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顧意說完,整個人感覺輕松了許多,當初幹出這件事現在也不曾後悔,隻是對不住她,讓她連帶着别人嘲笑了好一陣。
瞞了她那麼久,也實在不該,她也很愧疚的。
顧意沉默了,等待着鄭悅接下來的判決。
鄭悅也沉默了一會兒,緊接着,一陣笑聲從她口中發出。
顧意有些驚訝的擡起眸子,露出毫不掩飾的意外之色。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想甩掉那個廢物呢?你明明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她臉上是明豔的笑,“不過,我們都已經和離,也不好背着人說他的壞話了,反正,那樣一個百無一用的人,留着也沒什麼用。”
“更何況,他們一家是什麼性子我又不是不清楚,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壞種,遭報應是早晚的事兒,不是你,也自有别人來收拾他們。”
顧意更加驚訝了。
她看了道,“怎麼,覺得我不是好娘子?竟然想着甩掉自己的夫君,我自己的心不在他身上,我自然也知道。”
顧意便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想了想措辭,又笑了笑,“我隻是在想,我挺佩服你的,女子就應該那樣,要把能夠把握的把握在自己手裡,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并且為此付出不懈努力,也不應該死心眼,什麼都懼怕,以為嫁了一個人,往後的人生便決定好了似的。”
鄭悅聽着,面色逐漸變了變,看向顧意換了個眼神。
隻聽她繼續道,“有想法最好,能夠做到最好,自己對自己負責,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兒。”
鄭悅突然笑了,看向她也帶着許多說不清的高興和欣賞,“你真是懂我,我就不愛讓别人管着,自己的想法太多了,想要做的事兒也太多了,因為我一意孤行,違背我父母,自己做生意,嫁了一個他們不喜歡的人,現在又不顧他們和離,我爹娘現在都不樂意見我了,我便想,這樣也好,自己活自己的也挺好。”
兩人便互相對視的笑了起來。
顧意又忍不住問,“你既然看不上那劉家子,又為何要嫁給他?”
鄭悅笑了笑,“因為他好拿捏啊,我要抛頭露面,當然不能找一個拿捏我的,且,他哪怕再差,臉至少能看,我看着高興。”
顧意聞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竟然還是個顔控。
這一會兒的時間,兩人的感情好似增進不少,鄭悅還想邀請她去家裡吃飯,說完,她又想起了顧意就是個廚子,做的飯菜好吃極了。
顧意道,“這次就算了,下次,我邀請你來我家吃飯,我親自下廚。”
鄭悅帶着兩個仆從離開,顧意站在門口目送。
秋姑姑站在一側,見她離開,便看向顧意,半嗔怪道,“大小姐們,你竟然還做過這些事。”
顧意差點忘了身邊還有個秋容,吓了一跳,連忙求情,“好姑姑,那我不是被逼的嗎,你不知道,他家那老娘有多讨人厭,心腸有多惡毒,不報複一下,心裡實在堵得慌。娘還不知道呢,您别告訴她。”
秋容想起什麼,便歎息一聲,“大郎二郎參與了嗎?”
“二郎沒有。”
那就是大郎參與了。
秋容便明白了,“大小姐,這事兒你沒錯,姑姑隻是感歎,你們總算長大了,以後無論幹什麼事兒,都得謹慎再謹慎才行,不能讓人抓到把柄。”
顧意明顯沒有聽明白,隻是含糊的連連點頭,“姑姑,今日也差不多了,你辛苦了,我們回家吃飯吧。”
秋容被拉着走,無奈搖頭。
也是個傻孩子,謀劃那些,做成這些事兒,也是需要花費時間精力的,夫人又不是傻子,日日與他們生活在一起,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覺,不過隻是不願挑明罷了。
這些事兒,夫人不曾告訴他們,卻是都跟她說了的。
鄭悅這邊也回了家。
她不跟父母住,而是住在自家的大宅子裡,府裡就她一個主子,舒坦的很。
她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下,懶洋洋的曬着太陽,潔白細膩的手腕上一圈碧綠格外惹眼,更襯得她漂亮慵懶的如同一種高貴黏膩的貓兒。
閉着雙眼,睫毛顫了顫,“嚴天和呢?”
身邊的婢女彎着腰回,“嚴郎君在院子裡訓人。”
“他剛來不過兩月,實在是盡心盡力啊。”婢女感歎。
“去喊他過來。”
鄭悅便冷笑一聲,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什麼盡心盡力,明明是很想離開這裡,跑得遠遠的。
白眼狼。
很快,嚴天和便走來了。
他身姿挺拔高大,走路的姿态很有種嗜血的殺氣,像是久經沙場的将軍,面容卻白皙冷峻。
他站在她面前,可以保持淡漠,叫人容易忽視。
鄭悅見他來了,也不起身,就躺在椅子上,“給我捏捏肩。”
嚴天和看向她,沉默不語,兩隻大手在她肩膀處按捏,規規矩矩,不曾有一絲不軌。
鄭悅閉着眼睛,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下面一點。”
他的手頓了頓,繼續在原處按捏,悅耳的低聲傳到她耳朵裡。
“再下面,就不該是我該按的地方了。”
鄭悅猛地睜開眼睛,看向他,“嚴天和,你當初自己的承諾,你忘了嗎?”
他把人激怒了,自己倒是面不改色,不輕不淡的道,“當初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做你的侍衛一年,護着你,不讓你被賊人侵擾,安安穩穩,鄭娘子,我是哪裡沒有做到?”
是,哪裡都做到了。
但是,她還是哪裡都不得勁。
“嚴天和,你到底有沒有心?”
鄭悅就不信,他察覺不到她對他的感覺,卻處處回避。
男人隻是道,“大概沒有吧。”
他的父親說過,他的親人說過,他沒有心,大概是真的沒有吧。
他漆黑的眸子看向鄭悅的眼睛裡,嘴唇微張,“鄭娘子,容我奉勸你一句,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能讓自己生活得更自在,如何是自讨苦吃,身份不對等,便不會有好下場,現在,我們是雇主和侍衛,上下尊卑有别,我向來遵守規矩,可從來都沒有跟雇主發展關系的打算。”
遵守規矩?這還真是她今年聽說過最好笑的笑話。
鄭悅冷笑,誰還不知道誰,他若是守規矩,怎麼可能讓官府那麼多官兵四處尋找,一個逃脫的欽犯,竟然說自己守規矩。
現在還好意正言辭的教訓自己。
“四月之後呢?我們就不是這種身份了?”
嚴天和不知想到了什麼,面容更加冷峻淡漠,“四月之後,我們更無可能。”
“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和離婦?”
鄭悅問。
嚴天和看向她。
漂亮的小娘子不管如何都是漂亮的,她大抵是從未受過日曬雨淋,巴掌大的精緻臉蛋,每一處都是精雕細琢,漂亮極了。旁人說她是聰明能幹的商戶管事娘子,精明的奸商。
可哪有奸商會露出如此天真的模樣,像是幼弱的小獅子,似乎的袒露肚皮,任人撫摸,沒有半點心眼,若是他有害她之心,她早就死了一百次。
男子略略皺眉,“鄭娘子,我們的約定還沒到期,可若是你執意糾纏,我會很困擾。”
鄭悅癟了癟嘴,“你就是嫌棄我。”
嚴天和便道,“比起和離婦,男人更讨厭無理取鬧歪纏不休的女子。我先告退了。”
說完,他便要離開。
鄭悅直接起身纏了上來,抓住他的手腕。
“我要出府,你保護我。”
嚴天和盯着被她緊緊拽住的手腕,皺了皺眉,到底是沒有松開。
走出院子,走到一條小道上,旁邊便是假山假水。
不知怎麼,從哪裡竄出來一條小蛇,盤着身子擋在路中間,便不動了。
鄭悅看見,瞪大眼睛,瞳孔收縮,倒吸一口涼氣,直接爬上嚴天和的腰,用力的死死箍住他的腰,渾身發冷。
“有……有蛇,有蛇……”
嚴天和被她箍得脖子往前揚了揚,整個人都無法動彈了,“你先松手,我去處理掉。”
鄭t悅哪敢,她最怕的就是這種軟體動物,遠遠的看見蛇,都恨不得昏過去,怕蛇的基因是刻在骨子裡的,現在哪裡敢亂動,抓得緊,渾身又繃緊的像是個雕塑。
嚴天和見她面色煞白,兩眼發直,直接轉身,繃着臉,腳步僵硬的抱着她離開原地,走出一段距離,等她緩和過來。
鄭悅慢慢的緩過來,見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這才知道自己出了一個多大的醜,連忙下來,落到地上,才感覺到渾身黏糊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濕了。
“我可真丢人。”
嚴天和不知想起了什麼,聲音低下去,“怕蛇沒什麼,我,我妹妹以前也怕蛇,後來我就帶人把全府的蛇都抓了一遍。”
鄭悅探究的看他,“妹妹?不會是情妹妹吧?”
他面不改色,也沒有什麼要辯解的意思。
鄭悅便明白了,還真是情妹妹,她心裡像是狠狠喝了一斤的醋,酸死了。
“她怎麼不來找你?”
嚴天和道,“我們兩個,自小認識,青梅竹馬,原本已經要談婚論嫁了,鄭娘子,你還要出門嗎?”
他想起那小娘子,面色微微動容,自小便在她身邊保護她,看着她一點點的長大,這件事幾乎已經融入他骨血了。
哪怕隻是表情些微的變化,她也看出來了,表情古怪。
他想告訴她的是他已經有了心悅的人,可惜鄭悅想的又是另一層意思,他現在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那就是婚事十有八九吹了。
那般古闆又無趣的人,除了臉和身材能看,吸引小娘子,其他地方哪裡還有好的,一張嘴又毒又說不得半點好話,跟他在一起,肯定無趣死了。
鄭悅這樣想着,看向嚴天和的神情又變了變,确實挺無趣,一張死人臉,可奈何她現在喜歡他啊,他真的很英武啊,誰懂。
她直接轉身,回了院子裡。
嚴天和站在原地,假山口處一動不動。
不一會兒,一黑衣人從他身後略過,恭行一禮,“領主,那女子如此放蕩,為何不離開?”
嚴天和冷臉,“意兒呢?找到了嗎?”
黑衣人瞬間臉色一白,“屬下真是被鷹啄了眼,整日隻是在一些偏僻漁村尋找他們,卻不知他們早已搬到了縣裡,如今開着一間小鋪子,日子還算太平,隻是,附近有不明人看護,她們在明我在暗,我怕靠近他們會對他們不利。”
嚴天和面色終于變化一瞬,“你不用管了,也不用靠近他們,确保他們無事就好。”
如今對待他們,隻需要保護便是,其餘的,他們也幫不到什麼。
“領主,不若您去見見他們,想必夫人和小姐郎君他們見到您,定會很驚喜。”
“此處是我極好的掩蔽之所,知道他們好便好,何談其他。”
嚴天和嘴角彎了彎,露出一抹淺笑。
想起顧嘉意,心底便不知是什麼滋味,她自小嬌生慣養,從來不曾受過磋磨,如今從天堂落入地獄,也不知情狀如何。
嚴天和的父親是顧将軍的副将,跟着顧将軍出征十幾年,兩人是十分要好的兄弟,最後一場戰役,也跟着他一起死在戰場上。
他從小便出入顧府,跟顧家的郎君娘子們十分熟悉,尤其是顧家大娘子,後來長大了,兩方也并不限制他們兩個,甚至隐隐有結親之意。
“你還記得當初那個嚴哥哥嗎?”
飯桌上,王語蘭談到顧意已經長大,旁敲側擊她的婚事,便想到了曾經青梅竹馬的嚴天和。
原本是一對天作之合,那孩子性情冷淡,偏偏對意兒無微不至,照顧有加。
顧意便從記憶裡翻出一些模糊的畫面,那男子的相貌她有些想不起來了,隻是依稀記得,很高,身姿挺拔,是個習武之人,跟大郎一樣,從武,是個少年将軍。
之後後來,也被流放了,隻是流放的地方跟他們不一樣。
顧意想起他,心便有些沉悶悶的,許是原先的情緒在作祟。
要她說,那男子的性格太冷了,原主的性子也腼腆内斂,兩人本不合适,最多做一個相敬如賓的夫妻。
不過,現在嘛,她娘擺明了要找媒婆講親事了。
她便做出傷懷模樣,低着頭,眼眶發紅,“我有些想念嚴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