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柏(林)。
古老的城堡帶着濃烈的哥特式風格,石闆路上掉落的樹葉,踩上去在鞋底發出細響。
溫知夏被帶到這裡已經三天,手上沒有任何的通訊設備,也沒有任何的證件一類,時隔三四年她再一次的回到這座古堡,她的衣服和住的卧室都沒有什麼變化。
溫知夏靠在窗邊,整個人渾身都恹恹的,陽光灑在身上的時候,她微微阖上眼睛就會有非常強烈的想要睡覺的欲望。
徐其琛進來,她手中的畫筆在淺色的裙擺處染上了一抹墨綠,畫闆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畫作,那上面男人的眉眼深邃,風姿卓越。
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顧平生。
徐其琛擡手将畫闆上即将要完成的肖像畫取下來,丢棄到了垃圾簍。
她清醒着的時候,已經不願意再跟他親近,也隻有在睡着的時候,他們才能這般的靠近。
徐其琛略涼的手指撫摸過她的面頰,輕輕的,緩緩的。
他生來薄涼,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該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度過,但那日他去地下城同人見面,看到了穿着白裙子明明那麼瘦削明明那麼害怕卻仰着下巴不讓自己哭,不讓自己在人前露出膽怯神情,甚至敢同人動手的小姑娘的時候,他不知不覺中就看了很久。
按照他的性子,從來是不會多管閑事的,但那日他不光是幫她收了尾,還帶她去了醫院。
命運之中的意外,沒有任何的因果緣由。
在徐其琛想要抱起她去床上睡的時候,溫知夏忽然之間就睜開了眼睛,眼眸看着他兩三秒,推開了他的手。
她什麼話都沒有說,餘光掃到自己的畫闆,上面畫紙已經不見。
她這三天畫了好幾張,總有是沒有自由的人,總歸是要找點事情來做,但每一次,都沒有能夠留存下來,他容不下顧平生的畫像。
溫知夏知道這一點,但還是會畫。
“身體不舒服?”她像是沒有什麼精神。
溫知夏将畫筆放下,站起身,泠然啟唇,她說:“水土不服。”
徐其琛微頓,半晌後說道:“讓醫生來看看吧。”
溫知夏眸色未變:“我不需要看醫生,倘若徐先生肯放我自由,我就什麼事情都沒有。”
“莊園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徐其琛說道,“不用每天悶在這裡。”
溫知夏聞言輕笑一聲,微微側過頭來:“任何地方?”
徐其琛:“是。”
溫知夏:“可我不能同外界聯系,走到哪裡都需要有人跟着,你不如直接給我戴上腳铐手铐。”
“我記得,顧平生也曾軟禁過你。”他在說,為什麼兩個人做了同樣的事情,他在她的眼中就是那麼的不可饒恕。
顧平生……
溫知夏閉了閉眼睛:“你大可以當成,因為我愛他。”
她輕飄飄的,輕描淡寫的,用一個“愛”字,将他與顧平生區分開。
徐其琛呼吸微頓,垂下眼眸:“我陪你下去走走。”
溫知夏靠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我困了。”
真困假困都有待考證,但她不想要同他單獨相處卻是再真實不過。
當徐彙找過來的時候,徐其琛正在做玫瑰糕。
這是溫知夏擅長做的糕點,他吃過,為了緩解兩個人之間如今的冷凝,徐其琛試圖主動示好。
“家主忽然回到柏(林)我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沒成想,是準備洗手做湯羹,真是好雅興。”徐彙看着他摘掉圍裙遞給傭人時,像是半真半假的促狹打趣。
徐其琛沒有什麼多餘的神情:“堂哥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情?”
徐彙眼眸在周遭打量了一圈,“兄弟之間往來,一定需要什麼事情?聽說你最近的身體不好,這營養品不錯,讓人給你帶了一份過來嘗嘗。”
徐彙身後的助理将東西拿過來。
徐其琛輕瞥了一眼:“多謝堂哥的好意。”
“說起來,我還未曾好好的參觀過家主的這座莊園,不如……帶我參觀一二?”徐彙說道。
“晉茂,你帶堂哥到處轉轉。”徐其琛輕瞥了一眼晉茂的方向,說道。
晉茂:“是。”
徐彙對此,也沒有多說什麼。
溫知夏昨天看到視頻中有做陶罐的,便多看上了兩眼,今日徐其琛就請來了做陶瓷的師傅。
徐其琛将做好的玫瑰糕端過來,想要讓她吃完再繼續,卻看到她正在精心雕刻打磨的陶瓷不是什麼瓦罐,而是一個泥人。
“夫人與先生感情真好,第一個成品就能捏成這樣。”做陶瓷的老師傅是華人,聽到傭人喊溫知夏夫人,所以在溫知夏憑借記憶就能捏出一個半成品的小人的時候,先入為主的想法讓他下意識的就認為她捏的人是徐其琛。
可溫知夏知道不是,徐其琛也清楚,她捏的人是誰。
他毀了她的畫,她就捏泥人,她心心念念裡都是另一個男人。
“先吃點東西,待會兒再繼續。”徐其琛垂下眼眸,說道。
陶藝師傅“嗬嗬”的笑了兩聲,但溫知夏卻始終一點反應都沒有,她隻是認真的完善着快要成品的泥人,精雕細琢,萬分仔細。
她身上的裙子被泥土沾染,她也渾然不覺。
她甯願對着一個沒有任何靈魂的泥人,都不願意同他多說兩句話,徐其琛捏緊了手指。
陶藝師傅慢慢的也看出來了這兩人之間的詭異氛圍,“先生夫人,我想起來自己還有點事情,要不然今天就……先到這裡?”
徐其琛輕聲“嗯”了一聲,讓人送他離開。
“小夏待會兒再做,先去洗洗手。”徐其琛說道。
但溫知夏還是忽視了他。
直到徐其琛擡手拿走了她手中的泥人,溫知夏這才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給我。”
徐其琛:“你已經做了一下午,該休息休息了,先吃點東西。”
溫知夏站起身,因為低血糖,忽然起身的時候眼前眩暈了一下,徐其琛伸出手想要扶她,手中的泥人“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當溫知夏眼前的眩暈感過去,看着地上摔成了兩半的泥人。
“抱歉,我隻是想要扶你……”
徐其琛試圖解釋,但溫知夏隻是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後,彎腰将泥人給撿了起來。
徐其琛抿了一下唇,握住她的手腕,“我并非有意。”
“有意無意,最後你都不會讓我把它留下不是嗎?”溫知夏寡淡的說道。
就像他不會讓她留下那些畫,又怎麼會讓她留下這個,不過是早幾分鐘和晚幾分鐘的區别。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做這些徒勞的事情?”徐其琛說道,“你每時每刻在我身邊想着他,不就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讓我放棄?小夏,你該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他倘若是能放手,三年前就放手了。
他這一生所執着的東西不多,可一旦有了執念,便怎麼都不會想要放棄。
話不相投,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溫知夏走出房間,連看都未曾看上他做了一下午的玫瑰糕。
徐其琛看着她的背影,蓦然擡起頭将桌上的糕點掃落,盤子碎裂,玫瑰糕散落一地。
徐虞姿來的時候與正要離開的徐彙打了一個照面,徐虞姿狐疑的看了一眼徐彙,并沒有多說什麼。
徐彙上車後,一通跨洋電話打去了四方城:“……地點就在這座莊園,不過……我并未看到你口中的那個女人……”
顧平生眸色深深,“他不會将人放到視野之外。”
畢竟,這樣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
挂斷電話後,顧平生便讓周安北準備飛機,周安北頓了頓:“顧總,您的腿還是恢複期,從四方城到柏(林)這期間萬一出現什麼岔子,可怎麼……”
顧平生黑滲滲的眸子銳利且森冷,“去辦。”
周安北無法,隻能看向溫了川,溫了川沉了沉以後,說道:“姐夫,t周秘書說的也不無道理,我會把我姐接回來,你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
可無論他們說什麼,顧平生隻說了一句,他說:“她是我的妻子。”
既是他的妻子,便是應該由他接她回家。
沒有人比他更有這個資格。
而徐虞姿在走入城堡之後,看到徑直略過她的溫知夏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果然是在這裡。”
溫知夏已經從她的身邊走過,在聽到她的話後,腳步微頓的朝她輕瞥了一眼,“虞夫人既然不想要在這裡見到我,不如勸勸他放我離開。”
她巴不得從這裡離開。
但徐虞姿卻覺得她這話同炫耀無異:“你既然已經選擇跟顧平生在一起,為什麼還要纏着其琛不放?溫知夏你沒有點羞恥心?”
溫知夏淡淡的輕笑,在要開口的時候,徐其琛從樓上走了下來,他先是瞥了一眼溫知夏,随後将視線落在徐虞姿的身上,“小姨你怎麼來了?”
自從幾天前徐其琛提起自己過世的父母,徐虞姿在回去後接連做了兩天噩夢,所以現在的臉色還有些蠟黃,“我聽說你又把這個女人接到了身邊,連上京和四方城的事情都不打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