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聲音有點怯怯的喚了一聲，目中都是同情和擔心。

　　這或許是骨子裡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在作祟吧，即便很畏懼眼前這個猙獰的老婦人，可看到她哭得這麼傷心，周圍沒一個人過來安慰，女孩子眼眶忍不住翻紅了。

　　她鼓足勇氣将手緊緊握住了大平娘的手。

　　大平娘擡起一雙哭得模糊的眼睛，看面前的人都帶着重影。

　　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握住自己手的女孩子是自己的親孫女。

　　“妞妞啊，你爺，你爺不見啦！”

　　大平娘用力抓住女孩子的纖細的手臂，嘶啞着嗓子，瞪大了雙眼，大聲喊着。

　　女孩子扶住大平娘激動的身子，連聲安撫：“奶你别急，大夥兒都去幫忙找去了，定會找到我爺的。”

　　“能找到嗎？真的能嗎？”

　　大平娘抓着大孫女的手臂，仰起頭，脖子上的青筋延伸到了額頭上，定定盯着大孫女的眼睛問。

　　大孫女愣了下，她剛才不過是随口一句安撫的話。

　　真的能找到嗎？

　　她也不曉得啊。

　　她有點茫然的擡起頭，在人群中找尋小琴的身影。

　　找是找到了，可小琴比她還要茫然。

　　這時，嬸娘楊若晴的面孔出現在女孩子的視線裡，嬸娘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女孩子好像受到了什麼感召一樣，她收回目光對大平娘說：“奶，一定能找到的，你先别急，地上涼，我先扶你起來。”

　　大平娘踉跄着被大孫女扶起來。

　　女孩子又說：“咱不在這裡等了，咱回安置點去等爺。”

　　“不啊，我要在這裡等。”

　　“奶，你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會生病的。”

　　“管不了那麼多，我要看見你爺我才回去！”

　　女孩子抿嘴蹙眉，想了片刻，對執拗的奶奶說：“奶，你的濕衣裳都黏在身上，看起來不太妥當，這裡還有其他老漢們……我爺待會回來看到你這副樣子，會不高興的。”

　　大孫女的這話好像一劑靈藥，對大平娘突然就湊效了。

　　她也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确實不太好看。

　　就這樣，大平娘被大孫女哄着給送回了安置點。

　　村口的村民們一部分也散了，還有一部分實在是閑得蛋疼的還留在這裡看熱鬧，等待找尋結果。

　　楊若晴對正埋頭抹淚的小琴說：“你也别哭了，盡人事聽天命，不管結果都順其自然吧！”

　　村裡現在就是水上世界，水底下各種怪東西，旺福已經六十開外的年紀了，進了村子大半日都不見出來，隻怕是兇多吉少。

　　小琴輕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一切都是命，但我還是盼着能找到。”

　　盡管這個公爹真的百無是處，但終歸是兩個閨女的親爺爺，到底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大磨哥和三小子呢？”楊若晴環顧四下，又問。

　　小琴往村裡那邊瞅了一眼，低聲說：“大磨聽到消息就跟棠伢子他們一塊兒去村裡找去了，三小子在家裡睡覺。”

　　“哦。”楊若晴點點頭，又朝依偎在小琴身旁的二丫頭笑了笑，接着說：“那就讓大丫頭先陪着她奶奶，咱也回吧。”

　　……

　　旺福是後半夜悄悄溜進村的，距離晌午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時辰，也就是八個多小時。

　　找尋的人是吃晌午飯的時候開始找尋，一直找到天黑，還沒找到。

　　這麼一番算下來，旺福已經消失了将近七八個時辰，十五六個小時。

　　到底是拿什麼樣的酒，需要十五六個小時？

　　随着時間一點點推移，暮色一點點籠罩下來，彙聚在村口看熱鬧的村民們都人心惶惶。

　　大夥兒都知道，時間過去的越久，生還的可能性就越小。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另一批打撈隊的又過來接班了，楊若晴強行将駱風棠換下來，拉着他回家去先把飯給吃了。

　　晌午沒吃，夜飯再不吃，鐵打的身體都扛不住！

　　吃飯也隻是匆匆扒拉着，飯桌上氣氛有些凝重。

　　王翠蓮這一天在外面聽到的全都是大夥兒關于旺福失蹤的事，以至于村裡都沒幾個人議論老王家添孫子這事兒。

　　添孫子不算多稀奇的事兒，可像旺福這種事兒，明顯更吸睛，所以熱度蹭蹭壓過了老王家添丁這事兒。

　　“棠伢子，村裡人都在說，這人怕是很難找到了，你說這事兒……？”王翠蓮小心翼翼的問。

　　駱風棠皺了皺眉。

　　王翠蓮趕緊說：“那我不問了……吃飯，趕緊吃飯……”

　　駱風棠擡起眼來，望向王翠蓮，“大媽，我沒别的意思，我是心裡有點煩。”

　　“啊？”王翠蓮也直直望向駱風棠。

　　楊若晴這時也放下手裡的筷子，跟駱風棠那說：“心裡煩，就跟咱說說嘛，說出來或許會好一點。”

　　王翠蓮跟着點頭。

　　駱風棠說：“若是平時，有這功夫早将村子翻了個底朝天。”

　　“但這會子到處都是水，水底下很不好找。”

　　“稍微一個牆角，一棵倒塌的大樹，或者一張桌子底下都可能藏着個人，若他真的進了村，怕是兇多吉少了。”

　　桌邊的氣氛再次往下沉了幾個冰點。

　　楊若晴也歎口氣說：“到處都是水，人被水沖到别處去的可能性也很大。”

　　若是沖到别處去了，那搜尋範圍就更大了，基本可以說是大海撈針。

　　王翠蓮道：“指不定……人壓根就沒回村去拿酒？而是騙了大平娘，偷跑去别處了？”

　　楊若晴看向王翠蓮，目光微微一動。

　　駱風棠思索片刻，果斷搖頭。

　　“四下都是水，基本斷掉了通往外界的路，就算他能沿着門口這大路往清水鎮走，也走不了五裡地就要被擋回來。”他說。

　　“哎！”王翠蓮再次歎氣，看來旺福是真的兇多吉少了。

　　楊若晴這會子卻說：“不過，大媽先前那話卻提醒了我，倘若咱真的找不到旺福，就拿這個先去安撫大平娘吧，給她留點希望，省得她這個節骨眼上尋死覓活的，讓一群人跟着擔心。”

　　駱風棠點頭，“再找找吧，實在找不到，也隻能這樣了。”

　　草草吃過夜飯，駱風棠放下碗筷就出了門。

　　不出門也不行啊，因為楊永智和楊永青受楊華忠吩咐，已經來過兩回催了。

　　臨出門的時候駱風棠叮囑楊若晴：“夜裡早些睡覺，不用等我。”

　　楊若晴明白，将水袋子給他挂腰上，“你自己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