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心髒深處，慢慢蹿上一股涼意。
難怪……
難怪傅淩琛一下子發病。
如果念念知道……
“傅伯母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謝無妄實在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不告訴你，你也會去查。”傅夫人淡淡揚眉，“而你一旦去查，就會驚動很多人，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必要的麻煩……
她是說……
謝無妄緊抿唇瓣，眸色複雜地看着傅夫人。
“你知道，當年我從醫院醒過來之後，有多少人找我談過話嗎？”傅夫人輕笑，“他們說——那隻是個意外，而且傅瑾松的情況你也知道，他不是存心的。”
“傅伯母……節哀。”謝無妄忽然有些難過。
傅夫人說得再輕描淡寫，他卻還是能夠想象到，當年她的痛不欲生。
傅夫人笑了：“那确實是個意外，你不要多想。不然我早就把傅瑾松殺了給念念她爸抵命了，你明白吧？”
“我明白。”謝無妄輕輕點頭。
以當時那種背景，這件事不管是不是意外，都得是意外。
而就算真是意外，姜權的死，也其實還是傅瑾松造成的。
如果傅瑾松不帶人去搶傅夫人，姜權就不會開車帶着傅夫人離開京市。
就不會……發生意外。
但是傅夫人說會殺了傅瑾松給姜權抵命——他沒法信。
因為傅瑾松是傅淩琛的父親。
傅夫人雖然給人的感覺很冷淡……但他看得出來，傅夫人是一個心地柔軟的女人。
不然，她不會冒着被傅瑾松發現的危險，給姜權生下念念。
“傅瑾松讓我把孩子打掉，但傅老爺子還算有心，他覺得愧對姜家，所以就把我藏了幾個月，一直藏到我把孩子生下來。我把念念放在了醫院，然後回去告訴傅瑾松說，孩子打掉了。之後，我就嫁進了傅家。”
傅夫人輕輕歎了口氣，“一則淩琛需要母親照顧他，我不想讓他成為第二個傅瑾松；二則，傅瑾松不可能接受念念，念念的存在隻會刺激到傅瑾松。所以……我不能把念念帶在身邊。”
謝無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傅伯母，您知道五年前的真相嗎？”
“淩琛都跟我說了，我們都是被溫彥廷給利用了……”傅夫人緩慢地，将對傅淩琛說過的話，對謝無妄重述了一遍。
謝無妄聽完後又沉默片刻，才道：“傅伯母應該知道，溫彥廷也隻是一顆棋子，他是被人利用的。”
“那你能怎麼樣呢？”傅夫人淡淡一笑，“就算你查到利用溫彥廷的人是誰，你能把他怎麼樣呢？”
謝無妄眸中驟然露出寒芒：“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謝無妄。”傅夫人擺擺手，打斷謝無妄的話，“念念很愛你，你們有一個可愛的兒子，淩琛也不再是你們的絆腳石，你們有一輩子的幸福——你明白自己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嗎？”
謝無妄怔住了。
“隻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不顧一切。”傅夫人轉動了一下茶杯，“你失去過一次，不會不明白失去有多痛。”
謝無妄想到姜念醉酒後說的話，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畫面。
修長十指緊緊捏住，根根泛起青筋。
是……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了……
“我顧忌這顧忌那，怕念念身世曝光，所以才會被幕後人利用。”
“淩琛對念念有天然的愛護之情，所以才會被幕後人利用。”
“你和念念有嫌隙，所以才會被幕後人利用。”
“利用溫彥廷的人，從來都沒有自己出面過。一步步把念念推向死亡深淵的人，反而是所有愛着念念的人。謝無妄，你不覺得可笑嗎？”
傅夫人說完這句，笑了起來。
笑到眼角泛紅。
謝無妄看着傅夫人眼底的淚光，輕聲承諾：“傅伯母，我向您保證——這輩子，我不會跟念念再有任何嫌隙。”
他不會讓任何人再利用他謝無妄，傷害到姜念念。
傅夫人擡手，拭去眼角快溢出來的淚，淡淡道：“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
“傅伯母，害念念的人是不是……”
“如果是，你要怎麼做呢？”
包廂裡，寂靜無聲。
許久之後，謝無妄才低啞道：“這就是念念她哥，發病的原因嗎？他……也知道了？”
所以，無法接受？
“有病的人，比正常人都要敏感。”傅夫人淡淡一笑，“但他對念念是真的好，我很欣慰。”
謝無妄忽然覺得難過。
一股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的情緒，在血液裡來回地流竄。
折磨得他額頭冒出細微的冷汗。
“您怎麼能保證，他不會再傷害念念。”他極力地克制這股躁動，用力握緊雙手，沉聲問道。
他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念念！
誰都不行。
誰都不行……
“我會用我自己綁住他。”傅夫人看着謝無妄，輕聲說出自己早已做好的決定，“他已經答應我，等你們從國外回來，他就把傅氏集團全權交給淩琛，然後帶我去環遊世界——我不會和他再回京市了，你可以放心。”
謝無妄手背上冒出了青筋。
如果是别人……如果害念念的是别人……
可，為什麼偏偏不是别人？
這一刻，謝無妄終于明白傅淩琛為什麼會崩潰，發病，甚至是……喪失目标般厭世。
因為，仇無可報。
“無妄，我不是替他說話——但你要明白，他有病，也不是你能動得了的人。就算你能動他，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且……”
傅夫人微頓了一下。
“他隻是利用了溫彥廷這個棋子，他沒有自己動手，你也拿不到任何證據。真正傷害念念的人，是溫彥廷。念念19歲之前，一直都是姜家受寵愛的小公主，生活得無憂無慮。如果不是因為溫彥廷的殘忍和毒辣，設下這樣缜密的局，利用了我們所有人來傷害念念，用念念來報複你……念念不會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所以，不要輕易放過溫彥廷，好嗎？
謝無妄閉了閉猩紅一片的桃花眸子，許久之後才沙啞出聲：“我知道了。”
“好好照顧念念。”傅夫人緩緩起身，看起來準備結束這次談話。
謝無妄也站了起來，低聲問道：“如果念念有一天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你就告訴她——我原本是她爸的妻子，因為貪圖榮華富貴，所以出軌了傅瑾松，抛棄了她和她爸。而她爸，是生病去世的。”
傅夫人的語氣很平靜。
謝無妄卻很難過。
“好。”
10分鐘後，謝無妄跟在傅夫人身後，離開了清雅居。
傅夫人告訴司機，要跟謝無妄去一趟謝家的醫院。
司機老張略微有些為難。
傅夫人就當着司機老張的面，給自己的丈夫打了個電話過去。
傅瑾松聽她說傅淩琛生病發燒住在謝家醫院裡，謝無妄和姜念在照顧着。
“你去吧。”
他回應了三個字，挂了電話。
“現在可以了？”傅夫人看着司機老張。
“是，夫人。”
很快，傅夫人就随謝無妄去往醫院了。
司機老張開着車，遠遠地跟在後面。
看着後視鏡裡那輛大G，謝無妄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煩躁。
這都tm什麼破事兒！
他想插手，都不知道怎麼插。
難怪傅淩琛會瘋！
換他，也怕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