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裡的燈非常暗，幾乎沒有照明作用，就是白天看上去也是一片黑。

　　耗子、蟑螂，在爬來爬去，偶爾還能聽到耗子的聲音。

　　葉上秋雙眼空洞，像是沒了半條命。

　　那根假指也沒了，手掌心的血還在流，手臂沒有完全好透的傷口再次撕裂……

　　“葉上秋，是我……”白九凝也沒有想到這才沒多久，葉上秋就變成這樣了。

　　可能習慣了葉上秋的大大咧咧，一時見到這樣的葉上秋，她有些受不住。

　　她紅着眼睛，蹲下來。

　　空青看着白九凝這個模樣，他也不知道怎麼勸，隻能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着。

　　既能保護一下，又可不打擾兩人談話。

　　“是不是在想，如果死了，就能回去了？”白九凝的聲音有些沙啞，與平時的嗓音完全不同。

　　葉上秋聽到這句話，終于有了點反應。

　　他看着白九凝，眼神黯淡。

　　他先是低聲抽泣着，然後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雙膝一軟，整個身子都撲倒在地，幹脆坐在了地上，兩隻手攥成拳頭，在地上狠狠地捶打了幾下，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他是我這個世界僅有的好友，我那麼相信他……可是他居然害我。”

　　這是葉上秋第二次被人背叛。

　　看着他哭，又用髒衣擦眼淚，結果越擦越多。

　　這一回白九凝沒有勸，因為她知道有些情緒發洩比較好，不是誰都像她自己這樣變态的……

　　用绛去的話說，她根本不是正常人。

　　“我當他與我一般，都是躺平的鹹魚，不過就是一般纨绔子弟，興趣相投……原來他不過隻是借機接近我而矣。”

　　“我真的很失敗，你說老天爺為什麼要給我這樣的人機會？我早就應該死了，為什麼！九凝，我不想活了，你說我若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白九凝看着他的傷，歎息。“你确定死了，就能回去嗎？”

　　葉上秋一愣，随後低落的笑道。“我這樣的人，死就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你别忘記了，那時候的你已經死了。”白九凝眉眼間的笑意柔和，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盒子裝的東西。

　　葉上秋看着白九凝遞進來的煙盒，眼睛都睜大了。

　　“你怎麼有煙的。”

　　白九凝拿了一根給他，又拿了火折子給他。“我自己做的玩的……”

　　很好地轉移了他想死的情緒。

　　葉上秋拿着手上抽了一口，不知怎麼的，他突然笑了，好像是突然就釋懷了。“不騙你，我到現在都沒有走出趙雪的陰影。”

　　看着他吐出一口煙霧。“但是我剛才，突然又看開了。”

　　他勉強站起來，背對着白九凝。“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撒進大海裡吧。”

　　“你信我嗎？”她缱绻綿軟的嗓音緩緩地傳了過來。

　　白九凝也點了支煙，抽了口，吐出一口煙霧來。

　　“我定會救你出來的，哪怕在刑場，我劫法場，也不會讓你死在這種人手裡。”

　　葉上秋背着白九凝在哭。

　　他想勸白九凝不要白費力氣，為他這種人不值得……

　　同時，白九凝已經先他一步擺脫了情緒控制，她向來理性，知道怎麼選擇才是最好的。

　　北辰臨淵來的時候，正好聽到白九凝那一句話，他阻止空青說話提醒白九凝。

　　他雙手環兇，依在一邊，做了個旁聽者。

　　白九凝将煙掐滅了，沉聲道。

　　“偉人有首詩我特别喜歡，說的是，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曾經他們經曆萬難，才有我浩浩中華。”

　　“而你不過遇兩個人渣，便要放棄？既然老天爺給了你第二條命，便有他的道理，最多不過一死，為何要自我放棄？要是我，就是拼到一死，也要拉着敵人一同下地獄。”

　　“如若能自證，就證實。如若不能，我幫你離開北炎，區區北炎，世界如此廣闊，為何要被它局限住你的眼界，這裡不行，大不了重頭再來……”

　　白九凝拿了兩瓶藥給他。“治内傷一瓶，治外傷一瓶。”

　　葉上秋伸手接了過來，似乎是受到白九凝的鼓勵，眼神慢慢的恢複了些光彩。

　　“說說吧，怎麼回事？”白九凝依在一邊，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

　　她的氣勢完全影響了葉上秋，葉上秋也被她帶着恢複了平靜。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是陸昭這幾天才回京，就邀了我喝酒，我對他也沒有防備，他還給了我一個包，說裡面是送我的禮物，我那天喝醉，帶回去，并沒有來得及打開。”

　　“怪我對他太信任了，但凡我打開來看看，都不至于會像今天這樣被動，我也沒有看到過裡面有什麼，但是我猜測應該是謀反的東西，反正這幾日審問都是審的這些。”

　　想到這裡，葉上秋就歎氣，因為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能證明這件事情。

　　也就說這點根本洗不掉。

　　“那麼趙修之死，是怎麼回事？”白九凝摸了摸下巴，皺眉思考。

　　怕是設局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給葉上秋活路。

　　“我不知道，我喝醉了，醒來的時候趙修就死在我身邊，我手上還有殺人的武器，要不是有謀反的事情，我可能都會懷疑是不是我喝醉了殺的人，畢竟我與趙修有些過節。”

　　白九凝看向葉上秋。“你身上可有什麼他們陸家所能惦記之物？”

　　葉上秋被白九凝問懵了，他也隻是有個東陽王的稱号好聽……

　　然後他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我手裡有一支葉家軍，是當年我爺爺留下來的，莫非他們是沖着這個來的？”

　　白九凝挑眉，陸家是貴妃母家，要是他們真想幫二皇子坐上那個位置，的确是缺少軍隊的支持。

　　她神色凝重，“那麼這個葉家軍，可是完全聽命于你嗎？”

　　“見此信物就可号令，聽我父親說過，葉家軍原就是馬賊出身，後來一直靠着葉家在養，駐軍地離炎都并不遠。”葉上秋毫不懷疑地将戒指遞給了白九凝。

　　白九凝笑了一聲，接過戒指看了一眼。“你不怕，我拿了這個戒指一走了之？”

　　“我信你，而且就算你真走了，我也不怪你。”葉上秋看着自己的斷指。“更何況我的命，本來就是你救的，這支葉家軍給你我也自願的，總好過給敵人吧。”

　　白九凝看着手中的戒指，淺淺一笑，挑眉道。“行，我會幫你保下葉家軍的。”

　　聽到這裡，白九凝大概有數了。

　　又将手中的一包煙和火折子遞給了他……

　　葉上秋沒有客氣，接了過來。

　　白九凝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看到北辰臨淵居然就站在那裡。

　　他歪着腦袋站着，平靜淡漠的臉，眼角下塌，好像因為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有些困，眼底有着說不出的困倦，攻擊性看起來非常弱。

　　被白九凝發現，整個人也沒有半分慌亂之色。

　　他挑了挑眉，玩味地勾起唇角。“阿凝，你說的這位偉人的詩，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白九凝低垂了眉眼，沒接這句話，而是反問他。“宸王很喜歡牆角偷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