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隔着一道門,容晚玉能感受到門内的人正透過窗紗看着自己。
她在心裡倒數了三個數,忽然一個飛撲,直接撞開了門,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腳踝。
借着月光,她努力仰頭去瞧,看見的是一張蒙了面的臉,穿了一身黑衣,頭上還有頭巾,連眼睛都一并遮住了。
看身形,隻能依稀辨出是個男人,半點體貌特征也瞧不見。
黑衣人沒想到容晚玉會如此大膽捉賊,明明身懷武功,卻沒有用力掙脫,似乎在避諱着什麼。
“琉璃罐......你若是賊,值錢的不偷,偷這個做什麼!?”
容晚玉發現他背了一個行囊,裡面鼓鼓囊囊,看形狀她一眼認出了裡面的物件是什麼。
在側首看向書架上,原本放在那裡的琉璃罐果然不見了蹤影。
什麼賊會費勁千辛萬苦來偷一個裝着蟲繭的琉璃罐?
什麼賊進到容府,會準确無誤地挑中一個無人居住的客房行竊?
一個名字近在嘴邊,卻沒等容晚玉喊出來,她便被黑衣人點住了穴道,失去了力氣。
黑暗中,容晚玉仿佛聽見了一聲歎息,緊接着她便被那黑衣人打橫抱了起來。
黑衣人的動作十分小心,避開了她崴了的腳,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容晚玉動彈不得,口不能言,隻能瞪大了一雙眼睛去瞧黑衣人。
看着黑衣人脫下自己的鞋子,隔着襪子摸了摸崴腳處的骨頭,似乎在檢查有沒有骨折。
确定隻是扭傷,他才收了手,幫容晚玉重新穿上鞋後,準确無誤地找到了屋内的藥箱,挑出一瓶治跌打損傷的膏藥放在了榻邊。
做完了所有,他便起身想要離開。
站在窗邊,容晚玉看不見的位置,他将頭巾松了一些,露出了一雙飽含思念的眼睛。
最後深深望了一眼容晚玉,轉身縱躍離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容晚玉便感覺自己的手指恢複了知覺,漸漸地完全恢複,她一骨碌了坐了起來。
扭頭去看那窗戶,甚至被關得嚴絲合縫,估摸着連痕迹都清理了。
“遲不歸——”容晚玉咬牙切齒,重重地捶打在被褥上。
她笃定那人是遲不歸,心頭一時湧上了無數情緒,有委屈,有思念,有不解......最後都化作了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敢與我相認?”
匆匆一眼,容晚玉隻看清了他的身形,似乎比從前壯碩了一些,不再那麼單薄。
聽他的氣息,平和有力,至少證明他如今身體健康無虞。
容晚玉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拿起一旁的藥塗在了腳踝上。
然後扶着牆,一瘸一拐地往内院走。
她知道遲不歸的功夫好,一炷香的功夫足以讓他離開容府,此時叫人去追已來不及,還會驚動府内其他人。
就這麼走到内院的門口,那小厮果然還守在那,将門留了一條縫。
容晚玉深吸一口氣,将傷了點腳落在地上,伸手推開門,對守門的小厮道,“你去玉雨苑,讓秋扇和丹桂來。”
小厮見大小姐平安歸來,便松了一口氣,也不敢多問,立刻往玉雨苑去報信。
沒過一會兒,秋扇和丹桂便提着燈籠,小跑了過來。
秋扇第一時間發覺了容晚玉身上似乎有些污漬,不動身色地将等提遠了些,沒有照到容晚玉的身上。
“夜深昏暗難辨,丹桂你去扶着些姑娘,别讓姑娘摔着了。”
丹桂沒想到那麼多,隻是聽話地上前扶住了容晚玉的一隻胳膊。
有了借力,容晚玉松了一口氣,将大半的力都靠在了丹桂身上,如此走着,倒也看不出端倪。
末了,秋扇拿出銀錢扔給了守門的小厮,笑中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我家姑娘今日外出落了心愛的首飾在外院,一時情急去尋,到底有些不合規矩,你可知你該如何做?”
小厮接過豐厚的封口費,點頭哈腰,十分上道,“小的明白,今夜小的什麼也沒看見,就一直守在這兒。”
秋扇聞言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如今容府内人多嘴雜,難免有疏漏之處,她向來心細,自然得替主子周全。
等秋扇追上容晚玉和丹桂,連忙扶住容晚玉的另一隻胳膊。
回到玉雨苑,燭火通明,兩人才發覺容晚玉一身衣裙沾染了不少灰塵,腳還崴了。
秋扇去拿藥箱,丹桂去打水,兩人都沒多問一句話,伺候着容晚玉換了幹淨衣裳,給擦破了皮的幾處地方補塗上了藥。
容晚玉此時心緒繁雜,幸虧主仆默契,沒人問她發生了何事。
将傷勢草草處理過後,容晚玉便一頭栽倒在了床榻上,也不顧天氣還熱,直接提起被子罩住了頭。
秋扇怕容晚玉中了暑氣,打開窗戶通風,才和丹桂一起退出屋子,守在了門外。
“姑娘這是怎麼了?”
隻有她們兩人,丹桂才敢将憋着的話問出口。
秋扇搖了搖頭,她也猜不出緣由,隻是有些猜測道,“姑娘去了外院,卻又空着手回來......既然姑娘不說,便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咱們權當什麼都沒發生,等姑娘主動開口再說吧。”
......
鴻胪寺。
黑衣人背着琉璃罐,輕松地避開了巡邏的守衛,進入了鴻胪寺。
他看清四周無人,才落腳到了一顆大樹下,剛落地,便聽見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
黑衣人立刻将行囊解開,藏到樹後,再一番捯饬,給自己戴上了平日不離身的面具。
“是......碩國使臣?”金決借着月光,看見了一人似乎靠着樹在打盹,臉上戴着的面具格外醒目。
“我記得,你叫阿既,是碩國皇子身邊的護衛。怎的在這兒睡着了?”
阿既平日也是一身黑,此時将面具戴上,将頭巾繞在脖子上充當圍巾,看起來倒是和平日無異。
阿既隻是睜開眼瞧了一眼金決,連一個字都沒回,又閉上了眼,似乎将金決毫不放在眼裡。
金決被一個護衛落了面子,卻隻是笑了笑,甚至拱手先緻歉,“是我叨擾了,隻是更深露重,你還是早些回屋吧。”
等到金決離開,阿既才慢慢睜開眼睛,拿起藏在一旁的行囊,轉瞬,便消失了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