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牛山，草場。

　　楊若晴挨着個兒的詢問了這一路進山找尋的情況，大家夥兒你一言我一語，提出各種猜測，又給與各種否定。

　　總之，隻要‘沒找到’這個結果擺在那兒，問再多也就那麼回事，問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等到一圈下來，大夥兒都偃旗息鼓了，除了歎息就是歎息。

　　楊若晴看得出來，年初去尋王栓子的那種陰影開始籠罩在衆人的心頭，雖然他們嘴上不好說，但心裡估計都有一個念頭。

　　那個念頭，不僅是他們，就連楊若晴心裡都有。

　　都快要一天兩夜了，三頓沒有吃，在這深山老林裡，真的是兇多吉少。

　　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駱風棠那邊了。

　　“晴兒，我們商量好了，歇息一會兒搞點吃點墊吧肚子，再打火把進山去找！”

　　楊華明來到楊若晴跟前商量。

　　楊若晴打量了眼四叔，他是滿臉的疲憊，身上的衣裳都被山裡的樹枝和荊棘勾得不像樣子。

　　再看其他的人，一個個在地上坐的坐，躺的躺，全無形象可言。

　　楊若晴搖搖頭，“四叔，夜裡不去找了，待會大夥兒歇歇，都回家去吧。”

　　至于吃飯問題，眼下也顧不上了，小朵那副樣子，身邊離不開人。

　　草場的竈房又小，黑燈瞎火的咋弄吃的？

　　“四叔你下去的時候幫我跟大夥兒那說聲，等事情過去了，項家會再去感謝大夥兒的幫助。”楊若晴有數。

　　楊華明皺起眉頭，很是不高興。

　　“你也不看看過來幫忙的都是些啥人？都是自家人，跟自家人用得着說那些見外的話？”他問。

　　楊若晴苦笑。

　　不管是咋樣的親近關系，每個人家都有自己要忙乎的事，就沖着人家願意放下手頭的活計過來幫你漫山遍野的找人，出力，甭管找到找不到，這份人情都欠下了。

　　牛販子應是聽到了楊若晴和楊華明的對話，老漢也強撐着快要垮掉的身軀，在駱鐵匠的攙扶下來到楊華明跟前。

　　他用力握住楊華明和駱鐵匠的手，還沒開口，就泣不成聲。

　　楊華明和駱鐵匠都知道牛販子想說什麼，兩個人同時扶住牛販子，楊華明說：“項大哥莫灰心，勝男一個壯年人能跑能跳的，肯定能找到。”

　　牛販子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搖頭又點頭，老淚縱橫，含糊不清的說：“嗯，能，定能！”

　　自己一生沒有娶妻，本以為兄弟生了兩個兒子，兄弟自己留一個，自己繼承一個，項家的香火就能繼續綿延下去。

　　沒想到金男英年早逝，半點血脈都沒留下。

　　若是勝男也沒了，靈靈是收養的，嬌嬌是個女娃，若是嫁出去，那項家的香火真的就斷了……

　　而嬌嬌這個唯一的孫女，身體更是生下來就弱，跟燈草紮的人兒似的，風一吹就倒，也得等真正養大成人了才能算數。

　　這項家，到底是沖撞了哪門子邪神啊？

　　駱鐵匠也扶住牛販子的手臂說：“項大哥，你不要想太多，夜裡好好歇一下，明日一早我們再過來幫你找！”

　　牛販子點頭。

　　楊華明又補充說：“棠伢子夜裡還在山裡找，指不定明日早上咱過來，他就帶了勝男回來了呢！”

　　這是大夥兒最期待的，于是大夥兒紛紛點頭應和，“對，肯定能找到的。”

　　這句話突然提醒了楊若晴什麼，她視線在人群中找尋。

　　果真！

　　“四叔，大伯，夜一呢？”楊若晴突然問。

　　因為先前夜一也是跟他們一塊兒進山去的，屬于第二批次。

　　楊華明拍了下腦袋，也恍了下，“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告訴你，”

　　“之前我和永智進山去找大夥兒，遇到夜一，夜一聽說棠伢子孤身一人往蔣家坡那邊去了，他也就過去了，讓我回來的時候跟你這說一聲。”

　　聽到楊華明這話，楊若晴松了口氣。

　　有夜一去蔣家坡跟棠伢子彙合，楊若晴就更放心了。

　　“嗯，我曉得了，時候不早了，四叔，大伯，你們快些帶大夥兒回村去吧，今個大夥兒都累壞了。”

　　牛販子也強撐着跟大夥兒說了很多感激的話，楊若晴把孫氏，鮑素雲，還有孫氏都喊出來，讓她們仨跟着一塊兒回村去。

　　孫氏死活不願意回去，因為她放心不下小朵和兩個孩子。

　　放心不下小女婿。

　　也放心不下身懷六甲的楊若晴。

　　“娘，你必須回去，不然夜裡誰來照顧我爹？”

　　楊若晴哪能看不出孫氏的心思呢？于是問她。

　　孫氏犯難了。

　　“是你爹打發我來的，你爹自個來不了這邊，他挂念得不行，我咋能回去呢？”她喃喃着說。

　　楊若晴道：“娘，正因為那樣你才更需要回去，你回去把咱這裡的情況如實告訴我爹，然後好好照顧他。”

　　“我留在這裡陪着朵兒，等明日白天你再過來就是了。”

　　“可是晴兒，你這身懷六甲的，咋能讓你勞累？”

　　楊若晴笑了笑，“娘，我不累，我夜裡跟小朵一張床上睡，你就聽我的趕緊回去吧！”

　　就這樣，楊若晴把大夥兒都打發走了，牛販子也回了屋，楊若晴吃了幾塊點心墊吧肚子，然後陪着朵兒繼續等。

　　累了就到床上去合衣躺一會兒，困了就閉上眼睛打個墩兒。

　　小朵兩夜沒合眼，此刻還是強撐着不肯上床，“姐你睡吧，我聽動靜。”

　　趁着楊若晴睡着了，小朵一個人偷偷溜到院子裡，不敢打開院門，隻敢站在院門這端望着原處黑巍巍的群山在心裡乞求，禱告。

　　後半夜，小朵實在是扛不住了，倒在楊若晴身旁沉沉睡去。

　　楊若晴起身給她蓋上被子，卻見睡夢中的小朵還在抽泣。

　　楊若晴摸了摸小朵淩亂的秀發，在心中歎息幾聲，後半夜她幾乎就沒咋合眼。

　　不僅要照看小朵，還要不時去旁邊的小床那兒給倆孩子蓋被子。

　　屋外就是山林，屋前是寬廣的草場，這一片遠離了村莊，夜深的時候萬籁俱寂。

　　山風呼呼的吹過，搖曳着屋後的大樹，不遠處的山林裡時有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嘶啞，凄厲，聽得人兇口越發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