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與太子成婚多年,自然對太子的弟弟們也十分熟稔。
雖成年皇子,隻有三位,但四皇子身在其中,總是會被旁人忽略,隻因他母妃不過是宮女出身。
出身不顯便罷了,偏偏四皇子還是那扶不起牆的爛泥,文不成武不就,平日專好流連煙花之地。
京城閨秀便沒有看得上他的,至今也沒成親,後院空空蕩蕩,偏愛在外留情。
故此,聽了四皇子的話,太子妃不得不多想,眼神在他和容晚玉之間徘徊,“四弟這是,和容姑娘認識?”
“買賣關系,也算是認識吧。”四皇子故意将話說得暧昧,一雙丹鳳眼輕佻地凝望着容晚玉。
太子見他如此沒個正形,不由得拿出兄長的氣勢來,瞪了他一眼,“容氏是朝廷命官之女,你說話正經些。”
被太子唬了一句,姜詢縮了縮脖子,哦了一聲,耷拉着腦袋解釋道:“此前在寒山寺,我在容姑娘名下的花容閣買了些東西,送給母妃。”
說完前因,姜詢又揚起下巴,一臉嫌棄地朝容晚玉努努嘴,“那些東西,母妃上了臉并不好用,還沖我發脾氣。賣家在此,皇弟自得将人帶去領罪才是。”
容晚玉對于花容閣的貨品自然信心滿滿,此時知曉姜詢是想将自己從東宮中撈出去,老老實實地朝着姜詢福身。
“許是掌櫃未将用法寫明,才緻惠嫔娘娘不适,臣女可以向娘娘解釋。”
這些都是小事,太子不耐煩再聽,随意地揮了揮手,“既如此,你帶着她去見惠嫔吧。”
四皇子笑意吟吟地領命,也不避嫌,扯着容晚玉的胳膊便往外帶。
他比容晚玉高出不少,一雙長腿一邁,容晚玉隻能跌跌撞撞地勉強跟上他的步子。
殿内隻剩下太子和太子妃,瞬時安靜下來。
太子妃看着容晚玉踉踉跄跄的背影,似有不甘,不過還是起身,重新傳膳,給太子布菜。
太子一言不發,等太子妃忙活一場,才淡淡開口,“孤和四弟用過了。”
太子妃握筷的手一頓,轉身去沏茶,放在了太子面前,“是妾愚鈍,殿下請用茶。”
“你不是愚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太子靠在椅背上,偉岸的身軀哪怕坐着,也給了側立一旁的太子妃極強的壓迫感。
“我們的孩子沒留住,總還有侍妾,何必急着擡新人。”
太子和太子妃曾育有一子,可是沒活過三歲。
東宮還有幾個寶林孺人,陸陸續續的也有過孩子,女兒倒是養活了幾個,男孩兒無一幸免,接連夭折。
如今還剩下一個,太子妃實在放心不下,親自将孩子抱養在身邊,日夜不綴地看顧,可那孩子似乎也越發體弱。
宮中禦醫對此也束手無策。
“殿下說的是。隻是群臣不少言說皇家子嗣之事,妾身為太子妃,不得不作此打算。”太子妃面露愁苦,似乎當真賢惠至此。
“容家姑娘,家世清白,父親又為殿下所用,還有那身醫術,想來若能為殿下誕下子嗣,定能好生照養長大。”
“容侍郎......不過是個純臣,滑溜得很,算不得孤的人。”太子想起朝堂上容束片葉不沾身的做派,不太看得上眼。
“子嗣之事,太子妃是當真心急,還是想要替孤娶一個貴女,來堵住悠悠之口呢?”
太子鷹眼如炬,挑破了太子妃的那點心思,徑直起身,走到搖籃旁,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兒子。
“這是第三個,還望太子妃好自為之。”
說完便負手離去,那杯茶半t點未沾。
太子妃跪送太子離去,爾後跌坐在地,被珍珠擔憂地攙扶住。
“他還是怪我,可是他怎知我的難,我的痛!”
東宮中的事,已經到了蒹葭宮的容晚玉毫不知曉。
入了蒹葭宮的宮門,姜詢便将手放開,環臂而立,将容晚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想入東宮嗎?”
身為女子,入東宮便隻有給太子為妾這一條路。
容晚玉搖頭如撥浪鼓一般,又不可置信道:“太子妃今日尋我,是為了給太子納妾?”
見容晚玉當真沒有攀龍附鳳之心,四皇子才收回眼神,又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東宮至今沒有活過六歲的皇孫,皇嫂是想添些新人吧。”
解釋完,姜詢摸了摸下巴,壓低嗓音,朝容晚玉招了招手,待她附耳過來,“如你這般,本皇子也叫不出一聲皇嫂,還是老老實實地留在宮外吧。”
要不是容晚玉“親眼”見過姜詢未來登上皇位的威嚴模樣,實在不能将眼前這個不正經的人和他聯系起來。
秉着不要得罪未來老大的想法,容晚玉好脾氣地沖着姜詢道謝,“臣女有自知之明,必不會成為皇室後宮之一,今日多謝四皇子好言相勸。”
自從寒山寺一别,姜詢就發現容晚玉對自己變得畢恭畢敬了許多。
不再像那日救治傷員時,将自己使喚得團團轉。
被人指使的感覺,姜詢覺得陌生,如今被人尊敬的感覺,姜詢更覺得别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小事......要不是某人願意欠我人情,本皇子才不摻和呢。”
後一句話含糊不可聞,容晚玉也沒想反問他在嘟囔什麼。
姜詢将容晚玉帶出來隻為解圍,根本沒想帶她去打擾母妃,兩人就如此相顧無言地又站了一會兒,容晚玉才行禮告退。
待容晚玉回到容府時,已是日暮,丹桂先跳下車給她打簾,她擡眼便看見了門口那一抹難以忽視的身影。
“遲先生?”容晚玉輕松地撐住馬軒跳了下來,幾步并作一步到了遲不歸面前。
“今日本想接先生回府,不料被絆住了腳。”
遲不歸見容晚玉外出歸來,似乎并不意外。
“無妨,本不是什麼大事。”
他入貢院前,便給清風留下命令,讓他寸步不離地暗中守着容晚玉。
一出貢院,清風便告訴他容晚玉被太子妃宣召入宮之事,遲不歸馬不停蹄,直接找到了和太子一并在酒樓裡喝酒的姜詢。
“把她帶出東宮。”
姜詢勾住遲不歸的脖子,笑嘻嘻地喲了一聲,“某人之前,讓本皇子出的那筆養暗棋的銀子......”
“這點小事,自該由遲某替殿下分憂。”遲不歸答的理所應當,絲毫不見此前對清風所言,讓姜詢當這個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