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家裡出了大事,祖母這病也裝不下去了。
她有心想要先去罵一罵蕭姨娘,可是蕭姨娘不知怎的,被容束禁了足,連容沁玉也一并,又被束在了芙蓉閣。
如此作為,倒t讓祖母對“蕭姨娘敗光家産”之事多了幾分可信。
她最了解自己的兒子,知曉容束是個心軟之人,兩人又有多年情分,若蕭姨娘未出大錯,不會懷有身孕還被禁足。
如此,祖母懷着惴惴不安之心,去尋容束。
在門口便聽見了容束一聲長過一聲的歎息,隐約還聽見他和誰說話的聲音。
“家裡缺銀子之事,萬不可告訴你祖母。她既不同意我和你小姨的婚事,便罷了,銀子的事,為父再想想辦法。”
祖母聽到這話,忽然轉過了彎。
她原本對如今人丁凋零,落成商戶的永甯侯府瞧不上眼,也不想再有一個侯府之女,高高在上的兒媳。
可那侯府,如今最不缺的便是銀子。
想當年,容束娶侯府嫡女時,那嫁妝多到她數都數不清,這麼多年積累下來,銀錢定然更是充裕。
定能解決如今狗兒之困。
她一下子推開門,讓容束和容晚玉兩人都吓了一跳。
隻見容束面容憔悴許多,面色難看,似乎當真是病了,勾起了她的慈母之心。
“晚玉給祖母請安。”容晚玉故作驚慌地倉促行禮。
難得祖母沒有忽視她,而是擠出了溫和的笑容,誇了她一句乖巧。
容束眼神有些閃躲,似乎在遮掩什麼,垂頭喪氣道:“母親是為了兒子的婚事而來吧?兒子自覺當日違抗母親不孝,已經斷絕與侯府再結親之心了。”
“不,這是好事,怎麼能斷了呢!”
祖母一改之前的态度,握住容束的手,拍了拍,“是母親那日沒回過神,如今想想,那永甯侯府很是不錯,以前湘娘在時,便把你的小家打理得很好,她的妹妹想來也不會差。”
這些天,容晚玉和容束,聯合下人演了一出大戲,為了不讓蕭氏母女再吹耳旁風,甚至直接禁足起來,等的就是祖母的回心轉意。
也是顧忌着容晚玉有一半侯府的血脈,是兩家的傳話人,祖母才對她有了好顔色。
容晚玉冷眼旁觀着父親和祖母又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到底是料事如神,掃去了祖母這個障礙。
三言兩語,商定了續弦一事後,祖母又提起蕭姨娘,“楚楚她,确實行事不妥,但擡平妻,也是母親當年對她的承諾。這麼多年來,兄長沒少催促我這件事,我看不如好事成雙,這回一并辦了吧。”
容晚玉聽見這話,不再做壁花,立刻起身阻攔道:“父親,祖母,雖父親此次娶小姨是續弦,可小姨亦是外祖母的心頭肉,不會容許嫁娶時擡姨娘為平妻之舉的。”
“乖孩子,這不是還有你和行哥兒嗎?”祖母拉過容晚玉,和顔悅色地勸着她。
“這麼多年,楚楚照顧你和行哥兒也算盡心盡力,聽說你和楚楚關系也親如母女,多一個母親疼愛你不是更好?你該勸勸你小姨和外祖母才是。”
言罷,祖母又提起了蕭姨娘的千般好來,明裡暗裡地還暗示容束,他們母子對蕭姨娘是有虧欠的。
“楚楚肚子裡,如今還懷着你的孩子呢。聽大夫說,是個男孩兒,這可是繁衍子嗣的大功一件。”
于蕭姨娘,容束如今縱然不喜,但也無法抹去青梅竹馬的情誼和改婚約的愧疚。
聽了母親的話,他又想起蕭姨娘如今懷有身孕,竟也動了擡平妻之心。
何況,他心裡明白,娶鐘宜沛是心之所向,而并非有所圖謀,自覺以今日地位,有了和侯府談判的底氣,不至于做不了這個主。
“男孩兒又如何,咱們家不是已經有行哥兒了嗎?”容晚玉對祖母和父親的态度十分抵觸,心裡直罵無恥。
熟料提起行哥兒,祖母卻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行哥兒天生殘疾,哪裡能繼承家業,還得再多幾個大孫子才好。”
心底冷哼一聲,容晚玉又看向容束,卻見容束沒有反駁,心中的失望更深,“父親......你也不看重行哥兒嗎?”
容束躲開容晚玉的眼神,想起行哥兒的腿疾,也是一歎,“行兒是嫡長子之事,自無可動搖。平妻之事,我去和嶽母說,此事你一個女兒家,便不要再管了。”
一事了,一事起。
容束母子二人倒是心滿意足了,容晚玉壓下怒火,回到玉雨苑後,立刻囑咐了于嬷嬷。
“嬷嬷,你派人去尋一個人,是我奶娘的兒子,應該混迹在賭坊,兩日内,必須找到。”
當初她留秦嬷嬷一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給蕭姨娘緻命一擊。
如今,她已經讓父親消耗了對蕭姨娘的情誼。
如果此時父親知曉,那千般柔情的表妹對自己的嫡子下手,擡平妻之事自然是再無可能。
于嬷嬷見容晚玉前所未有的嚴肅,立刻領命而去,可是忙了一日,卻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那人是個賭徒不假,老奴讓人尋到了他常去的賭坊,可聽聞他幾個月前輸了一大筆錢,被人砍了一隻手,如今下落不明,連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容晚玉知曉秦嬷嬷的兒子好賭,可也知道他對母親還算盡孝,才敢放心讓他領走秦嬷嬷的假屍。
秦嬷嬷的兒子十賭九輸,但一直留有底線,不至賠上性命,為何忽然出了變故?
正當她焦急之際,下了學的容思行一瘸一拐地跑了進來。
他在容晚玉的針灸和小姨的陪練之下,已經完全可以獨立行走了,隻是離痊愈還有一段時日。
“阿姐,先生說有事尋你,讓你去趟外院。”
容晚玉眉心緊鎖,容思行叫了她兩遍才回神,“遲先生?可說了什麼事?”
容思行歪着頭,複述道:“先生隻說,是為解阿姐煩心之事,旁得就沒說了。”
容晚玉不知遲不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知曉他行事有度,不會說空口白牙的胡話。
先穩住心神,往外院去,尋了遲不歸。
“遲先生,尋我來,是何事?”
遲不歸見容晚玉行色匆匆,向她遞去一杯溫熱正好的清茶,“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隻在燈火闌珊處。”
卻是莫名念了一句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