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面色如常，扯了扯嘴角。

　　“那五叔這彩禮，奶你們能出到幾兩呢？”

　　她問。

　　沒說不借，也沒說借。

　　譚氏想了下，道：“家底原本就沒多少，又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們拿一兩出來撐破了天！”

　　楊若晴目光閃了下。

　　之前偷聽楊華洲和鮑素雲的話。

　　譚氏他們能出二兩。

　　這會子又少了一兩？

　　合着剩下的那三兩就算在他們三房頭上了？

　　這主意，打得美啊！

　　“胖丫，你甭琢磨了，我們曉得你們近來賣豆腐，手裡有幾個。”

　　譚氏接着道。

　　“你先挪來給你五叔把親成了，回頭咱再還你！”

　　“你放心，我們給你那打借條，不黑你一個子兒！”

　　楊若晴笑了下，正要張口。

　　那邊一直沉默着的楊華洲突然出聲了。

　　“爹，娘，三哥他們新分出去，田地裡都還沒收成。”

　　“一家五口吃穿用度都是靠着豆腐掙點錢。”

　　“咱跟村裡誰家借，也不能跟三哥他們借啊！”

　　楊華洲沉聲道。

　　譚氏白了楊華洲一眼。

　　“你個蠢貨，跟村裡别人家借，那得給利息！”

　　“你三哥他們是自家人，不用給利息，挪挪就是了，等咱有了再還嘛！”譚氏道。

　　楊華洲皺緊了眉頭。

　　“爹昨夜過來跟我說，說能拿個二兩出來。”

　　“咋這會子又少了一兩呢？”他問。

　　譚氏瞪了眼老楊頭：“你爹他不清楚，說錯了。”

　　“咱家的錢都是我這管着，有多少，能出多少，我說了作數！”

　　這話，楊華洲不樂意聽了。

　　爹昨晚，可是拍着兇膛說，讓他安心養傷。

　　成親的事兒，不用他操心。

　　最少二兩銀子，砸鍋賣鐵也會幫他把媳婦娶進門！

　　他今個都跟素雲那說了，自家隻能出二兩。

　　素雲不僅沒意見，還把自己壓箱底的拿出來倒貼了！

　　這會子，竟然二兩都出不到？

　　“娘，你甭唬我老實人啥都不懂！”

　　楊華洲沉聲道。

　　“咱家的家底，可不止這點。”

　　“就算賠了錢出去，娘你那櫃子裡，銀兩鐵定還有五兩！”

　　“在我身上就花一兩？缺的那口子跑去為難三哥三嫂，這像話嗎？”他問。

　　譚氏愕了下。

　　跟老楊頭交換了個眼神。

　　老兩口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驚愕。

　　這五小子，啥時候對這家底這般精呢？

　　一陣心虛。

　　那邊，楊華洲接着說道：“這些年，我跟三哥一樣，田間地頭起早貪黑的做。”

　　“閑暇了，我就去給人幫工。”

　　“木工瓦工活計，隻要能掙到錢，給人打棺材的活計我都接。”

　　“掙來的工錢，我自個半個子兒都不留，全上交給娘。”

　　“光工錢少說也有五六兩銀子！”

　　“就盼着回頭娶親，能讓雙方面子都好看一點，能不讓我媳婦委屈。”

　　“可娘你們呢？明明還有五兩多銀子，就給我一兩成親？”

　　“老五！”

　　譚氏喝了楊華洲一聲。

　　“沒錯，家裡是還有五兩銀子。”譚氏道。

　　“全給你成親了，你妹子回頭的嫁妝咋整？”

　　“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咱這上下十幾口人咋過？”

　　“你不能隻顧着自個和你媳婦，不管别人死活吧？”

　　譚氏反過來質問楊華洲。

　　楊華洲氣得臉紅脖子粗。

　　“梅兒？娘還有臉提梅兒？”

　　“這個禍，就是她捅出來的！”

　　“到了這會子，娘還要把錢緊着她？”

　　“真是讓人寒心！”

　　“這個婚，我不結了！等我手好了，我一個人搬出去住牛棚，打一輩子老光棍得了！”

　　楊華洲扭過頭去，氣得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突出來。

　　譚氏見狀，也得眉眼都豎了起來。

　　張嘴就要數落，被老楊頭喝住。

　　“遇到事兒，咱要齊心協力度過難關。吵吵嚷嚷，能解決問題不？”

　　老楊頭站在譚氏和楊華洲中間，語重心長的調停。

　　見到這二人暫都沒吭聲了，老楊頭再一次把視線落在楊若晴身上。

　　“晴丫頭，你都聽到了吧？爺奶這邊，緊吧啊！”

　　“你五叔要成親，你小姑也得備嫁妝，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哎！”

　　“好晴兒，這個時候，隻有你能搭把手了！”

　　“挪個三兩銀子，咱一塊兒先把你五叔的婚事撐過去，咋樣？”

　　老楊頭一臉真摯的跟楊若晴這商議。

　　楊若晴笑了聲。

　　“抱歉，要讓爺失望了，我們家也沒錢！”

　　“怎麼可能？晴丫頭你就會跟爺這說笑呢！”

　　“真沒說笑，”楊若晴道。

　　“我家當初淨身出戶，啥都沒有。”

　　“這會子好不容易不挨餓了，可田地裡半點收成都沒有！”她道。

　　老楊頭臉上的笑容僵了下。

　　“挪不出三兩，二兩也行，再不濟，就一兩吧？”他道。

　　楊若晴搖頭。

　　“一個子兒都沒！”

　　她很幹脆的道。

　　老楊頭訝了。

　　邊上的譚氏已經忍不住罵了起來。

　　“死胖丫你那摳門勁兒，一兩銀子都挪不出？騙鬼呢！”

　　楊若晴也沒好氣的還擊回去。

　　“奶你各個手裡拽着五兩銀子，還跟我這刮？你要臉不？”

　　“啥？”

　　譚氏氣得一個倒仰。

　　“我這張老臉都不要了，跟你這張口借錢。”

　　“你不借還損我？你個無法無天的死丫頭片子！賠錢貨！”

　　“切！”楊若晴笑了。

　　“真正的賠錢貨，是小姑！”

　　“她捅的這簍子，早把自個的嫁妝錢搭進去了！”

　　“憑啥她闖的禍，要咱這些老實人來收拾爛攤子？”

　　“早曉得奶你們是這樣貪心不足，我就不該幫你們追回銀子和馬匹！”楊若晴大聲道。

　　譚氏被駁斥得啞口無言，氣得在那渾身發抖。

　　老楊頭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楊若晴說完這番話，拽起孫氏。

　　“娘，往後爺奶再傳召，咱真不能來了，來不起呀！”

　　娘兩個還沒走到屋門口，身後傳來譚氏的喊聲。

　　“昨兒夜送去的那隻公雞，還回來！”

　　腳步刹住。

　　楊若晴嘴角狠狠抽了下。

　　老好人孫氏也被激怒了。

　　婦人轉過身來，一臉驚愕的道：“娘，我沒聽過吧？”

　　“老三和晴兒，昨夜一宿沒睡去為梅兒和老五的事兒奔波。”

　　“兩個孩子冒着危險去把錢和馬匹追回來，我們吃你一隻小公雞，你還得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