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陸裁對自己點點頭,然後沉入岩漿不見了蹤影。
點什麼頭!嶽小煙都要瘋了。
這場面,嶽小煙憑直覺認為是到Boss戰了,這麼大場面,如果不是副本Boss,他們也不要再打了,後面的肯定打不過的......
可是陸裁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下去了......
嶽小煙敲開好友列表,必須要聯系一下!
好吧,依舊沒信号......
那邊清潔員已經沒有大礙,時如聩站起身,見嶽小煙一副着急的模樣,就知道她心中在擔心什麼。
“陸裁什麼時候出過亂子?”時如聩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不明白嶽小煙怎麼總是擔憂陸裁。
嶽小煙看着冒泡的岩漿:“她就跟個賭徒似的,什麼都胡來......”
就是個瘋了的賭鬼,一股子蠻勁兒往前沖。
時如聩被逗笑了,就算是賭鬼,陸裁也是場上最兇狠的賭鬼,吃不了虧。
他望向岩漿,目光掃過,看見一抹瘦小人影在往岩漿處沖去。
“攔住她!”正在照顧清潔員的旅館老闆突然厲聲提醒。
時如聩看清,那人影是之前逃跑的婷婷,她腹部開着一條長口,還躺着黑血,正不管不顧地往岩漿方向沖去。
聽了旅館老闆的提醒,時如聩也沒有時間質疑,握着長棍飛奔出去。
也許是挖了胃,婷婷的動作比之前要慢很多。
長棍揮下,阻了她的去路。婷婷龇牙悶吼,見了時如聩,又不想多糾纏。
此時,身後有火花輕炸的響聲,她不回頭就知道那是什麼,急忙想走,身後呼呼風響,一條綠色熒光的長鞭将她捆住。
時如聩手上棍子沒有收起,隻擡頭望向收銀前台,見到女孩兒盤腿坐着,雙眼有些疲憊的看向這邊。
他用道具将婷婷拖到了前台,擡眼去問旅館老闆:“現在該怎麼辦?”目光幽沉,靜默望着老者。
“等。”旅館老者望着起伏冒泡的岩漿。
時如聩也順着他目光看去:“那是什麼?”
老者略帶嘲笑地說:“魔鬼。”
——
陸裁走在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色裡,四周寂靜無聲,安靜的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她走了很久,看不見任何雜色,也走不到盡頭。
最終,她累了,不想走了,直接就地一坐。
撩開緊纏右臂的繃帶,往手腕上一看,原本有電池符号的地方,此刻光潔無瑕。
上一次被紅眼黑風衣打得能量耗盡,也是符号裂開,然後沒過多久就消失了。
她纏好繃帶,這次硬闖岩漿,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直接利用數據複制時數字暴增的瞬間爆發力,做了一次“爆炸實驗”。
按理她不會受到波及,因為那些是她的數據。
正想着哪裡出了錯,眼前飄過一縷極淺的紅色絲線。陸裁慢慢擡起眼,看着紅色稍縱即逝的半空。
沒一會兒,又一縷紅色出現又随即消失。
陸裁來了精神兒,睜大眼看着四周劃過的紅色,順着紅色飄去的方向,她目光挪到身前頭頂的半空中。
蒼白一片的背景裡,一個巨大的斷裂電池符号若隐若現。
像是用紅色記号筆在白色鉛畫紙上描了一個卡通圖案,源源不斷的紅色絲線彙集到電池符号裡。
慢慢的,符号發生了變化,斷了的接口一點點愈合。它恢複成了一個完整的空電池符号。
陸裁看着這場景,以為一切已經結束了,但紅色絲線還在往符号裡傳遞能量。
空電池裡慢慢填充進紅色的長方塊兒,就像針筒吸入藥水一樣,實心的長方塊一直增長拉長,最後停在了四分之一的位置。
這是什麼?
陸裁擡頭仰望着半空的符号,原本的空電池符号隻是一個半成品?
所以......這是充了一格電了?
右臂劇烈疼痛起來,就跟抽筋削骨一般,火熱痛感席卷整條胳膊。
陸裁捂住手臂,那陣痛感開始蔓延,起初是肩膀,随即到了上身,最後連腳都開始抽疼。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隻被扒了皮的青蛙,讓人丢在白色側餐盤上垂死掙紮。
一種“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掉”的疼痛——
閉上眼,能感覺到額頭的冷汗直流。她咬牙強忍着,手腕内側,一股清流開始源源不斷的往外輸送。
清流順着血脈,遊走到身體的每一處,這清涼的感覺在骨頭肌肉上淌過,劇痛就減輕一份。
陸裁緩緩喘了口氣,骨頭就像被強行扭斷再接上一樣,疼過之後,仿佛重新活過,渾身發熱微麻。
她閉着眼,慢慢沉入黑暗,四周有源源不斷彙集而來的能量,但她實在承受不了更多能力了。
......
“陸裁!”
她猛地睜眼,就看一個破舊積灰的天花闆。
目光挪開,女孩擔憂的神情映入眼簾。
“嶽小煙?”陸裁有些虛弱,還看見淡淡金色的小熒光團在半空漂浮。
“你醒了。”一側的時如聩開口,熒光團慢慢消散。
哦,她記起來了,那些小熒光團是時如聩的治愈力。
陸裁撐着地面緩緩起身,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居然是在旅館大廳,原本放茶幾沙發的地闆上,塌了一個大洞。
“你剛才被炸出來了!吓死個人!”嶽小煙緊張地看看她,然後去指飛濺到角落的金色岩漿,“那些全都是炸上來的!”
不僅是一處角落,大廳裡遍地狼藉,殘留的金色岩漿甩得到處都是。
陸裁發現他們還在旅館,不由地皺眉:“我們沒有離開副本?”
嶽小煙沒有答話,之前岩漿團爆炸,婷婷、旅館老闆,還有躺在地上的清潔員,都化作了灰燼。
“應該是結束了,我們再等等看吧。”時如聩看了眼陸裁,剛才給她治傷,她是半點能量都吸收不進去,但這會兒,她的傷卻全好了。
“陳依娜呢?”陸裁突然想到,“還有淩菲!”
“陳依娜消失了。”嶽小煙開始向她解釋。
在時如聩和陸裁相繼離開後,陳依娜突然說很困,然後躺下休息,睡着睡着,人就消失了。
嶽小煙還補充了一句:“我一直盯着她,就怕她出事兒!肯定不是被人拖走了!”她猶豫了下,“但是淩菲一直下落不明。”
陸裁理了下思路:“所以,留在這兒的,都是罪人......”
“在等你回來的時候,旅館老闆跟我們講了個故事。”時如聩擡眼看了看這個有些破舊的旅館。
據傳,這裡曾經是個祠堂,是一戶姓段的人家供奉祖先的地方。
有一天,段家的家主做了個夢,夢裡有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讓段家還債。
原來他們家曾經與魔鬼做交易,換取了無盡的财富,代價是每一代孩子裡,都會有個繼承魔鬼血脈的孩子。
魔鬼要把魔鬼血脈的孩子帶走,它讓段家人将選定的孩子帶到宗祠的地下洞穴裡。
“駝背少年、段策,還有婷婷?”陸裁想到這些人。
有些人一生下來,就被人說是惡人。有些人明明是惡人,卻沒人去懲治他們......
她又想起清潔員的話,頓時明白了什麼:“駝背少年不是魔鬼血脈!”
而更為殘忍兇狠的人渣段策和婷婷并沒有被獻給魔鬼。
時如聩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但她确實猜出了事情真相。
“——駝背少年是段策的大伯,他天生殘疾,段家覺得他是魔鬼血脈,即便魔鬼已經選定了段策的爺爺,他們還是将駝背少年丢給了魔鬼......”
“——段策是駝背少年後一代的魔鬼血脈,但同樣的,為了保全他,段家犧牲了他的妹妹,因為段家需要一個男孩子來撐起家業......”
被丢棄在宗祠的孩子,就慢慢成了魔鬼的奴隸,供它驅使。
被犧牲的妹妹......是那個剪了學生頭、喜歡燒菜的女孩子嗎?陸裁皺起眉。
駝背少年的母親,是段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卻因為生下殘疾的孩子被冷待。
看着丈夫從外面帶回的女人和私生子登堂入室,想起自己的孩子無辜受累,她一把火将段家家宅連帶祠堂,燒得一幹二淨。
“——之後,這位段家的正妻隐姓埋名,留在祠堂的地下洞穴,開始照料那個被抛棄的駝背少年。”
“——直到多年以後,段家那個私生子如法炮制,将自己的女兒也丢在了祠堂殘址上......”
“——那個被遺棄的女孩由鬼怪照料長大,她知道駝背少年和清潔員的存在,卻因為阻止段策修建旅館而被害......隻是那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段家人......”
從此之後,三個被遺棄的幽魂,在這塊土地上,依附了所謂的“魔鬼”,再不入輪回。
陸裁沉默,思索半晌:“這魔鬼聽着脾氣也太好了......”讓人無法聯想到,這居然是她剛剛打得那個大嘴巴怪物,“三番五次被段家人欺騙,還不報複回去......不會,壓根不存在什麼魔鬼吧?”
這個故事裡,魔鬼的戲份太少了,全篇圍繞着“魔鬼血脈”,以及選出和丢掉“魔鬼血脈”。
時如聩歎了口氣:“魔鬼是存在的,那一代一代的段家人,不都是魔鬼嗎?”
陸裁要被他逗笑了,這時候抽什麼風,還文藝起來了。
“我猜他們就是找了個借口,讓自己丢孩子的行為更加合理。”陸裁直接開始推測,“丢駝背少年是因為他先天殘疾,丢段策的妹妹是因為家業被燒、窮得養不起孩子?”
時如聩靜默了一陣,緩緩說:“差不多吧......但我說了,魔鬼是存在的。駝背少年的弟弟從小過着窮苦生活,一直羨慕别的孩子,一次偷東西被對方發現,就與那孩子争執起來,一怒之下用石塊将對方砸死,之後就像是打開了‘罪惡大門’......而長大的段策重回了宗祠,改建了旅館,中途害了多少女孩子......至于那個小孩婷婷......”
不提了,她簡直就是以殺人為樂。
“遺傳性精神疾病?”陸裁挑了挑眉,看着他身上的白大褂。
時如聩點點頭:“我是這麼覺得的,一個家族,偏偏出現什麼‘魔鬼血脈’的傳說,那肯定是和血脈相關的問題。”他掃視着這家旅館,“因為各種原因被抛棄,而死在這裡的孩子肯定不隻一個兩個......”
陸裁被他說得也有些傷感。
“所以說醫療知識普及是很重要的,有病早預防早治療,實在不行就别生了,非搞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時如聩突然恨鐵不成鋼地歎息,“死了這麼多人,沒有鬼也要生出鬼來了。”
人的怨念,可以形成惡靈,等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惡靈就變作了魔鬼。
“你這科學轉迷信還真是過渡都不要的——”嶽小煙原本也挺難受的,她覺着旅館老闆人還挺好,結果被他這麼一句話給噎住了。
時如聩看她氣得瞪大眼,也笑了:“沒有被證實的科學就是迷信,兩者本質是有相同點的,要什麼過渡......”
“那些害小小的人是怎麼回事兒?”陸裁問他們。
嶽小煙搖搖頭:“我覺得旅館老闆好像認識小小,他為了替小小報仇,成了魔鬼的仆從......婷婷用巫毒娃娃害死嚴小姐,是因為看見了嚴小姐和段策在一起,婷婷覺得嚴小姐是第三者,她也因此被魔鬼看上......清潔員弄死段策,因為她的執念是留下來照顧駝背少年,就用罪孽做投名狀,與“魔鬼”做了交易......而且,她本來就恨着私生子,更恨段家人。”
那個孩子做錯了什麼......她勒死人渣段策的時候,曾說了這麼一句話。
即便早就死去,也忘不了自己無辜的孩子。一想起被丢棄在宗祠的孩子,她心裡應該是充滿怨憤的。
“所以其他人都是駝背少年殺的?”陸裁喃喃自語,她沒由來的想起了在地下室的床闆上,發現的那本習字本子。
清潔員那麼痛恨段家人,是不會教少年在本子上寫下“段”字的。
在迷宮走廊,駝背少年聽見小小的慘叫,甚至放棄了攻擊他們......
如果駝背少年、學生頭、清潔員、婷婷四個是直接與魔鬼交易的鬼怪,而其他的被困的鬼怪,隻能算是小兵小卒?
為什麼少年變成了老頭?為什麼除了他們四個,其他鬼都成功投了胎?
算了,陸裁搖搖頭,少年的秘密,已經随着他一起煙消雲散了。
三人不再推測這個副本故事,都松懈下來,爬到了收銀台前,靠着收銀台休息。
陸裁還記得自己背上被灼傷,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身上的衣服褲子都完好無損。不由感慨,這是進化成了核能戰衣了嗎?耐磨耐燒的......
剛找到舒适的位置靠好,陸裁撩了下右手腕上的繃帶,底下真的有個一格電的電池符号。
操控了一下身上的異能能量,似乎真的比以前要穩定一些了。
“我們隻要等着就可以了嗎?”陸裁将繃帶扯扯好。
時如聩看着那些岩漿:“等着那些殘留物散去吧......旅館老闆散去前說,陰影散盡,無辜旅客才能重回人間。”
“哦,那就是說,還有充足的時間呢......”陸裁聲音平靜,有些不懷好意,“正好,我想和你們聊聊。”
時如聩汗毛豎立,趕緊取出長棍,就覺得異能能量一滞,連帶着他的動作也慢了半拍。
一條條纖細卻結實的紅繩将他緊緊捆住。
草!時如聩拿武器是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他也沒想到,陸裁會綁了他。
陸裁還記得剛進副本時,她将自己的數據調了屬性,嶽小煙的“祝福”還是能加諸在她身上。
所以,這次陸裁索性利用了替時如聩更改屬性的那些數據,将他的異能能量給阻斷了。
這樣,才能更好的交流。
“陸裁——”嶽小煙驚異地望着陸裁,滿眼迷茫。
“我不想跟你動粗。”陸裁看向嶽小煙,語氣明顯柔和下來,“我隻想問你們一些問題......”
等脫離副本,外面有清道夫在抓她。嶽小煙暫且不提,時如聩應該能猜出她的身份,所以沒有瞞着的必要。
有時間瞞着這種沒用的信息,還不如從他們身上獲取一些有用的消息。
——
女孩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在廢棄建築的房間裡,四周破舊不堪。
陳依娜慌張地站起身,窗子外面,濃烈的陽光投射到了屋子裡。
她跑到窗台看了眼,外面街道寬闊,但行人車輛很少,偶爾有一兩輛電瓶車駛過。
剛才做了奇怪的夢,她夢到自己跟着段策他們去旅遊,劉建飛、昆宇......甚至淩菲也在!好像還有兩三個陌生人......
然後,夢境裡的旅館鬧鬼了!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覺得害怕。
陳依娜快步沖出房間,門外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地上都是灰塵雜物。她記得路,趕緊朝着樓梯的方向跑去。
下了樓梯,是一個寬闊的大廳,她不敢細看,直接沖到了大門口。
她拽着門把手,狠狠搖了兩下,門沒有打開。
陳依娜讓自己冷靜下來,随即就聽見一個令她膽顫的聲音。
“這是你的地盤,你跑什麼?”
陳依娜閉上眼,努力平複恐懼的心。
身後的女孩長相美豔,頭發濃密微微卷曲。她穿着裹身豹紋短袖和一件超短裙,細長的腿上套着黑絲襪,腳上是一雙黑色細跟高跟鞋。
但她額頭流着血,臉上卻帶着笑。
陳依娜拽緊了把手,強作鎮定地說:“你說了幫我的......”
“他們都死了,你還要我怎麼幫你?”淩菲不解。
陳依娜抖着身子:“我沒讓你殺了段策他們!你......你隻是......你就是為了自己!”
淩菲就笑:“你殺了我,我該恨你的,你要感謝你的血......幫我吸收了這附近的鬼氣......”她貼近陳依娜的耳畔,紅唇微微勾起,氣息微弱,“從此以後,我幫你做事,你用血供養我......好不好?”
陳依娜緊緊捏着門把手的手松開,她低頭,微微顫抖,但語氣堅定地開口:“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陳依娜聽說這裡是她外婆家的祖宅所在地,後來改成旅館,沒多久旅館就關門了,這塊地從外婆傳到她媽媽手上。
在失手打死淩菲後,她就想找個地方埋屍,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裡,還偏偏被段策他們跟蹤上......
淩菲确實幫了她,段策在死前,曾苦苦哀求陳依娜......他居然還有臉提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她受夠了他的朝三暮四,這麼喜歡背叛,她就讓他永遠不會背叛......
有些人是天生的殺戮者,無論過多久,烙印在靈魂裡的嗜血本性都會展露。
魔鬼被殺戮吸引而來,一張嘴,開合間,就在蠱惑殺紅眼的貪婪者,讓他們甘之如饴的墜入魔鬼的懷抱。
“我永遠......都幫你。”鮮紅的雙唇像是飲了血,嘴角勾起,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作者有話說:
提問,那些劇情是夢境,那些劇情是真實發生的?(認真臉)
其實駝背少年和小小是有段劇情的,但放在哪兒都突兀,我看看正文完結後能不能整個番外,要是番外沒能寫出來就當我沒說過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