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都是一家人，看到菜盤子裡的這些光景，也都見怪不怪了。

　　楊華明招呼大家：“都吃都吃，大家敞開了吃。”

　　後面有句話，不方便說出來。

　　再不吃，你們娘就要給嚯嚯光盤了，到時候你們想吃都吃不到嘴。

　　這句話就算楊華明沒有直說，但桌上誰又能不懂呢？

　　所以當下，大家夥兒也就不啰嗦了，趕緊拿起筷子朝着自己愛吃的菜下手了。

　　康小子夾了一塊雞兇肉，放到劉金钏的碗裡。

　　劉金钏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四目對視，小兩口的眼中都是甜蜜。

　　楊華明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也是暗暗欣慰。

　　他把那盤雞往劉金钏面前挪了一下位置，又将荷兒愛吃的魚往荷兒這邊拽了一下。

　　收手回來的時候，還不忘夾了兩塊紅燒肉到鐵蛋的碗裡。

　　幾個孩子都照顧到了，楊華明自己哪怕少吃些，他都無所謂了。

　　劉氏把楊華明的這一連串舉動看在眼底。

　　看到他照顧了桌上每一個人，唯獨漏掉了自己，一股強大的委屈湧上心頭。

　　“啥情況？我不是人嗎？”

　　劉氏擡起頭惡狠狠瞪着楊華明。

　　楊華明也是滿臉錯愕，搞不懂劉氏這股子火氣又是咋回事？

　　“好好的吃飯，你瞎嚷嚷什麼？”楊華明也沒好氣的問。

　　劉氏指着桌上其他人，“他們都是你的自家人，就我不是？”

　　随着她這麼一圈指，劉金钏和荷兒，還有鐵蛋他們頓時都有些不敢繼續吃碗裡的菜了。

　　大家都停下了筷子，驚訝又有些恐慌的看着劉氏，以及楊華明。

　　楊華明的臉拉下來，繼續對劉氏說：“今天過節，你别發孬，别吓着孩子們！”

　　劉氏啪一下把手裡筷子用力拍在桌上，憤怒起身。

　　指着楊華明：“發孬？你竟然當着孩子們的面這樣诋毀我？”

　　“好哇，怪不得我在這個家裡越發的沒有地位，孩子們，甭管是我肚皮裡出來的，不是我肚皮裡出來的，都不把我這個母親當回事！”

　　“都是伱，都是你在背後搞鬼，挑撥破壞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擠兌我，是不？”

　　“挑撥？”楊華明以為自己聽錯了。

　　“擠兌？”楊華明哭笑不得。

　　“你這婆娘真是，還沒喝酒呢，就醉了，說醉話呢！”

　　楊華明沒料到劉氏會這樣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大發雷霆。

　　為了緩和氣氛，也為了不讓孩子們戰戰兢兢吃飯，楊華明主動跟劉氏那裡賠笑。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你别惱火了。”

　　“來來來，我給你夾菜，這不還沒來得及嘛，你這老太婆脾氣可真是急……”

　　楊華明給劉氏夾了一塊雞放到劉氏碗裡。

　　請注意，劉氏的碗裡早就被各種各樣的菜給堆得老高。

　　那塊雞堪堪架在最上面。

　　劉氏原本對楊華明前面半截話，以及碗頭的這塊雞還是比較滿意的。

　　怒氣值也在一點點消退。

　　但是，當聽到最後那句‘老太婆’的時候，劉氏突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

　　當時就炸毛了，不僅把楊華明夾的那塊雞給單獨拎出來扔到了地上。

　　甚至，她還跳起來，朝楊華明破口大罵：“你才老太婆呢，咋？嫌我老了？四十五歲都還沒到，月事都還沒停歇，就要被你叫老太婆？”

　　月事沒停歇……

　　這話一說出來，飯堂裡頓時陷入了尴尬的安靜中。

　　新媳婦劉金钏直接紅着臉埋下頭，在那裡如坐針氈啊！

　　至于荷兒，也是一萬種的尴尬湧上心頭。

　　但隻因她是親閨女，這種時候得出來調停，即便尴尬都躲不掉。

　　荷兒趕緊起身來到劉氏這邊，咿咿呀呀的比劃着，試圖将劉氏往堂屋門口拽。

　　想把劉氏拽回西屋去冷靜冷靜。

　　但是，劉氏卻不依不饒，邊走邊指着楊華明的鼻子跳手跳腳的咒罵楊華明。

　　每次隻要咒罵楊華明，開篇第一句必定是：

　　“楊老四你個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的，當年你巴巴的跑去劉家村相親，”

　　“我堂姐甩都不甩你，要不是我可憐你同情你追了你二裡地，你這會子都打老光棍了……”

　　“我給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兢兢業業二三十年了，”

　　“年輕那陣子寶貝長，寶貝短的，寶貝沒錢你不管！如今我年紀上了了，咋，你嫌棄啦？”

　　“叫我老太婆？我呸，你沒得鏡子難不成還沒有尿？你撒泡尿自個照照……”

　　荷兒原本還是邊咿咿呀呀的勸着邊把人往外拉，一聽劉氏又把這番陳芝麻爛谷子的老話給罵出口，荷兒趕緊發力，拽着劉氏趕緊往西屋去……

　　而飯堂裡，楊華明一張臉被氣到紅了綠，綠了紅，一陣青一陣白的！

　　嘴裡更是直呼：“這婆娘瘋了，徹底瘋了……”

　　楊華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右搖晃着腦袋，氣得喘氣都有些困難。

　　康小子趕緊起身過來安撫楊華明。

　　“爹，别跟我娘一般見識，她就那脾氣，像個小孩子，一陣一陣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楊華明還是扯着自己的衣裳口，感覺呼吸不暢。

　　康小子見狀，趕緊上來幫忙撫着楊華明的後背，幫着順氣。

　　劉金钏也很有眼力勁兒，趕緊去倒了一碗茶過來給楊華明喝。

　　至于鐵蛋，幫忙撫背順氣的事兒哥哥做去了。

　　倒茶的事情嫂子做了。

　　勸母親的事兒，大姐做去了。

　　那他自己該做啥呢？

　　鐵蛋真的想不到。

　　所以他隻能站起身，尴尬的站在一旁。

　　“爹，你别較真了，母親是個好人，沒有壞心。”

　　“還有就是，爹你别說母親是老太婆，有一回我在學堂門口買東西，掌櫃的調侃了一句他婆娘人老珠黃，當時兩個人就差點打起來了。”

　　“想必，婦人們都是不喜歡被人說老的，哪怕玩笑話都不行。”

　　楊華明轉過頭，打量着鐵蛋。

　　康小子也扭過臉來，朝鐵蛋露出破天荒的表情。

　　“弟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看得這麼透，不錯不錯啊！”

　　劉金钏也是用欣賞的目光打量着小叔子，隻覺小叔子心細，連這些小細節都能留意到。

　　怪不得康小子提起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叔子，都是誇贊和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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