎曉惠大概也沒想到程梨情緒會這麼大，有些不知所措地勸着，“梨梨，我沒事兒，别生氣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