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沁玉不緊不慢地走向偏殿,快到殿門時頓足,提了一口氣,微微擡起頭才往裡走。
看見父親後,容沁玉想起自己在二皇子身邊備受折磨,心頭湧起一番酸楚,但面上卻絲毫未露。
看着容束因身份向自己行了禮後,才開口喚了一聲,“父親不必多禮。”
各自落座後,容沁玉随手要端茶杯,想起什麼似的,先用一隻手按住袖口,才端了起來,輕抿了一口。
“父親今日來,不知有何事?”
話裡的疏離可見一斑,絲毫不像是父女相見。
容束有些不滿容沁玉的态度,但礙于身份之别,也不好像從前在府裡那般訓責于她,甚至還得露些笑意。
“有段時日未見二皇子妃,難免挂懷,今日特來看望。”
說了幾句場面話,容束看了一眼侍奉在一旁的宮人,意思不言而喻。
容沁玉不是沒有看見父親的眼色,猶豫半晌,才朝着宮人下令,“你們先出去吧,這兒不用你們伺候。”
熟料,二皇子妃開口,那些宮人竟然沒有動彈,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二皇子妃身邊貼身侍奉的大宮女。
容沁玉見狀,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也将目光投向那大宮女,又複述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讓你們出去,沒聽見嗎?”
大宮女看了一眼容沁玉,慢吞吞地行禮應了一聲,才轉身帶着其他人離去,退守在門口。
容束原本想從容沁玉這裡探一探二皇子近來的動向,但見适才一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此時殿内無外人,他也不再顧及着容沁玉二皇子妃的身份,直言不諱。
“怎的,你嫁給二殿下大半年了,連貼身的下人都使喚不動?”
容沁玉跌了面子,面上羞憤之色一晃而過,低頭啜飲一口熱茶遮掩尴尬。
“是這些宮人調教得不好,愚笨了些,讓父親看笑話了。”
心中卻對大宮女又記恨了一筆,想起自己剛剛嫁給二皇子時,還賞了不少東西給大宮女。
前不久才知道,她竟然是側妃柳氏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如今柳氏見她在二皇子心中半點份量也無,面子功夫便也不做了,自己這才知曉身邊竟然無一人可用。
也隻有到這境地,容沁玉才想起自己曾經的貼身侍女攬月來。
“說來,女兒當初出嫁,沒能帶走攬月,不知她如今在府裡當什麼差?”
此時提起攬月,也并非顧念舊情,而是想讓父親想法子,給自己塞個能用的人來,好讓自己不至于全然孤立無援。
容束不知有沒有聽出容沁玉的言外之意,眉頭依然微蹙着,含糊地将攬月之死蓋過。
“怕沖撞你大喜的日子沒跟你說,你出府後,攬月失足跌落湖中,人已經沒了。”
“攬月死了?怎麼會——”容沁玉聞言一愣,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話未說完,忽然怔住,想起了當日出府的情形,和忽然沖出來抓着自己不放的水兒。
兩相聯想,容沁玉也不難猜出,攬月的失足落水多半是人為。
可水兒是她自己引入容府的,她也不清楚最後水兒的下場如何,有沒有将自己牽連其中,隻好生硬地改了口風。
“可惜了,到底也是從小伺候女兒長大的。”
容束對一個侍女的死并不放在心上,哪怕是那個和亡妻長相相似的水兒,如今也成了過眼雲煙。
他看了一眼殿門口的宮人,壓低聲音問道,“你和殿下成親也有段時日了,可有孕信?”
容沁玉被問得一愣,連尋常女子的羞澀都沒有,垂眸隻有一片黯然。
二皇子因為自己壞了他娶容晚玉的好事,對自己頗有怨恨,況且成婚前兩人便有了夫妻之實,婚後對自己更是徹底失去了興趣。
心中滿是苦澀,容沁玉卻還要繃着面子,“兒女要看緣分,何況才不過半年多,女兒不急......”
“你怎能不急?”容束被容沁玉裝出來的滿不在乎的态度噎了一下,語氣也加重了幾分。
“殿下身邊的側妃,出身柳家,和殿下本就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她還為殿下生了個皇孫。”
“你再不上心些,多讨得二殿下歡心,得個一子半女,時日長了,你如何在他身邊立足?”
打從容束見到容沁玉,除了開始的幾句場面話,便沒有關心過一句容沁玉婚後過得好不好。
話裡話外,都是在強調容沁玉在二皇子身邊的地位份量,分明就隻是看中容沁玉作為嫁出去的女兒能給娘家帶來的價值和利益。
容沁玉本就有苦難言,被容束一昧指摘,更是怨氣叢生,擡眸紅了眼眶。
“t你在乎的當真是女兒能否立足嗎?還是隻是想從女兒這裡拉攏和二皇子的關系,為你為容家謀好處?”
這番指責落在容束耳中,完全稱得上是以下犯上,讓他也不由得冷下了面色。
“你這是什麼話?當初難道不是你一門心思要嫁給二皇子,如今心願得成,倒反過來怪為父的不是了?”
被容束冷冷的目光一掃,容沁玉心中隻剩下了絕望。
自己在二皇子身邊孤立無援,連宮人都看側妃的眼神行事,如今連自己的娘家對自己也隻剩下冷眼旁觀。
見容沁玉不再說話,容束也知道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揮了揮袖子,起身請辭。
語氣生硬道,“臣就不多打擾二皇子妃了。”
直到容束離去,容沁玉都還是呆坐在原地,看着像是在發愣,衣袖下的手卻緊緊攥住,指甲掐紅了掌心也沒放松半分。
到了夜裡,二皇子回到寝宮,聽宮人報說白日容束來過,略挑眉,難得起身,去了容沁玉的殿裡。
“今日,你見你父親了?”
容沁玉坐在銅鏡面前,還在出神,忽然聽見二皇子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才轉身行禮。
“殿下怎麼忽然來了,那些沒眼力見的,也不知通傳一聲......”
“本殿下想來就來,難道還要讓人先知會你一聲?”二皇子不耐煩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翹起了腿。
容沁玉又縮了縮脖子,放低姿态,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二皇子。
“妾身不敢。父親他,他今日是來過,隻是來看望妾身,說了些家常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