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洲這話，楊華梅愛聽！

　　她看着懷裡仰着小腦袋不谙世事的大孫子壯壯，笑眯眯說：“壯兒嘞，你聽到了沒？今個你是貴客，奶奶都要牽你衣裳角坐大席位咯！”

　　譚氏在旁邊笑着催促：“梅兒，快些快些坐下來吧，馬上就開飯了！”

　　楊華梅點點頭，抱着壯壯坐了下來。她這邊坐下來後，其他的人也就好安排了。

　　照着年紀和輩分一一落座，大寶招呼着大白和小黑落座，又去讓鮑素雲坐。

　　鮑素雲笑着說：“我不急，我去竈房幫忙端菜。”

　　大寶道：“我來端菜就行，娘招呼奶奶和姑姑吃飯。”

　　楊華洲也對鮑素雲說：“聽大寶的，竈房有他們幾個，人手妥妥的！”

　　鮑素雲微笑着點點頭，這才坐了下來。

　　大寶随即去了竈房，綿綿的主要職責就是帶小妞妞。

　　大寶對小妞妞說：“去堂屋，讓你奶奶帶着你吃飯。”

　　小妞妞立馬撒丫子往堂屋去了。

　　竈房裡，蔣桂玲一邊将裡面大鍋裡的菜一碗碗往大寶手裡的托盤上放，邊問：“席位都坐好了吧？”

　　大寶點頭：“坐好了！”

　　“那還有空位不？”蔣桂玲又問。

　　大寶想了下，一張八仙桌通常可以坐十個人，目前不算壯壯和小妞妞，就坐了七個人。

　　“還有仨位置！”他如實道。

　　蔣桂玲于是吩咐綿綿：“洗把手，你去坐，這裡用不着你幫忙。”

　　綿綿愣了下。

　　大寶也反應過來,立馬說：“對,妹兒，你去坐,這裡有我和你嫂子就行。”

　　綿綿微笑着說：“我不急，我待會跟嫂子一塊兒吃。”

　　蔣桂玲拉下臉來：“有位置咋不坐？非得吃他們剩下的殘羹冷炙？而且桌上有小黑那種人，估計魚頭都不給你剩，快去吃！”

　　綿綿笑容尴尬。

　　大寶也很尴尬,對蔣桂玲說：“你小點兒聲,待會聽到了多不好意思。”

　　蔣桂玲說：“我都是捏着嗓子說的，聽不到。”

　　然後，她又對綿綿說：“聽話，你先去坐,待會我和你哥端完菜也要去坐下來吃的,我們還得給你姑姑敬酒呢！”

　　大寶點頭，再次附和着蔣桂玲的話去催促綿綿：“聽你嫂子的，快去坐吧,在自個家裡沒啥好客氣的。”

　　既如此，綿綿隻得洗了把手轉身去了堂屋落座。

　　綿綿和鮑素雲坐在一塊兒，中間夾着小妞妞。

　　大寶和蔣桂玲端菜來堂屋，兩人跑了兩個回合，桌上就擺得滿滿當當。

　　擺在桌子正中間的，是一隻黑陶雙耳深口大瓦罐，瓦罐裡是一隻整雞。

　　雞湯裡面放了好幾種野山菌來炖湯，剛端上桌,那濃郁的香味兒就溢滿了偌大的堂屋。

　　勾得壯壯都忍不住扭動着小腦袋往桌上瞅。

　　逗得楊華梅當即就樂了,“哎呀呀，我家壯兒嘞,這是嗅到雞湯香味啦？你想不想喝呀寶貝兒心肝肝？”

　　坐在楊華梅旁邊的鮑素雲早已将大勺子和湯碗拿了起來,“我來給壯壯舀。”

　　譚氏問：“這麼大點兒的孩子，能喝那麼油膩的雞湯？梅兒,我勸你還是悠着點好！”

　　鮑素雲先愣住了。

　　她家妞妞是過了周歲才開始喝雞湯的,之前都沒給她喝過。

　　不是不給,而是這小丫頭挑嘴兒,周歲前不愛吃那些油膩東西。

　　楊華梅一臉的無所謂，對譚氏說：“雞湯是好東西,人家坐月子都喝呢，小孩子咋就不能喝了？再說了,我家壯壯都半歲了，臘月就開始喝雞湯喝肉骨頭湯了，這不也好端端的嗎？”

　　譚氏道：“我是聽老一輩的人說的，說女娃娃小時候可以喝，男娃娃在八歲之前盡量少喝，會促成他成人！”

　　譚氏口中的‘成人’，無外乎兩個特征。

　　一，脖子那裡提前長出喉結。

　　二，某處會提前變大,小孩子顯得老氣橫秋，要是過了頭,個頭都長不高，成了一個小大人。

　　楊華梅聽到譚氏這話，頓時就不高興了,那臉拉得比鞋拔子還要長。

　　“娘，你能不要老是在别人正高興的當口說那些煞風景的話不？”

　　譚氏愣了下，也随即拉下了臉,一張蒼老的鞋拔子臉。

　　“這叫煞風景嘛？我是為你好，為你家壯壯好！”

　　“不稀罕！”楊華梅說。

　　旁邊，鮑素雲笑着打圓場，“喝一點點應該沒事兒吧？”

　　譚氏哼哼了聲，“那耗子藥就算你掐指甲蓋那麼一丁點兒，鬧死一頭牛妥妥的！”

　　鮑素雲的臉色變了變。

　　桌上其他人的臉色也都變了。

　　楊華梅把手裡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娘，你嘴裡積點德好不？今個是壯壯來上門拜年，你說話能吉利點不？”

　　同樣是關心的話，别人嘴裡說出來讓人愛聽，可從娘的嘴裡說出來，味道全變了。

　　變得難聽得要死,讓人說不出的厭煩，甚至不覺得是關心,反而是詛咒！

　　“我真不想有你這樣的老娘，可我沒得選擇,偏偏是你肚子皮裡鑽出來的！”

　　楊華梅一臉黯然的說着，然後坐了回去，對鮑素雲說：“五嫂，别忙活了，我家壯壯不喝雞湯了。”

　　“啊？一口都不喝啊？”鮑素雲夾在中間，很是尴尬。

　　她又偷偷去看譚氏，發現譚氏雖然沒再吭聲，可坐在那裡黑着臉，瘦削的兇膛一陣陣的起伏，顯然也正在生悶氣。

　　“你聽梅兒的吧！”楊華洲朝鮑素雲那使了個眼色。

　　鮑素雲隻得坐了回去。

　　剛好這當口蔣桂玲也過來，目光一閃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于是她笑吟吟将一盤剛剛蒸好的奶香饅頭放到楊華梅面前。

　　“姑姑，讓壯壯吃這個，這奶香饅頭軟和，小孩子吃的好消化，裡面放的是棗泥，甜甜的，養胃。”

　　蔣桂玲這麼一說，鮑素雲也趕緊附和道：“對對，小孩子吃的好，我幫壯壯拿一個。”

　　壯壯嘗了一口鮑素雲喂到嘴裡的棗泥奶香饅頭，立馬就興奮的拍着小手掌，吧嗒着小嘴兒來湊鮑素雲的手指頭。

　　這是還想再吃的意思呢！

　　“哎呀，壯壯喜歡吃呢，太好了！”蔣桂玲誇張的笑出了聲。

　　鮑素雲也很高興，接着又喂了一口。

　　楊華梅看到大孫子被衆星捧月般簇擁着，而且對奶香饅頭很感興趣，她心裡的不快和抑郁又稍稍被沖淡了一些，臉上也再次浮起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