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容晚玉白天在石蘊堂坐診一日,回到侯府時,滿身疲倦,下了馬車,便被蓄謀已久之人摟入懷中。
“不歸?”口中的驚呼在看清眼前人面容後戛然而止,容晚玉語氣中帶了些驚喜之意,甚至沒來得及顧及兩人正當着一府下人的面前親昵。
這幾日因政事繁忙,遲不歸直接宿在了宮裡,便是能趕回來,也多半是深夜,容晚玉早已入睡。
夫妻倆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卻因早出晚歸,作息不同,一連數日都沒能見上一面。
“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夫人可想我了?”遲不歸略松懈了力道,笑着低頭在容晚玉額頭上落下一吻。
容晚玉正想點頭,餘光瞥見了帶着善意和促狹笑容看着自己和遲不歸的丹桂等人,面色微紅,伸手推了一把遲不歸。
“進去再說,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知道自家夫人不習慣在旁人面前卿卿我我,遲不歸順勢自然地拉住容晚玉的手,一起往府裡走去。
“正好,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夫人。”
到了室内,容晚玉隻留了秋扇和丹桂在近前伺候,帶着好奇看向遲不歸,“什麼好消息?”
遲不歸卻是賣了一個關子,笑着向容晚玉擡手示意,“夫人先說吧。”
雖然好奇,但一想到自己的計劃,容晚玉也難掩激動,手按在遲不歸的膝蓋上,一臉興緻勃勃的模樣。
“我打算奏請陛下,準許在各州開設由朝堂主辦的醫館。”
受阿月臨别之言的提醒,容晚玉近日來一直在琢磨要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再結合醫術,為百姓造福。
白日裡,容晚玉一直在石蘊堂坐診,終于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
“前不久,湖州遭遇澇災,并發疫病。當地藥鋪備用不足,便向戒香堂請求藥草支援,消息最後傳到了我這裡。”
戒香堂,便是由朝廷出面,容晚玉主理,開設在各州專治刮骨香的醫館。
經過了朝廷的嚴加管制,刮骨香在澧朝的勢頭有所收斂,但其中存在的巨大利益,依舊讓不少人願意铤而走險,故此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消除。
刮骨香對百姓的危害重大,戒香堂便一直沒有關閉,依舊由朝廷出錢,維持着在各州的運行。
遲不歸知道容晚玉有一顆醫人治世之心,聽她如此說,若有所思,“夫人是想在戒香堂的基礎上,将其擴大成像石蘊堂一般的醫館?”
以容晚玉如今的身家,要像花容閣一樣将醫館開遍澧朝各州并不是難事。
但醫館不同于花容閣那樣隻管貨物出售的商鋪,要想以最低的成本經營,持續不斷地給各州百姓提供最劃算的治療,有朝廷支持是最好。
容晚玉點了點頭,又道,“不全然一樣,我想到時候可以讓各州醫館一分為二,各司其職。其一便是官辦醫館,其二則是像私塾一般的醫塾。”
“醫塾?這稱呼倒别緻,意思也準确。”遲不歸身負宰相之職,又和容晚玉默契十足,一個詞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夫人是想,設立醫塾請先生招學徒,讓澧朝的大夫脫離從前家傳醫術的傳統,人數上能有顯著提高。”
事關民生福祉,遲不歸越聽越覺得可行,直接對一旁的秋扇道,“拿紙筆來。”t
待秋扇拿來紙筆,遲不歸将其遞給容晚玉,引導道,“聽夫人所言,定是有了初步計劃,不如落在紙上,更為明晰。”
容晚玉确實思緒萬千,接過毛筆後,低頭奮筆疾書,遲不歸則在一旁給她研磨。
看着三言兩語便從思念說到民生的夫妻倆,秋扇和丹桂相視一笑,雖然覺得和尋常夫妻不太一般,但身為容晚玉的丫鬟,她們也有與有榮焉之感。
秋扇去多點了幾盞燈讓屋内更亮堂了些,丹桂則去廚房給兩人準備夜宵,有條不紊各司其職。
待丹桂端着夜宵回來,容晚玉剛剛提筆,桌上擺着好幾張寫得滿滿當當的紙,她迫不及待地交給遲不歸,讓他審閱。
事關醫術專業之事,容晚玉自然是最有發言權的人,但要朝廷出面設立醫館,需要考量的關節頗多,遲不歸這個首輔自然是最好的考官。
看着容晚玉興奮到發亮的眼眸,遲不歸無奈一笑,卻是先端過了冒着熱氣的甜宵,舀了一勺吹了吹,再送到容晚玉嘴邊。
“你從醫館回來,定還沒用晚膳,先填飽肚子,咱們再慢慢談。”
聞到甜甜的香氣,容晚玉的肚子應景地咕咕幾聲,她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确實還未用晚膳。
張嘴被遲不歸喂了一勺後,容晚玉有些不好意思,接過了碗自己吃了起來,還将另一碗遞給了遲不歸。
“别說我,你在宮裡多半也沒吃好,你也一起用些。”
隻喂了一口,讓遲不歸有些可惜,不過見容晚玉因為趕時間而大口大口用膳,臉頰一鼓一鼓的模樣,讓他也胃口大開,一道用起了夜宵。
見容晚玉實在吃得着急,遲不歸無奈開口讓她慢些,“你還是大夫,該知道食急不利于胃。”
容晚玉吃甜宵的動作一頓,沒有不停地往嘴裡塞,隻是加快了咀嚼的頻率,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活脫脫像一隻小松鼠。
飛快地用完夜宵,容晚玉漱了口後,在遲不歸放下碗筷的第一時間,将自己适才所書遞了上去,“先生請指教。”
這稱呼帶着兩人過往的記憶,讓遲不歸忍不住揚唇一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接過來,矜持道,“好,讓為師好好看看。”
緊接着,遲不歸将容晚玉所書的計劃看了進去,越看越認真,沒了一開始的裝模作樣,不時還拿起筆勾畫批注,倒真像批改學生課業的先生一般。
約過了兩刻鐘,遲不歸停筆将紙張遞還給容晚玉,又提出了一個新的疑問。
“你上書醫塾隻招收女弟子,可有緣由?”
這份策論,便是過了遲不歸這一關,也需六部審議,最後交給姜詢拍闆,所以遲不歸必須先幫容晚玉找出可能會被問詢的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