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晶晶跟在他身後，進了莫子槐的辦公室。

　　“坐吧。”

　　她在對面的椅子坐下來，作為自己的上級與老師，莫子槐找她談話，問一些工作進度，是很常見的。她把自己的包包與拎着的飯盒放在一邊，挺直脊背，端莊坐直。

　　“莫老師，今天的幾個病人...”她先開口，把今天的工作都認真地彙報了一次，“6号病房2床的那位患者，我今天給他加了抗血栓藥，用的是氯吡格雷。”

　　莫子槐心不在焉地聽着，聽她彙報完了，點點頭，“行，我知道了。你的處理都沒問題。”其實按照她現在的名望跟技術來講，這些小事她完全可以不跟自己彙報了。

　　之後，莫子槐的辦公室就安靜下來了。

　　楊晶晶等一會兒，還不見他說話，“莫老師？那如果沒别的事，我就先？”

　　“有事，晶晶，我在想怎麼跟你說。”

　　楊晶晶本來俯身拎飯盒的動作停了下來，重新坐直身體，她不明白，什麼事情不能直說，非要這樣扭扭捏捏的。

　　用那對老師的敬意來強迫自己忍着，終于，莫子槐開口了。

　　“晶晶，你應該知道，你不能出國的原因是因為誰吧？”

　　哦，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嗯，我知道。”

　　“那你有什麼想法嗎？”

　　“莫老師，您指的是哪類的想法呢？關于這件事的想法，在得知被拒簽的當天，我就跟您彙報過了。我的想法就是，好好學習好好工作。”

　　“不，我是說，你就甘心這樣不去了嗎？”

　　楊晶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莫老師，還有辦法可以去的嗎？”

　　一瞬間莫子槐就捕捉到了楊晶晶眼裡的那絲渴望，果然，她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這樣風淡雲輕，她還是很渴望能去的。隻要她有渴望，那就好辦了。

　　“當然有辦法。”

　　“什麼辦法呢？再準備材料，再去試着申請一次嗎？”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如果什麼都不改變的話，那當然還是一樣的結果。”

　　楊晶晶好像意識到了，眼前莫老師所說的改變，是什麼意思。

　　莫子槐等了等，輕輕說，“你跟陳永峰，還沒結婚呢。”

　　果然，果然是這個意思。

　　“如果你跟他已經結婚了，夫妻本是一體，為了丈夫，失去去國外交流的機會，失去回來升職加工齡級别的機會，倒也甘心。但是現在你們還沒結婚，隻是男女朋友關系，這事解決起來就簡單了。”

　　“哦？怎麼個簡單法呢？”

　　“你們分開，沒任何關系，不就可以了。晶晶，隻要你跟組織上打個報告，撇清跟陳永峰的關系，并且表示以後回國後也不會有任何往來，在出國跟回國時候也願意接受組織的審查，那麼去參加這個研讨會，我想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楊晶晶看着眼前的莫子槐，這麼多年的老師與上級，她竟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似的。

　　這種研究意味的眼神，讓莫子槐以為，楊晶晶在認真考慮他的提議。

　　“好，我知道了莫老師，那我考慮考慮，我先下班了。”

　　“好，女人對于感情這種事，總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晶晶，如果你決定了的話，就要盡快了。已經過了三天了，打報告再來，再重新提交材料辦理簽證，這又要花費好幾天了。這些事情，可都是有時效性的。事業才是一輩子的事，愛情維持不了多久，新鮮感過了，也就那麼回事，那個時候你會後悔現在的付出的。”

　　“莫老師，您現在給我的建議，是出于什麼心态呢？出于不想心内科失去這樣一個機會？還是隻是單純地想讓我與陳永峰分開？”

　　問完這個問題，楊晶晶緊緊地盯着莫子槐的眼睛。他回答時候的每一個微表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當然是為了你的前途，你的職業生涯着想。”

　　楊晶晶點點頭，俯身拎起飯盒，然後往身上背挎包。

　　在走出辦公室之前的那一刻，她回過頭，“莫老師，我們是同事關系，在醫院，您還是叫我楊醫生，或者小楊也可以。晶晶的話就免了，我覺得有些暧昧，不适合我們兩個的關系。”

　　出了莫子槐的辦公室，她覺得氣壓才正常。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陳永峰十年了，根本不是他所謂的新鮮感還在的熱戀。

　　跟組織打報告，保證跟陳永峰分開，并且不再來往？

　　剛才莫子槐的眼神很明确地告訴她，他隻是在嫉妒陳永峰，想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與陳永峰分手。

　　剛才他的眼神閃爍得就像是燈絲馬上要斷掉的燈泡。如果真的是為了自己的事業着想，在三天前他就告訴自己這個辦法了，想必，這三天他也在猶豫吧，在與這種本身他不齒的行為作鬥争。

　　楊晶晶趕緊往食堂奔去，得趕緊打飯，打個飯回家跟媽媽一起吃飯，媽媽一會還要去上班呢。

　　饅頭，稀米湯與鹹菜絲，打了兩份，放進車筐裡面，她就往家裡走。

　　到了家裡，桌子上已經放了兩顆煮雞蛋，這雞蛋是陳永峰定時送過來的，每每到了要吃光的時候，新的雞蛋就會準時送來。

　　楊晶晶放下包去洗手，翕動着鼻翼聞了幾下，“媽，什麼東西這麼香？”

　　話音剛落，曾慶就端着一盤已經撕扯開來的燒雞出現了。

　　“喏，昨天晚上，永峰跟默默讓我下班帶回來的。永峰說，你大夜班，要帶回來給你補一補。”

　　“他們吃了嗎？”

　　“吃了，一下子買了兩隻。”

　　“行，那咱倆快吃飯吧媽媽，正好有燒雞，今天醫院食堂的早飯很不給力，隻有饅頭跟鹹菜絲。”

　　母女兩個坐在桌上，就着還溫熱的粥，一人一隻雞腿，開始吃起早飯。

　　剛剛莫子槐跟她說的那些話，還在她的心頭，三天了，她索性把壓在心底的這件事告訴媽媽，隻是把跟陳永峰分手，變成了跟陳永峰絕交，斷絕以後的往來。

　　曾慶認真地聽了女兒的話之後，認真地想了好久，也沒有想出來到底應該怎麼辦。

　　“晶晶啊，媽媽也不曉得該怎麼勸你，但是媽媽覺得，咱們怎麼都不可以跟組織上打報告說要跟永鋒斷絕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