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沒大沒小
“鐘意,不許說了。”
廚房那人面色沉得不能再沉了。
“好好好,不說了。”
鐘意見好就收,微微壓低聲音,黑眼裡染着笑,“别說了,某人生氣了。”
“弟妹還挺護着的啊。”陳野挑着笑,看向鐘意,不動聲色調侃。
“我不護着,不然誰護着啊。”鐘意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挑起眼,“你們慢慢聊,我進去瞅瞅他。”
說完也不等坐着的那三人回話,起身溜進廚房裡。
廚房裡擺着一盤盤的菜,看樣子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空氣裡彌散着玉米排骨湯的香氣,鐘意扒拉開門,悄咪咪探出半個腦袋,“沈哥哥?”
沈遠肆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滞,随即如常。
鐘意刻意放輕了步子,安靜無聲地走到沈遠肆旁邊,小心翼翼戳了戳男人腰間。
沈遠肆眉眼不動,冷聲問,“幹嘛。”
鐘意手指蜷了蜷,飛速把手背在身後,歪了下頭,甚至往沈遠肆那邊傾了傾,表情帶上了點調侃和了然,“我們的沈哥哥生氣了?”
“沒有,”沈遠肆往旁邊挪了挪。
鐘意唔了一聲,又湊了過去,呶呶嘴:“嘁,都避開我了還說沒生氣。”
沈遠肆騰出手用湯勺敲了敲她腦袋:“快出去,我怕你把廚房燒了。”
鐘意捂着額頭,嫌棄地瞪了男人一眼:“我跑過來哄你,你還敲我的頭,還說沒生氣。”
微波爐叮了一聲,沈遠肆帶着手套把雞翅端出來,淡淡道:“生氣了。”
“陳野今天話太多了。”
鐘意一個哆嗦,總覺得從沈遠肆的這淡淡的調子裡聽出了别的味道。
鐘意試探性問:“所以呢?”
沈遠肆擡眼瞥她:“你覺得是香菜好,還是花椒好?”
“哈?”鐘意沒反應過來。
“他很讨厭香菜,也很讨厭花椒。”沈遠肆敲了敲調味碟,面無表情說着,“不加點料,怎麼算兄弟呢。”
“……”
鐘意目瞪口呆,緩緩比了個點贊的手勢,“幸好我什麼都不挑。”
忽然覺得她進廚房哄人是個明智的決定。
方才她好像也貧了一嘴?
沈遠肆黑眸眯起,似笑非笑看着她,聲音低淡,“接下來你就别想着什麼芋頭排骨清蒸鲈魚醬爆雞丁了。”
“???”
鐘意忙湊上去挽住男人手腕,眨巴着眼看他,“說好的不生氣呢?”
沈遠肆垂眸,抽出手,“不,我覺得你最近胖了,需要吃會兒菜,剛剛說的那些暫時别了。”
“……”
哦。
說她胖了還要拐個彎說的。
飯桌上。
鐘意自暴自棄想着以後的事情那就以後再說吧,先吃好眼前的這頓。
同時也想着這幾個男人在各自的事業崗位上忙活,難得聚在一起,肯定有許多話要說,鐘意也不便插話,默默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默默扒飯。
聽見陳野嚎着醬料碟怎麼有香菜也不做聲,繼續扒飯,生怕某小氣的男人連這頓也不讓她吃了。
眼角餘光瞥見安彤也是窩在角落默默扒飯,心念自個兒腦子一熱就把小助理拉過來吃飯了也沒招待好小助理,吃飽飯足後把安彤拉到自己旁邊,開始開黑。
酒過三巡,那三男人的興緻便來了。
陳野原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又是剛從外地巡演回來,幾瓶啤酒下肚後話更多了,起先沈遠肆和裴皓主要是應和,應着應着話也就多了,聊起三人從前那些事。
原來沈遠肆的嘴欠是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
從小就是這麼的一個性子,國外留學時期毒舌功力更甚,宴會上有女孩遞了一束花給他,順勢表白,他非但把人家拒絕了,還要diss人家一頓,說那女孩選的花沒有條理。
裴皓和陳野一緻覺得,沈遠肆能成功找到媳婦是件奇迹。
鐘意分神聽着,沒留意到草叢裡跳出一個荊轲,兩三刀把她的妲己砍死了。
暗暗罵了一句粗話,趕忙通知安彤去砍死那隻荊轲。
陳野注意到兩女生低着頭就不怎麼說話了,擡手指了指安彤,又看向鐘意,“你們倆怎麼都不說話啊。”
聞言鐘意側眸與安彤對視一眼,順着陳野的話乖巧回答:“你們聊你們的,我們開黑就夠了。”
死亡冷卻時間到了,鐘意操控着小人從泉水跑出來出來,恰好在野區抓到了一隻落單的射手,把他當成這不讓她吃,那也不讓她吃的沈遠肆,技能通通甩了出去——
定身,一技,開大,三個技能下來射手血條空了。
完美。
郁氣稍解。
于此同時,安彤那邊也解決了荊轲,沒了兩主要戰力,鐘意一氣之下把對方中路塔全推了。
再集合一波團攻,這局就穩了。
恰好多了這顆星星就能升鑽了,鐘意高興得熊抱安彤一波,“升鑽了!耶!”
聲音稍大,再看三個男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兩人身上了。
陳野微微眯眼:“開黑好玩嗎?”
鐘意收回手,眼角餘光瞥見鍋裡還有一隻無骨雞爪,默默撈出來,“好玩啊。”
“老沈好玩點還是遊戲好玩點?”
“那肯定是遊戲啊。”鐘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說話間,漏勺裡的無骨雞爪被夾走了,伴着低低淡淡的男聲,“你就玩遊戲吧,别吃了。”
鐘意:“……”
沈遠肆斜??了她一眼,無聲地做口型。
胖,别吃了。
鐘意:???
哦!
陳野放聲大笑,走到鐘意面前,杯子斟滿酒,樂呵呵問:“我這嘴欠的兄弟就交給弟妹了,說起來不介意喝那麼一杯吧?”
語氣中透着幾分耐人尋味。
鐘意微愣,反應過來後笑着點了點頭:“不介意啊。”
對于陳野的印象,鐘意還停留在是Nirvana主唱的層面上,雖說後來打過幾次照面,但也沒說上幾句話,隻從沈遠肆偶爾幾句話中了解到他是個特别放蕩不羁的性格,做事很随性。
她垂睫,看來這杯酒,應該也算是陳野對她的一種考量了吧。
“幹杯。”鐘意舉杯與陳野的相碰,一聲脆響。
剛要喝下,手間卻空了。
沈遠肆沉着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陳野晃着酒杯,許是酒精上腦有些大舌頭,半是調侃半是認真:“老沈這麼護着啊。”
沈遠肆身子往前傾了傾,空了的杯子擱在桌子上,“不護着誰護着啊。”
鐘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這話似曾相識。
好像她不久前才說完。
陳野似笑非笑,指尖順着酒杯杯沿劃了劃,垂眼看着沈遠肆,“你護得住嗎?”
“你說呢。”沈遠肆不為所動,擡頭對上他的目光,眼神裡警告的意味很是明顯。
“……”
暖融融的氛圍忽然多了幾分異樣。
裴皓卻恍若未覺修羅場的出現,淡定吃着菜,見鐘意久久未動,甚至還問了她一句要不要魚片。
鐘意沒回,屏住呼吸看那對峙的兩人。
安彤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陳野後面,垂着頭小心翼翼揪着陳野的衣尾,聲音近似呢喃,“野哥……”
下一刻——
陳野撲哧笑出聲,用力拍了下沈遠肆肩膀後,拿起酒瓶替在場的人都斟滿了,“喝酒!别吓壞我家小孩了!”
沈遠肆面上沒什麼表情,唯有唇角是翹着的,帶上了點清淺的笑弧,“是誰先吓人的。”
緊張的氛圍驟然解開了。
裴皓很淡定把燙好的魚片夾到各人碗裡:“習慣就好。”
鐘意:“……”
鐘意:“???”
這特碼還能習慣啊。
再看氣氛已經如常了,陳野将後滿上的那杯酒喝光,單手托腮瞅着沈遠肆,嘴裡還念着,“五、四、三……一。”
沈遠肆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
像是想說什麼,但還沒來得及說,哐當一聲腦袋就磕在桌子上了。
沒過幾秒又擡起頭,嗓音微啞,擺擺手:“喝不動了。”
語調弱弱的,像個小奶狗似的。
哐當一聲,腦袋再次撞桌子上了。
鐘意錯愕地瞪大眼。
陳野歎了口氣,擡起沈遠肆的肩膀,把人搬去卧室,一邊走着一邊沉痛念叨,“不能喝酒逞什麼能呢,還說什麼護着護着的,肉麻死了。”
鐘意呆愣,好一會兒才出聲:“我記得他酒量沒那麼差吧。”
不至于喝了幾杯就倒吧。
裴皓不可否置,輕笑了聲:“他酒量一直都很差,但應酬前都會吃解酒藥,醉了也會強撐着,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現在是私人聚會,狀态比較放松吧,醉了也正常,習慣就好。”
“……這還能習慣啊。”
“能的,早點休息,丢他睡一覺就好了。”
“……看來裴前輩已經很習慣了。”
“還行,丢慣了。”
“……喔。”
裴皓和陳野似是早就習慣了沈遠肆喝兩杯就醉了的事兒,把人擡回房間後興緻勃勃地繼續吃着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見差不多時間了才起身告辭。
送别三人時,鐘意忽然想起方才陳野和安彤詭谲的舉動,“孩子?野哥?你們倆是認識的嗎?”
雖然是疑問句,鐘意用的卻是肯定的調子。
“是啊。”陳野把安彤扯進懷裡,拍了下肩,笑道“這孩子是我罩的。”
鐘意:“?”
“鄰居家的小姑娘,小時候貪玩嘛,我還是個孩子頭的時候,她是黏得最緊的那個跟屁蟲。”
安彤瞪眼:“野哥!”
陳野擺擺手,笑着說:“不說這個了,小孩子又要生氣了。”
安彤:“……算了。”
恰好電梯來了,安彤率先沖進電梯,陳野忙追上去。
裴皓不緊不慢跟在他們身後,側眸看向鐘意點了點頭,“裡面那位就交給你照顧了。”
鐘意點頭,“放心吧。”
她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出了神,不知怎麼的,總覺得自己的小助理怪怪的,可細細想,卻又說不出是哪裡的怪異。
算了。
照顧喝醉的某人要緊。
小區外。
裴皓出門不久就和陳野分道揚镳了,說是還有事。
陳野和安彤并行走着,到了路口幫安彤打了出租車,把人塞進去,念叨着:“早點回去,晚安。”
安彤回了一句晚安,思緒幾分怔。
醉意上了腦,便是神經都熏得幾分麻木。
車子緩緩向前行駛着,側頭就看見陳野在路上走着,許是醉,步子并不穩。
也不知道那裡來的勇氣,安彤讓司機停了車,追上前面一晃一晃走着的人,攔住他。
陳野微微擡高帽檐,嗓音含糊:“你怎麼下車了?要早點回家啊,小孩子是不能夜不歸宿的。”
晚風拂來,被酒精麻醉了的思緒似乎回來了些。
安彤沉了沉眸,深呼吸,“陳野。”
“嗯,怎麼了?”陳野醉意朦胧,擡手揉着女孩毛茸茸的頭發,敷衍回應,“沒大沒小的,快叫哥。”
“我已經不小了。”
“嗯?”
安彤忽然沖了過來,雙臂緊緊環着他的腰,費力仰着頭看他,一字一頓,“真的,不小了。”
陳野手指不自覺一點點收緊,嘴唇翕動,“放手,别鬧。”
安彤依言松開他的懷抱,推了兩步,下一刻卻抓起他的手擱在兇前,揚着下巴,腮幫子微微鼓着,“陳野,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陳野下颚繃緊了,酒意似乎散了些。
女生黑眸沉亮,緊緊捏着他的手腕像是怕被甩開,透着幾分倔。
手間觸感綿軟。
确實不小了。
“……”
屋内。
鐘意整完桌上殘局,進卧室時沈遠肆恰好醒來。
悶悶喊了聲她的名字。
鐘意蹲身翻出解酒藥,一邊倒水一邊念叨:“你說你胃不好,又不能喝酒,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逞強喝那麼一大杯他們又不會誇你……喏,吃藥。”
沈遠肆沉默聽着,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鐘意唇瓣上。
小女人唇瓣紅紅的,不知是方才吃了辣還是怎麼的,顔色透着幾分豔媚。
他擡手,指尖毫無預兆落在了鐘意唇瓣上,淡淡開口,“我沒有朋友。”
鐘意一噎,眨眨眼,拍開他的手,“胡說,那剛剛那兩位算什麼?”
還沒來得及拍開,手腕正好就被沈遠肆圈住了,男人俯身,把她壓在身下,低緩道,“那是兄弟。”
鐘意:“……哦。”這有毛區别啊。
說話間,舌尖不經意碰到了男人點在她下唇上的食指。
指尖熾熱,帶着細細的薄繭。
鐘意抿着唇,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沈遠肆食指與拇指指腹撚了下,低緩道,“從小到大,我就沒多少朋友。”
“所以,做嗎?”
“……”
這兩有邏輯聯系嗎???
鐘意沉默片刻,淡淡說:“你的小遠肆都醉得硬不起來了,就别瞎發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