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義侯府才整修不久,府裡的下人自然大都也是才添置的。
原本姜詢讓遲不歸直接去内務府挑些好的,但遲不歸說家裡人少,用不着太多下人伺候,便隻讓遲姨幫忙掌眼,找靠譜的牙行買了些。
他知道容晚玉的習慣,也不喜烏泱泱一群人伺候,所以隻讓遲姨挑了兩個機靈的丫鬟送來。
一來是怕容晚玉還不夠熟悉侯府,有丫鬟可以幫襯一二。
二來,則是永義侯府比容府大上三倍不止,主院更是比容晚玉曾經住的玉雨苑大上許多,容晚玉帶來的陪嫁丫鬟,實在有些不夠用。
鴻雁和雀枝相貌都不出挑,但裝束利落整潔,隻看一雙手便知道是踏實做活之人,年歲和丹桂相當,比秋扇小些。
待遲姨介紹後,鴻雁和雀枝向前一步,跪下向容晚玉磕頭行禮,“奴婢見過夫人。”
“你們是遲姨挑來主院伺候的,我便是放心的。我跟前的規矩不多,做好你們分内之事便足夠了。”
如今容晚玉的身份也變了,不再是容家的大小姐,而是永義侯府的當家主母,自然得先在下人面前立威。
略訓話兩句後,容晚玉示意秋扇打賞了鴻雁和雀枝,讓她們在門外候着。
一旁的遲姨見容晚玉訓誡下人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她還擔心夫人年紀t小,難掌一府之事,如今看來,雖隻是幾句話,但主母之威是有的。
與此同時,于嬷嬷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遲姨。
她從容晚玉口中提前了解過,這永義侯府沒有長輩,也沒有家仆,唯有眼前的遲姨,是侯府裡特殊的存在。
雖然遲姨以奴婢自稱,但無論是侯爺還是夫人,都将她視為長輩。
待遲姨告退,去前院幫着招呼客人後,于嬷嬷才猶豫着開口和容晚玉說話。
“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這位遲嬷嬷若在府中,隻怕日後您不好管事。”
容晚玉也就早上墊了幾口,眼下看着滿滿一桌子全是自己喜歡吃的,已經迫不及待地動起了筷子。
聽了于嬷嬷的話,容晚玉喝下一口湯,才道,“我知道嬷嬷的意思,隻是侯府的情況特殊,和容府不一樣,沒有那麼多鈎心鬥角的糟心事。”
填飽了肚子,容晚玉才認真和于嬷嬷講自己之後對府裡事務的打算。
“遲姨對侯爺而言是長輩,對我而言亦然。我想着,之後府裡的事務,便交給遲姨和嬷嬷您來打理,若有大事我再拿主意便好。”
說完,容晚玉又看向了剩下的丫鬟們道,“她們也都能獨當一面了,嬷嬷費心再教兩年,便可給個管事的差事。”
“成婚不過是身份變了,日後我的心思定然還是大半花在府外的,府内的事,便隻能繼續勞煩嬷嬷了。”
主仆二人倒也并不是意見相左,隻是于嬷嬷從前是在榮國夫人身邊伺候,自然而然地認為,女子成家後的頭等大事便是操持家事。
于嬷嬷認為這侯府的一方天地便是容晚玉日後要掌握的所在,自然擔心她被人分走掌家的權力,因此才有這樣的提醒。
而容晚玉經曆了太多,目光早不局限在一宅内院,她也相信,遲不歸理解自己,不是那種娶媳婦當管事嬷嬷的人。
聽主子這樣講,于嬷嬷便想起在容府時,玉雨苑乃至容府的内務,不也是她幫着主子打理的,以後的日子,也不過是府内人際簡單些罷了。
想明白了關竅,于嬷嬷便不再多言,帶着丫鬟們向容晚玉表決心。
“是,老奴定然會帶着秋扇她們,替夫人管好庶務,不讓夫人分心。”
說完話,容晚玉又讓她們也一道将晚膳用了。
遲姨送來菜很多,明顯是包含了給陪嫁丫鬟們的,隻是她們守着規矩,要伺候主子用完了,自己才吃。
主仆皆用晚膳後,于嬷嬷叫了門外的兩個丫鬟一道,将桌子收拾了一遍,又拿了熏香去味。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容晚玉無聊到坐着都開始打瞌睡,屋外才聽見丫鬟向遲不歸行禮的聲音。
“快把蓋頭給夫人蓋好。”于嬷嬷提醒了一句,秋扇手疾眼快将放在一邊的蓋頭蓋在了容晚玉的頭上。
等一身酒氣的遲不歸進來,看見的便是蓋着蓋頭,端坐在床邊等待自己的新娘。
“夫人......久等了。”
遲不歸似乎喝了不少,容晚玉頭一回聽見他語氣裡帶着醉意,說話都緩慢了許多,有種平日難得一見的遲鈍的憨态。
似乎是怕酒氣太大熏着容晚玉,遲不歸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壓了壓酒氣,才走到容晚玉身邊坐下。
他接過丫鬟遞來的喜秤,慢慢地挑起了紅蓋頭,一張眉眼含羞,目若春水的眼眸,仿佛漩渦般,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吸了進去。
新郎呆愣半晌,于嬷嬷隻好将放着合卺酒的托盤端到了兩人面前,笑着提醒了一聲。
“侯爺,夫人,喝了交杯酒,才算禮成。”
容晚玉被遲不歸直白而熱烈的眼神盯得有些慌亂,偏頭主動去拿酒,幾乎帶着點蠻意,塞給了遲不歸,“快喝。”
圍觀的丫鬟們,看着侯爺被自家夫人一句話領着喝下交杯酒,想笑又不便出聲,一個個憋得很是辛苦。
春宵一刻值千金,禮成後,于嬷嬷立時帶着丫鬟們退了出去。
屋内隻剩下兩人,容晚玉不知怎的,開始緊張了起來,眼神左右飄忽,就是不看遲不歸。
“我先卸妝,你......坐着吧。”
說完,便立刻起身走到了梳妝鏡面前,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慢騰騰地拆起了頭上的飾品。
雖然平日有丫鬟伺候,但容晚玉并非連摘首飾這些小事都不會,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她專心緻志地跟頭上十多斤的首飾搏鬥,沒有看到身後遲不歸撐着下巴,滿目是笑地看着她的背影。
見容晚玉反手不好取腦後的頭飾,遲不歸這才起身,站在她背後,低聲道,“我來幫夫人卸妝可好?”
容晚玉的手一僵,然後正正經經地平方在膝上,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