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虎娃的宿舍後,葉蓁蓁随後又去了崔維桢的宿舍。
教谕的宿舍距離學生宿舍不遠,不過教谕宿舍是獨立小院,各種生活措施配備齊全,葉蓁蓁進去轉了一圈,把需要添補的東西暗暗記在心裡,回去後再讓觀硯或者洪知遠送來,日後崔維桢若是來不及趕回家,也能在這裡安置一晚。
離開時葉蓁蓁看了一眼隔壁院子,門前移摘着兩顆月桂樹,她好奇地問了一句:“這裡住着的是誰?”
崔維桢神色有了變化,聲音似乎含混着别的意味:“這是肅王住所,他是書院專門負責講授孝經的教谕。”
葉蓁蓁的神色也詭異起來,因為肅王就是廢太子。
此前太子因不孝被廢太子之位,黨羽一概被發落,他也被圈禁在府邸不得外出,京中各家都不敢與其來往,全當沒有這号人,現在皇帝突然把人放出來,還讓他教授《孝經》,真是讓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覺得圈禁已經不足以平息憤怒,要對他公開處刑嗎?
崔維桢搖頭:“這是陛下給肅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沒有說的是,肅王能夠被放出來,還是魏王求情的結果,當時陛下因為書院竣工而心情大好,魏王提出這個要求時沒有發火也沒有拒絕,而是等到第二天才給肅王府送去聖旨,下達了任命。
足以說明,陛下對廢太子還是有感情的,魏王這一步棋走對了。t
葉蓁蓁不知背後的權力考量,心裡對肅王好奇得不行,聽聞廢太子才華橫溢,能力出衆,是宣武帝手把手教導長大的太子,因為卷入黨羽之争,意圖謀害皇父而被廢,如今還能得到肅王封号不說,還可以任職教谕,簡直是人生傳奇。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想,隔壁院子還真走出一位青衫男子。
男子已經是中年人,眉宇間隐約可見幾縷皺紋,但這絲毫不折損他沉穩的氣度,他整個人像是山嶽般渾厚沉穩,雙眼中沉澱了曆經風帆後的沉靜和睿智,氣勢明明不鋒銳,卻依舊給人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來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崔維桢已經拉着葉蓁蓁一起給男子見禮:“下官與内子,見過肅王殿下。”
肅王朝他們看來,與魏王有幾分相似的面容看起來溫和極了:“原來是維桢啊,許久未見,你都已經娶妻生子了。我在府中也曾聽說過你最近在京中的名聲,很是不錯,總算沒有堕了夫子的威名。”
當年崔世昌給諸皇子當夫子,也是教過昔日的太子殿下的。
崔維桢頓了頓:“肅王天資過人,博學多才,家父一直以您為傲,下官遠遠不及也。”
肅王臉上飛快地閃過什麼,笑容淡了淡:“本王讓夫子失望了。”
肅王似乎不愛攀談,與崔維桢閑談幾句就離開了,崔維桢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目光複雜,許久才感慨了一句:“肅王變了許多。”
這也是能夠理解的。
一朝從高高在上的太子變成朝不保夕的階下囚,那幾年的圈禁生活足夠把他的傲氣給磨平了,即便現在被恩赦出來,經曆過黨羽之争的他,為了讓皇帝放心,也不敢多結交朝臣了。
成王敗寇,大抵如是。
葉蓁蓁與崔維桢在學院門口再次遇到了肅王,隻不過他的身邊多一個人——恪王。
這兄弟倆正在交談,表情算不上愉快,崔維桢和葉蓁蓁不能避而不見,隻能上前打招呼,肅王淡淡地點了點頭,沒說話就上了馬車離開了。
夫妻倆也不想多待,隻是恪王很有談興,目光落在葉蓁蓁身上,帶着某種異樣的神采:“許久未見崔夫人,原來是有了身子,今日雲山書院喧鬧嘈雜,不知夫人緣何來此?”
葉蓁蓁蹙了蹙眉頭,敷衍了一句:“在府中閑來無事,陪外子出來湊湊熱鬧。”
恪王似是信了,目光掃過一旁的崔維桢,眸光沉了沉,問道:“雲山書院已經落成,剩下的三座書院也該提上議程,維桢作為督造,想必是要離京辦差的吧。”
葉蓁蓁還真沒想到這一層,不禁愣愣地朝崔維桢看去,隻見他薄唇微抿,并沒有反駁:“勞殿下挂心,其餘三座書院正在選址,何時離京都聽魏王殿下的安排。”
因為聽到魏王的名字,恪王臉色有一瞬間的陰沉。
此前他一直作為最受寵的皇子而享受優待,但最近魏王相繼辦了幾件大事,簡在帝心,備受贊譽,朝中的風向也隐隐不對,讓他行事備受掣肘。
最讓他憤怒的是,魏王居然讓肅王出來了,當初肅王被廢太子,他出了不少力氣,如今肅王重新出山,雖然已經是拔了牙的老虎,但虎有餘威,總有一兩個忠心部下替他鞍前馬後,怕是要對當年之事進行報複。
對付一個魏王已經足夠艱難,再加上一個肅王……恪王的臉色更黑了。
崔維桢像是沒看到他的黑臉一般,拱手告辭,恪王從思緒中回神,視線再次落在葉蓁蓁身上,道:“雲山書院落成,慈幼書院也竣工在即,當天會有竣工禮,對外募捐書院運營經費,崔夫人的慈善是母後親自贊賞過的,到時候也會來的吧?”
葉蓁蓁早就收到這個消息了,因為她的員工是慈幼書院的人,也因此得到皇後的贊譽,若是不去難免落人口實,隻是不明白恪王會特地問起來。
她如今正因為崔維桢可能會離京的消息而心煩意亂,沒有多少耐心應付恪王,崔維桢見此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是不是累着了?殿下,請恕下官與内子失禮,内子身子不适,失陪了。”
恪王并未怪罪,也是一副擔心的模樣:“不必多禮,快送崔夫人回府吧,若是實在不是,可以讓人拿本王的名帖去請太醫。”
太醫隻為皇室和公侯伯爵之家服務,尋常官員想要請太醫看病,隻能靠私下交情,若是太醫在宮中值班,隻能用有爵位之人的名帖請人。
崔維桢未曾覺得榮幸,眼中閃過惱怒之色。
恪王的不軌之心,已經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