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緩緩拉開。
陸裁站直身子,雙手拎着打包帶,面帶微笑的立在房門外。
門被拉出一條縫隙,門縫裡出現一張秀氣的臉。
這就是拐騙無辜女孩的嚴小姐?說實在的,和陸裁想象中差距太大了些。她原本以為,可以欺騙無辜女孩子進入這個魔窟的人,眼裡總有些冷酷淡漠。
但門縫裡露出一張天真中帶了些憂郁的小臉,她臉色不太好,帶着弱柳扶風的病态美。雙眼漆黑,帶着些微的擔憂。
嚴小姐看了看陸裁手上的打包帶,不由地皺眉:“你遲到了一分三十七秒,我不能給你打好評——”
好評?陸裁不解。
嚴小姐眉頭皺得更深:“就是你哭鬧,我也不會給你好評的!”說完,就探出身子,拿過陸裁手上的打包袋。
在房門關上前,她還将從打包帶上扯下的小挂牌丢在了門外。
陸裁被摔門聲定在原地,過了半晌,才蹲下身子去看地上的小挂牌。
“優秀員工評選表?”陸裁喃喃自語。
她翻開卡片背面的解釋說明,旅館的每個員工都需要客人的評分,一周内得到七個好評,就可以獲得這一周的“優秀員工”稱呼。
她似乎知道這個支線劇情的任務内容了。
撿起卡片塞進了口袋裡,這次遲到了一分三十九秒,是因為她剛才為了躲避駝背男人,在樓梯窗口停留了。
這說明玩家接到送餐任務到送達的時間是正好的,路上是半點耽擱不了。
既然已經完成第一個任務,她也不急着回去領新任務,現在可以趁着有時間到處看看。
剛才那個腳步聲是從這條走道深處傳來的,是鬼怪NPC?還是嶽小煙和時如聩進來了?
她向着走廊那頭慢慢走,地毯上的數據是正常的,門内也沒有活動數據的痕迹。
等她一步一步走到底,才發現這兒是個死胡同,走廊盡頭開了扇玻璃窗。
看來在支線劇情裡,引用的背景舞台不等同現實世界。陸裁停下腳步,隻能轉身往回走。
她往前邁了一步,還沒轉身,就覺得後頸汗毛豎起,沒有冷風和寒意。那是從心底裡生出的恐懼,好像她這一回頭,就會看見死亡。
僵持在原地,仿佛她不轉身,就能永遠避過身後的危險。
可惜沙子埋頭的辦法救不了她,刀劍離鞘的輕響,一道晃晃的光影掃過身旁的牆面。陸裁抽出匕首,側身直接撞上橫掃而來的利鋒。
這是一柄鋒利的長直刀,刀身窄長,銀光晃晃。冷白燈光下,刀刃一塵不染。
而随着刀身壓下的千鈞力道,讓陸裁蹒跚後退,直接撞上牆面,身後簌簌灰塵飄落,磚石似乎碎裂出細縫。
護着她後背的紅色屏障,閃動了一下,紅色淡去。
陸裁順着長刀,看清襲擊自己的人。
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套着灰色的亞麻唐裝。外套盤扣沒有系上,内搭一件純白棉麻的内襯。
他黑色短發柔順服帖,幾縷額前碎發半掩住眼簾,皮膚白皙,卻不似陸裁膚色的病态蒼白。
而陸裁絕不會忘記的,是那雙赤紅色的眼睛,紅的如同傍晚潑滿天際的紅霞,又像畫筆染了血,在白宣上落下,勾勒出的眼的輪廓。
而那道從右耳下側延伸而出、經過喉嚨、蔓延進衣領的深紅色疤痕,徹底喚醒了陸裁的記憶。
在社區領域,她見過這個人!
六樓購物街的空地,他就坐在人群外的公共長椅上——
他也進了副本?他為什麼要攻擊自己?
陸裁盯着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他的數據!
長刀抵着匕首,劃過匕首的鋒刃,铮铮聲刺耳,金屬相觸,甚至閃現火花。
對方抽回長刀,手腕輕轉,刀刃變了方向,朝着陸裁的腦袋直劈下去。
陸裁握着匕首的胳膊都被震得發麻,後背也是一片酸疼。
現在就算不分析他的數據,陸裁也能确定他是KB遊戲管理員派來的,和紅眼黑風衣一樣,他也是“清道夫”。
但一招下來,就能感覺出來,眼前這個人,戰鬥力比紅眼黑風衣要強悍。
作為這個遊戲裡的“廢棄物”,她隻能面臨着一次又一次被清理的命運嗎?
陸裁側身避過,刀身速度太快,她身形有些狼狽,但還沒穩住腳步,刀刃改了方向,橫向削來。
沒有固定的招式,完全不管上一招的攻勢,過于随心所欲,偏偏他手下的長刀銳氣難掩,招招下死手,讓人無法招架。
看着改了方向,朝自己削來的刀鋒,陸裁隻能再次擡起反握的匕首,硬生生接下了這一刀。
對方又是抽刀砍來,陸裁隻能急忙閃避,狹窄走道裡,避無可避。
刀刃相撞的聲音在走道裡回響,陸裁額頭冒出汗珠,臉上雖鎮定應對,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可心中已經亂成一團。
連KB遊戲的運行規則都沒弄明白,她就已經見到第四位清道夫了。
可見對于KB遊戲的主系統和管理者而言,她的存在,成了擾亂遊戲發展的本源,也就是秦嶼曾說的,陸裁是這款遊戲裡的“病毒”。
她開始細想與這些“清道夫”碰面的情況——
第一位黑風衣,是在水中見到,而真正交手卻是在潛艇支線裡,後來出支線的時候,也被他攻擊。
第二位和第三位,是在社區領域撞上的。
而眼前這個亞麻唐裝,第一次是在社區領域,而現在是在支線劇情裡......
究竟有什麼規律?
刀鋒擦着額頭劃過,眉心微熱,淡淡刺疼從額頭傳出。
眼前的亞麻唐裝擡腳踹來,陸裁雙臂交叉在身前,正好擋住他這一腳。
雙手前臂骨頭刺痛,手臂撞在兇口,喉嚨翻湧出一口熱血,她向後退去,後背撞上窗台,玻璃和窗框幾乎同時破裂。
她身後一空,有玻璃碎片砸在肩上,窗外天空冷白中帶了些許灰色。
冷風讓陸裁清醒,二樓距離不高,很快就會着地,因為身上的保護機制有些不靠譜,她不想讓自己斷手斷腳。
反握匕首的胳膊用力一掄,匕首直接插入了水泥牆面。陸裁借勢雙手握住匕首,雙腳踩上牆面,四肢借力穩住身形。
陸裁低頭一看,到地面已經不足半米。腳踩着牆面,用力拔出匕首,腳一蹬順利着陸。
頭上黑影一晃,亞麻唐裝從窗台縱身躍出,倏忽一下就落在她身前不遠。
看着他兩條長腿,陸裁甚至有時間走了個神兒。以前看劇觀影,都因為滿屏大長腿嗷嗷大叫,誰能知道這樣好看的長腿踹在身上,可以帶來一場極緻的骨折體驗——
她雙臂微微顫着,剛才忙于自救,才沒意識到手臂骨頭有多疼。
不過,這次換了人,是不是說明,之前那個黑風衣感染受創,不能繼續執行任務了?
由此可見,這些清道夫雖然厲害,卻也不是完全立于不敗之地的。
至少在這副本支線裡,對方的行動肯定受到限制,不然他們不會趁着她落單而攻擊她。
落單?陸裁雙眸一亮,原來如此......
地上是郁郁蔥蔥的草葉,涼風一拂,草尖壓低了頭。
鞋底壓着草葉,陸裁看着對方疾行而來,灰色的外套衣擺被風拂得急急晃蕩。
她站起身,擡手撐出一道圓弧屏障。
長刀利刃劈在屏障上,天幕上的烏雲堆積翻滾,草地上疾風越發猛烈。刀刃劃過紅色的屏障,濺起火花,屏障上裂開一道縫隙。
屏障擋不住,簡直是意料之中。
陸裁在屏障碎裂的瞬間,又擡手撐出一個屏障,同時推出一道淡不可察的紅色光線。
目前硬杠是杠不過,她必須找出一條逃跑的路線——
嗯?左側小徑往外,能繞到旅館後門,再往外就是剛才駝背保安埋廚子的地方。她必須回到前台,多接幾個任務,早些拿到好評,離開這個支線!
一個人過支線太危險了!
在第二道擋屏碎裂的時候,陸裁揮着匕首向對方刺去。
這勢頭簡直是殊死一搏,就像是自知不敵,幹脆破罐子破摔,所以出手也是狠絕,直取敵手的兇口,連自我保護都不要了!
對方果然收了攻勢,刀柄回勾,擋住匕首。
陸裁趁着這機會,支起一個半人高的屏障,向着眼前亞麻唐裝的人影狠狠撞去。
這個屏障結實,直接橫掃過去,也成功絆住了對方的步子。
她趁機躍開,向着選好的路徑跑去。
不知道這些清道夫是怎麼找到她的,萬一有主系統在後頭給他作弊,她豈不是跑到哪兒也躲不過去?
心裡愁得看不見出路,腳下卻跑得飛快。
她沿着小徑狂奔,眼見着靠近旅館後門,後門正對着的就是旅館後院圍牆的鐵門。鐵門上挂着鐵制的鎖鍊,大鐵鎖挂在鐵鍊上,并沒有上鎖。
但鐵欄門之外,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濃霧環繞,連路徑也看不清楚。
這個支線劇情的地圖隻有一個旅館,能将圍牆内的草地也算作旅館範圍,已經讓陸裁很驚訝了。
這個鐵欄門之外,肯定是出不去的。
她腳步沒有停下,直接沖進了旅館。
一路狂奔,她沖進大廳,正撞上換好保安服打算到門口車庫去巡邏的駝背男人。
對方眼神陰冷,就從陸裁身上掃了眼,然後輕聲“嘿嘿”笑了兩聲。
這是第三次在副本裡遇上他了,陸裁心裡暗想,難不成老天爺也看不下去,要讓她多教訓這人幾次?
繞進了前台,她從休息室的門口走過,看見小小蜷縮在沙發上,身子微微發顫,似乎在啜泣。
陸裁想到剛才自己離開時,劉經理看着小小的目光,她不由地捏了拳頭。她原想現在是白天營業時間,劉經理應該會收斂一些......
即便知道這個支線劇情裡的一切,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實,無論她做了什麼,也不能拯救現實的小小。
但既然她在這兒,就不可能冷眼旁觀。
她擰眉捏拳,猶豫了一下,往休息室走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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