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楊華忠家的堂屋裡。

　　楊華忠送王栓子和楊華梅出了院子門，返身回到堂屋裡的時候，小花已經收拾完碗筷過來了，娘仨正湊在一塊兒說話。

　　說的話題，自然還是關于老王家的。

　　小花回來的遲，關于老王家的那些事情之前在家書裡聽過寥寥幾句。

　　回村後，劉氏倒是急着拉小花八卦八卦，可是大安病着，福娃又粘人，小花根本沒有功夫去陪劉氏八卦。

　　家裡邊吧，孫氏也不是那種閑着無事就拉着小花東家長西家短的性子。

　　除非某件事情剛好說到了那個點上，這才牽扯出幾句來。

　　這會子，剛好就到了這個點，加之楊若晴也在，所以娘仨就圍繞着老王家的事兒在那小聲議論。

　　随着楊華忠的返回，議論戛然而止。

　　但是，楊華忠卻來了句：“我看啊，還錢是其次，這兩口子八成還有旁的事瞞着咱。”

　　“爹，何以見得呢？”楊若晴率先開問。

　　楊華忠道：“從你姑姑那行為舉止看出來的。”

　　經他這麼一提醒，楊若晴也回想起先前楊華梅那耷拉着腦袋的樣子。

　　回娘家還錢這種事，照理說是一件讓楊華梅覺得有底氣的事，她應該昂首挺兇甚至話題都要比平時多才行。

　　可是先前的她，坐在那裡極少開口，拘謹局促，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樣子……

　　“嗯，很有可能。”楊若晴也道。

　　“我也不想打聽了，她要願說就說，不願說就算，隻要是不關生死的事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楊華忠又道。

　　孫氏有點心虛。

　　前兩天梅兒跟自己這借了二兩銀子的事兒，她一直瞞着老三和晴兒他們呢……

　　借錢的事兒，該不會也跟這趟梅兒瞞着的事兒有幹系吧？

　　她借二兩銀子給梅兒，是為了幫她的忙，不想幫倒忙。

　　怎麼辦？

　　該不該跟老三和晴兒他們坦白啊？

　　孫氏一旦心虛和糾結合二為一的時候，人就坐不住了，屁股在凳子上不自覺的扭動着，蹙着眉，五官都扭曲在一起，讓人想不察覺都不行。

　　“你這是咋了？痔瘡又發了？”

　　楊華忠看到孫氏這樣，忍不住脫口就問。

　　孫氏身體其他都還好，就是有點輕微的痔瘡。

　　譚氏也有痔瘡，上回爆發的時候弄得到處都是血，把大家夥兒都吓壞了。

　　孫氏猛地擡起頭來，然後連連搖頭，“沒，沒發。”

　　“娘，你跟姑姑一樣，都有事兒瞞着咱。”楊若晴直接說出自己的判斷。

　　楊華梅想瞞着那就随便她瞞着呗，可孫氏就不行，這是家人。

　　“真沒事兒瞞着……”孫氏解釋。

　　“你就别撒謊了，你就差沒在腦門上寫了。”

　　楊華忠無奈的搖搖頭，坐了下來，“說吧，你這邊又咋啦？别讓咱猜謎了，猜的累。”

　　孫氏緊緊咬着唇，還想再掙紮一把。

　　“你倒是說呀，我最煩你這樣子了，你就不适合撒謊！”楊華忠有些不耐煩的加重了語氣。

　　“成親的時候咱就商量好了，一塊兒過日子，誰都不瞞誰，你都忘了？”他又問。

　　孫氏歉意的笑，滿臉糾結，弱弱的開了口：“我沒想瞞你們，可我答應了梅兒不說的……”

　　握草，又是跟梅兒姑姑有關！

　　楊若晴眼中掠過一絲不快，對孫氏道：“娘，你别被我姑姑給套住了，她叫不說就不說？那哪天她利用你的善良心去做一些不該做的事兒，你是不是也要替她瞞着咱？”

　　“我，我答應過她，就不能失信啊……”

　　“娘，誠信固然是美德，可也要看面對啥樣的人啥樣的事兒。我姑姑……你這樣幫她瞞着那就是為虎作伥！”

　　孫氏的臉刷地白了，屁股也不扭了。

　　并非她不緊張了，而是，被吓到了。

　　“娘，你别把事情都揣自個心裡，那樣多累呀，跟咱說說吧，橫豎咱都不去外面說的。”

　　小花把手搭在孫氏的手上，輕聲說着。

　　孫氏點點頭，看了眼面前的三人，将前幾日楊華梅過來借錢的事老老實實給交待了。

　　聽完後，楊華忠的臉色變了變。

　　“那是孩子們孝敬你的錢，你咋能随随便便往外借呢？還瞞着我？你，你……”

　　“孩他爹，我不是有意的，我看梅兒有苦衷啊，她也是要面子的嘛……”

　　“咱家明面上都不曉得借了多少回給梅兒了，栓子那差事晴兒也一直在照顧，還瞞着我？把我想成啥人了！”楊華忠越想越氣惱。

　　他自問還是一個不錯的哥哥，對妹妹婆家的事情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也很滿意她們姑嫂之間的和諧，可是，沒想到借錢這種事竟還瞞着他這個哥哥？

　　咋，難不成他費心巴力的忙活那麼多，到頭來還成了個惡人？

　　“爹，你消消氣，我姑姑和我娘也沒有别的意思，”

　　楊若晴清楚楊華忠的脾氣，趕緊來到他身後幫忙撫着背勸慰。

　　“我娘是包子心，耳根子又軟，受不得别人幾句賣慘的哀求就先心軟了，并不是有意要瞞着爹你。”

　　孫氏連連點頭，脖子都差點點斷了。

　　“而我姑姑呢，也不是把爹你當惡人來防備着，據我的猜測啊，我姑肯定是覺得他們老王家破事兒太多了，”

　　“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讓爹你操心，所以二兩銀子這種金額不大的小錢她就私下跟我娘這求助了。”

　　楊若晴一個眼神飄向小花。

　　這個時候，姐妹之間的默契立馬生效。

　　小花接過話茬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就好比大安，也會私下裡跟同窗之間有些金錢方面的往來。”

　　“他也不可能每一樁往來都跟我這及時報備呀，我也不會揪住追問，因為這是他們男人間的交際嘛！”

　　“花兒說的對，男人間有男人間的交際，女人間也有私下的往來，隻要無傷大雅就沒事兒。”

　　楊華忠的目光從楊若晴身上轉到小花身上，又從小花身上移回楊若晴身上。

　　看着兩個閨女吧嗒吧嗒一頓勸說，他先前那一絲惱怒莫名就煙消雲散了。

　　沒法子，誰讓他天生就是閨女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