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過去,黃浩傑近乎是理所當然地覺得段原能接受自己的那份“道歉”,甚至還時不時地氣憤于道歉背後隐藏的另類的屈從意味。
但道歉并不意味着真正認錯,正面的行動往往也能意味着負面的情緒。
直到此時此刻,親身感受到這份這份高高在上的輕蔑後,才能設身處地地感受到那份潛藏于其中的侮辱。
黃浩傑聽着段原那輕描淡寫的語氣,以及看到對方滿臉不在乎的輕慢态度,越聽越是生氣。
怒火中燒時,他現在隻想讓對方為此付出代價。
“你什麼意思?!媽的你以後在學校外給老子小心點,回頭我就叫人來打你!”黃浩傑看着段原,一時間甚至不顧在場的其他學校老師,直愣愣地将威脅的話語說出了口。
……在一些初中或是小學裡,往往都有這麼幾個自稱認識校外混混的學生。黃浩傑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況,他認識一些學校外的混混,甚至于過去也經常以此來恐吓班上的其他同學。
班主任聽得頭都大了,當即轉換了目标看向這起事件中的另一個當事人。
“你也差不多得了,”班主任按了按鼻梁,“你這什麼意思,威脅同學?”
“真要說起來,人家之前都能大方地接受道歉,為什麼你就忍不了脾氣這麼糟糕。真要說起來,要不是你先沒事找事惹他,怎麼會把一個好學生逼到這份上,人家怎麼可能會想過要在廁所把你按進小便池裡?!”
“怎麼?你打别人就是别人活該,别人打你到你這裡就是不行了?但凡你以前能站在段原的處境上設身處地為對方着想,這種事情可能從最開始就壓根就不會發生!”想想也是真的麻煩,不是這人怎麼就被分到他們班了呢。
真要說起來,相比起段原,班主任顯然更讨厭到處惹事的黃浩傑。
要不是對方真的不好溝通實在聽不進去人話,他們這些老師或許也不會在第一時間裡,把注意力都放在以前一直聽話的好學生段原身上。
黃浩傑還真就忍不了。
當曾經的過錯沒有得到合理的懲罰後,反而會讓過去在他眼中接近權威的老師徹底失去原本管教學生的權利。
此時在他眼中,當這些學校的老師在另類縱容、堪稱是屈服于縱容他的父母後,他們也就從神壇上走下變成了凡人,沒有資格管教插手他的選擇。
黃浩傑忍不下這份屈辱,惡狠狠地出聲警告:“反正不行就不行,這事沒完!”
……
事件雙方,無論是黃浩傑還是段原都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
無法商讨出合适的結果,眼見這件事也确實是真的沒辦法解決,最後這件事還是無可避免地被鬧大。
之後黃浩傑和段原的家長再次被叫到了學校裡。
因為離學校的距離遠近存在不同,段原父母來得要比黃浩傑父母要更快一些。
段父壓根沒想到,最近才輕松了這麼幾天,段原居然就能在學校裡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使得本來差不多已經快結束的事情居然在此刻再度重新拉開新的序幕。
段父不可置信地問道:“你這是怎麼回事?你居然真的因為口角上的問題,直接把人扣到了小便池裡和其他人打起來了?!”
段原沒有理會,從始至終都隻是沉默着不吭聲,像是從始至終都無所謂對方的訓話。
這反而讓段父開始覺得不滿。
一直到之後黃浩傑的父母到場後,更是将現場的混亂重新推至了另一個新的高潮。
不同于之前來學校商談賠償事項時,面帶禮貌微笑、看着很理性也很歉意的樣子,黃父在聽說了黃浩傑被人按進小便池的事情後,整個人氣得臉紅脖子粗,連說話的語氣都比之前變得更加粗魯。
“那麼這事怎麼回事?!我的孩子在學校就是這麼背對待的?!”黃父氣勢洶洶地職責道,“被按進小便池,被強迫着用尿洗頭……而你們之前甚至還想讓浩傑閉嘴,遇到這麼大的事情後居然還想着和解?!”
“你們學校是怎麼辦事的?!我光聽着都覺得搞笑。”
說到這,指責完學校的老師,黃父扭頭看向了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
因為之前就處理過類似的事情,他倒是認得段原的這張臉,也确實知道段原和黃浩傑之前的那點事。
可對他來說,之前的那點意外早就在他賠錢後徹底結束了。
眼前收下補償款的對象居然還額外進行事後報複,無疑點爆了他的怒氣。
黃父質問道:“還有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之前不是都給你們道過歉了麼。你們還收了錢選擇和解,怎麼事後又想着非要鬧事?”
“補償不夠你當時就該和我說,而且在那件事之後我可是一直都在管着我們浩傑,你家孩子在這之後也再沒收到欺負挨過打。我們這怎麼着都算是配合了吧?怎麼你們反而開始蹬鼻子上臉欺負我們家浩傑了?!”
和上一次被叫來學校商議賠償道歉事宜的反應截然不同。
在上一次被叫來學校的時候,黃父看着确實也能稱得上是歉意,無論提出什麼要求都能迅速同意,像是對段原的遭遇以及自己孩子的惡行格外愧疚的樣子。
但對比現在,或許之前那麼配合,隻是因為當時提出的每個要求對他們而言都全無所謂。
賠償款不至于大出血,要做的也就是約束自己家的小孩讓他不要再動手欺負同學,這一切對他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一直到今天得知黃浩傑受到了傷害。
哪怕隻是經曆了過去段原承受的一小部分惡意,就已經在怒不可遏中徹底抛卻了過去風度翩翩的模樣。
他們之前是真的脾氣溫和麼?他們之前真的是認錯了麼?
無非是自身真正的權益沒有收到迫害,于是表現出理性的樣子騙人耳目。
就看此時黃父表現出來的反應,對方可太清楚自己的孩子以前究竟做了什麼了,于是在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後,才擺出這樣一副無法接受的蠻橫來。
段父見狀,心情也跟着變得更加糟糕了。
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卻偏偏在以前讓他們選擇和解。
這算是什麼?把他們當軟柿子捏?
段父從這份後知後覺發現的敷衍中,感覺到了氣憤。
他沒再繼續和段原說什麼指責的話,直接不耐煩地看向黃父,轉換話題嘲諷道:“我們怎麼了?要不是你們家小孩嘴欠,小小年紀嘴巴這麼髒說得這麼難聽,段原他至于在這之後突然動手麼?”
“什麼說我們家段原喜歡喝尿,喜歡當垃圾桶吃煙頭,我最近不是都給你發了信息讓你管好孩子麼?别跟我說這麼多通電話、這麼多條短信你一個都沒看到!”
“但凡在我最開始給你打電話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你能好好管好你家小孩的那張破嘴,哪至于最後又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段父冷眼嘲諷,就差直說一句活該了。
黃父氣極反笑:“你什麼意思?搞清楚你的态度?!現在動手的是你家的那個小孩,你們就是這麼對我這個受害者說話的?”
“就沖你現在的這個态度,我絕不接受和解!”
段父譏諷:“那不然呢,自己惹是生非闖禍,還把事情弄得這麼大浪費我的時間,你還想要什麼态度?你還想我怎麼和解?難道還要給你跪下求你原諒?”
“真要說起來,就之前你那小孩也沒見得說搞出這麼大的事情後,跪在地上公開給段原道歉啊。”
“如果你要誠意,反正我随便你這麼想,你自己直接在腦子裡和之前那事抵消了得了。”
對于段父來說,因為之前的霸淩事件,在雙方兩個家庭之間,相關的補償大概早就有了一個雙方都能承認的标準。
反正在他看來,既然曾經的黃父能以這個标準處理之前的霸淩,那想當然的,對方應該也能在真正遇到麻煩後接受這樣的補償。
作為如今這起事件中作為“疑似霸淩者”的一方,在最開始的慌張焦慮不滿等負面情緒過去後,段父倒是異常地鎮定了下來。
真要說起來,盡管是第一次遇到類似的麻煩,可就算是到了這時候,他還占着理呢。
“不是……這能一樣麼?”黃父有那麼一瞬間的詞窮,随即開始給自己找補,“這和之前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好吧?你們家段原動手的實際情況,遠比我們家浩傑之前還要更加惡劣。”
“既然都知道遇到這種事情後,受害者究竟會有多難受痛苦,那就不該做這種事情啊!”
“還有你們現在這個态度,一點都沒有為這件事而感到愧疚……信不信我回頭就把這事發到網上,然後找媒體給你曝光了!”
就這氣勢洶洶不惜把事情鬧大的态度,别說還真有那麼一瞬間把段父給吓住了。
段原冷眼看到這,出聲反駁:“我知道了黃浩傑他又不知道,他一直嚷嚷着我還以為他好奇呢。”
“不過現在他也知道了,感覺他以後也不會再說什麼類似的話了。”
段父回過神來跟着附和:“确實是這麼個理,先撩者賤。真要說起來,今天這事還沒以前你們家那小孩做得過分呢,這會兒甚至還沒逼對方去隔間的垃圾桶翻煙頭吃下去。”
“這樣對比下來,我覺得今天這事甚至還不用像之前那樣嚴肅處理。”
能在這時候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這倒不一定是真的在鼓勵段原、覺得自己的孩子說得對,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實在不滿對方的區别對待感覺自己被敷衍,再加上說話的語氣實在讓人生氣,于是最後才有了現在這個據理力争的反應。
而在這之後,這件事最後還是在雙方家長到場後和解了。
就算是不滿商談的結果,可在一切發生前的最初,也确實是黃浩傑先惹出的事。
無論是報警還是采用其他别的過激手段,或許最後反而也會讓自己的孩子跟着一起受難,逃不脫之前霸淩的責任。
隻是在不歡而散前,陰沉着一張臉的黃浩傑還是避開其他人,對段原比了個口型。
“這事沒完”
他無聲地這麼說着。
段原冷漠地看着對方,像是也在無聲地對此做出回應。
對,這事确實沒完。
……
之後段原的處理方式和之前的黃浩傑差不多,大概就是賠償金錢,加上在學校裡檢讨背上處分。
不過按照段父和黃父氣憤之下的争執結果,如果以之前黃浩傑的處罰方案作為标準,段原這會兒的處理解決方案倒是要比對方更加輕一些。
因為事情遠沒有最開始的黃浩傑那樣惡劣,段原甚至抛開了公開檢讨道歉的過程——畢竟這事真要說起來也确實是黃浩傑說得難聽。
段原隻是随便在網上抄了幾頁檢讨書,直接把它貼到了公告欄裡,這事就算是暫時結束了。
但即便是這樣,哪怕段父當着所有人的面确實維護了他的權益,可這實際也并不意味着父母支持他的報複手段。
在回到家後,段父就再次和段原重申道:“我送你去學校,就是希望你能在學校好好學習,不是讓你去學校去和其他人浪費時間打架惹是生非的。”
“下次無論他說什麼你都别理他,提高成績、看看能不能在未來考上内城的高中大學,想辦法為未來定居在更安全的内城,這才是對你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段原沒吭聲,于是最後看在段父眼中便又像是習以為常默認了的樣子。
他想,如果自己真的在最開始就按照段父說的那些做,自己這會兒反而要情緒崩潰抑郁了吧。
好好學習搬去内城,這究竟是他自己的願望,還是父母抱着遺憾希望能讓他繼承的願望呢……
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在以後,黃浩傑作為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按進小便池裡的當事人,未來再也不會在班裡說什麼難聽的話來嘲諷他了。
……
即便當事人勉強達成了和解,這件事看着勉強也算是過去了,可無論是段原、黃浩傑,還是說學校的其他老師校長,所有人都下意識繃緊了神經不敢松懈。
就像是黃浩傑之前說的那樣,這事沒完,這事還遠不到最後的結局。
而之後在周末的時候,學校外活動的段原再次遇上了麻煩。
……可能這件事唯一能算得上好的一點就是發生在學校外了吧,起碼學校的那些老師不會為此而覺得為難。
周末,當段原抱着對聖依神越發濃重的感激後參加晚禱準備回家時,當他路過某條小巷,看到這條随着時間接近傍晚而顯得越發荒僻的巷道裡,有人靠着牆抽煙、像是在刻意等待着誰的時候,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或許會和黃浩傑存在關聯。
而他想的确實也沒錯,不遠處堵在巷子另一頭抽煙的混混也确實和黃浩傑存在關聯。
當他走進這條小巷子的時候,段原聽到了黃浩傑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
“王哥,就是他,就是他之前在學校裡讓我出醜!”黃浩傑招呼巷子另一頭正在抽煙的混混,看樣子就是想讓對方來給自己主持公道。
段原在心裡默念了一聲“使用”,在變成神裝的【半指手套】戴在手上的同時,扭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的情況。
在他身後,黃浩傑拖着個木質的棒球棍當做是武器,似乎是打定主意想在這時候給他一個教訓。
老實說,在松市,即便因為詭異怪物的存在,政府官方也确實在重視運動這一塊,希望民衆在遇到危險後有逃跑反抗的能力。但棒球作為一項比較繁瑣、要求比較高、适用場地偏大的運動,在整個松市一直都不算多出名,甚至沒幾個正經的棒球場地。
對于降臨日後的松市市民來說,他們現在還能在市面上賣到棒球棍,這些可能大多都是出于民衆将其當做是武器的需求。
就比如說現在的黃浩傑。
不過如果隻是棒球棍的話,這對他來說問題應該不大。
就看那個被黃浩傑喊做是“王哥”的混混,因為不是同齡人,也大概知道一點法律擔心惹事、生怕一不小心就真的把人打死,對方手上看着甚至都沒拿什麼能當做是武器的東西,估計純粹就是抱着欺負小孩的想法過來了一趟。
段原在心裡大緻算了一下,一個混混在不遠處抽煙堵他,身後就隻有黃浩傑以及學校裡和對方關系比較好的一些同學。
相比起當時在廁所裡把人按進小便池後遇到的其他人的阻攔,實際情況換算一下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在最近這幾天裡,在課間休息學習之餘,他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可能遇到的麻煩。
可能會被校外的混混打,也可能會受到排擠遇到來自黃浩傑等人的惡作劇。
段原在這之前就預設好了一切,擔心課本被撕毀那就每天都背回家,未來可能遇到混混就提前偷偷照着網上的視頻教程鍛煉學習。
大概是因為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他這會兒面對現在的這個情況看着倒也還算是從容。
看了一眼好像全場也就黃浩傑手上的棒球棍看着比較有威懾力,段原先是裝出慌不擇路想要逃跑的樣子,裝出害怕避開混混的樣子朝着黃浩傑旁邊和巷子圍牆的縫隙沖。
一直到之後下意識伸手要攔、揮舞棒球棍想要打下來的同時,直接伸手搶過了對方手上的棒球棍。
在手上有了能稱得上是武器的東西後,配合原本手上戴着的【運動】屬性【半指手套】的神裝,直接動手把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就算是那個被黃浩傑叫過來、年齡看着明顯比段原大一輪的混混,也明顯敵不過段原的蠻力,三兩下就被段原拿着棒球棍給打跑了。
眼見混混逃跑,黃浩傑等人也跟着意識到了不對勁想要轉身離開。
段原丢掉手上的棒球棍,直接在這夥人中抓住了黃浩傑,以及另一個看着比較有些眼熟、時常跟着黃浩傑一起行動的狗腿子。
段原強行扯着他們的手,強硬把兩人拖到了剛才混混抽煙的地方。
此時,地上被胡亂扔了幾個煙頭。
當黃浩傑被強行拖着來到這幾個被扔在地上的煙頭前,他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段原之後可能要做的事情。
在這一刻,他甚至開始憎恨自己過去引以為傲的記憶力。
在以前,他記得以前因為閑着無聊,和其他人一起起哄讓段原撿着垃圾桶的煙頭吃下去,以此作為取樂,而當事人痛苦絕望的臉就是最好的消遣。
而現在,顯然,就像是過去自己曾經做的那樣,這份痛苦、這段經曆也将在這一刻照模照樣地還給他們自己。
黃浩傑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憤怒斥責對方這個糟糕的想法,可是之前在學校裡的遭遇似乎也提前預告了眼前的人将毫不在乎他們的想法。
他下意識開始掙紮。
但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從意外出現的那一天起,段原就有了難以想象的力量,任憑兩個大活人如何掙紮,都無法動搖拿隻用力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難道說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段原身上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異變?
邊上和黃浩傑關系不錯的朋友也想起了以前的這件糟心事,想起黃浩傑以前在學校裡被人按進小便池裡,眼前的人似乎也沒受到什麼過分的責罰,當時就有些慫了。
“冤有頭債有主,當時最開始想讓你吃煙頭的人可不是我啊,我就是一個看熱鬧旁觀的啊。”他甚至無視了邊上黃浩傑瞪視看向自己的視線,遇事後下意識說出了這樣的話想要打消段原的念頭。
然而段原沒有理會。
确實,在他的記憶中,每次受欺負的原因往往大多都是因為黃浩傑的“奇思妙想”,但每一次,往往都有幾個讨人厭的狗腿子在一邊跟着起哄。
就他現在抓住的這個和黃浩傑關系不錯的朋友,顯然就是其中最捧場最愛起哄看熱鬧的那個。
段原冷聲道:“之前你們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們。那麼之前起哄讓我吃煙頭,現在剛好,你們也把這煙頭撿起來給我吃下去!”
無論是黃浩傑還是他的朋友,沒人願意做這種事。
當段原的話音落下後,甚至沒人動手全都直愣愣地沒有反應。
這個可以理解。
當時被這些人逼着吃煙頭的時候,就是段原自己也不想做這樣的事。
但是來自其他人的欺淩和威脅、密密麻麻圍在自己身邊的對他抱有惡意的同學,以及有人直接把煙頭撿起來放在他嘴邊的動作,甚至當時還有人按着他的後腦勺讓他低頭“幫助”他把東西吃進去,這一切的一切最終讓他在當時徹底喪失了社會中為人的尊嚴。
段原:“不願意吃是吧……行,你們不願意,那我也好心幫幫你們。”
段原說着,直接把黃浩傑按在地上用腳死死踩住,然後彎腰直接撿起了地上的一個煙頭,強行掰開另一位被他抓住的狗腿子的手,強行把煙頭塞進了對方的嘴裡。
而在做完這一切後,眼睜睜看對方吃下去後,他這才把人拎起來調整位置,拖起了被他踩在地上的黃浩傑,撿起另一枚煙頭塞進對方的嘴裡。
黃浩傑最開始第一反應就是揮手掙紮,但來自段原手上的力道徹底控制住了他的手臂。
他下意識看向另一個在場的朋友求救,但也不知道是段原踩着對方的力道太大,還是說對方在吃下煙頭後也抱着陰暗的想法不想讓他躲開這份公平的懲戒,對方四肢隻是簡單掙紮了幾下做了做樣子,之後很快就沒了動作。黃浩傑感覺自己的下巴被強行扒開,他眼睜睜地看着段原重複他過去做的那些事。
也就是直到此時,在仍舊帶有些許餘溫的煙頭混合着灰塵被塞進對方嘴裡後,段原看到黃浩傑哭了。
黃浩傑面上有恐懼、有驚惶、有絕望,甚至還有一些微末的後悔。
也就是直到此時此刻,當過去所有的惡行都反饋到自己身上後,在發現曾經欺淩的人擁有了他無法抵抗的力量後,他這才開始後知後覺地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懊惱。
或許是在懊惱以前動手欺負人,又或者說懊惱居然讓段原爬到了自己頭上來,反正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這對于如今的段原來說都已經晚了。
黃浩傑曾經擁有無數次後悔的機會——
如果他在道歉協商後閉嘴,那麼局勢再怎麼樣糟糕也不至于發展到如今的這個地步。
如果他能在霸淩中途選擇停手,那麼當時的段原或許也不至于崩潰到選擇報複,更多的可能隻是自顧自地忍耐。
如果他在最開始就從未對自己的同學産生如此惡劣的想法,那他們能相安無事一直到畢業告别,成為未來記憶中有些陌生的同班同學,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隻可惜黃浩傑在此之前,似乎從未感到後悔。
段原對于黃浩傑的眼淚無動于衷,甚至隻覺得虛僞。
“這事沒完。”段原把人松開,瞪視看向黃浩傑的視線,不期然地掃到了對方臉上的片刻恐懼。
也就是直到這時候,眼睜睜看到自己叫來的混混也沒辦法幫他複仇後,黃浩傑才終于感到了害怕。
……
時間很快到了新一周的周一。
段原在之後回到了學校上學。
而在回到學校後,不期然看到了老實坐在座位上的黃浩傑。
在雙方視線對上的瞬間,他清楚看到了對方下意識瑟縮的動作。
段原盯着那群聚在一起的人。
曾經他們聚在一起拿他取樂,現在這些人似乎卻隻能聚在一起對抗恐懼。過去他們被“霸淩取樂”聯系在一起,于是現在徹底清算時也沒辦法由此抽身。
“呵呵,黃浩傑,别人抽剩下的煙頭好不好吃?小便池裡的尿好不好喝?糞坑裡的屎對你來說是不是也很香,不然之前你怎麼吃得這麼大口?”
“不過你們還真的是好兄弟啊,真到了這份上居然還能一起同甘共苦。”就像是之前黃浩傑對他做的那樣,段原自然不會吝啬自己的言語。
有些事情他确實沒做過,但是在現在局勢徹底颠倒、本身力量占優勢的前提下,就算事情是假的,那在其他人看來也能變成真的。
班上其他人聞言或多或少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像是沒想到一周過去後,居然就能聽到這麼勁爆的新聞。
即便礙于黃浩傑過去的淫威不敢明目張膽地扭頭去看,但還是有不少人偷偷看向黃浩傑的方向。
在這一刻,盡管教室裡除了段原之外并沒有其他人敢說話,可這些曾借此霸淩的霸淩者們還是回想起了之前段原的遭遇,并驚恐地把這一切都套回到自己頭上。
“看什麼看!”黃浩傑下意識想要呵斥班上可能八卦說風涼話的人,隻是聲音聽起來有些發虛,帶着連他自己也能發掘的驚懼。
段原學着對方以前的樣子陰陽怪氣:“怎麼啦,說說都不行麼?隻是說說事實真相而已,你别敢做不敢說啊。”
對,這事沒完。
這事确實還沒完。
……
段原曾經在被霸淩的時候,出于發洩情緒的目的寫過日記。
在自己寫的那本日記裡,每一頁都意味着他曾經平白遭受的苦難。
以前的段原從來都不敢把日記本往回翻,唯恐過去那沒頂的絕望再度被他回憶。
但現在,在徹底擺脫了被欺淩的命運後,段原終于敢往回翻看一些過去經曆。
而根據日記本的叙述,他開始着手将過去遭遇的苦難歸還給所有霸淩者。
他沒想過把事情做絕,也不想讓自己受委屈,純粹隻是想照模照樣把一切都還給對方。
但可笑的是,段原以前忍了小半個學期,委屈的眼淚幾乎泡皺了日記本的紙頁。可當他把這一切痛苦照模照樣打包歸還給黃浩傑後,隻過去了兩天,對方就開始請假不敢再來學校。
看來隻要當子彈打在自己身上,就是黃浩傑這樣的畜生也能感覺到痛的啊。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黃父黃母似乎還沒有放棄那個近乎天方夜譚的讨回公道的想法,之後居然真的敢去找媒體自爆。
看到網上逐步出現的隔空聲讨他的評論,段原看到看那些扭曲實際真相後,甚至都覺得有些荒謬。
既然你找記者那我也找記者……段原想,他現在确實無所謂名聲,但他也不會放任真相被埋沒,辜負那個在過去一直苦苦忍耐的自己。
第55章
段原之後自己偷偷刷了會兒手機,看到了不少以偏概全站在黃浩傑的角度的報道。
在那些發到網上的新聞裡,他成了天天毆打同學霸淩黃浩傑的霸淩者,甚至還額外加上了一段當事人黃浩傑自己的臆測,覺得他可能和詭異存在關聯。
而底下的的評論看着也大多相信了報道的内容,畢竟配圖的照片裡黃浩傑的狀态看着确實糟糕。
甚至因為黃浩傑早早發育本身體格比較健碩,這部分學生大多不是什麼主要的被霸淩的群體,看着就不像是能被普通學生欺負的樣子,最後别說,還真有人猜測他和詭異存在關系,借用非人的力量肆意妄為。
段原在網上大緻看了一會兒,最後大着膽子找到了一個對他來說還算比較熟悉的外城三區的媒體,踟蹰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直接給對方私信,說明自己最近經曆的這些事,在說明報道錯誤的同時,表明自己是在絕望之下請求了神明,由此擁有了複仇報複的力量。
在再三檢查了内容确認沒有什麼病句錯字之類的問題後,段原忐忑地按下“發送”把信息私信發給了對方。
幸運的是,在信息發出去沒多久後,他就收到了對方的回複。
得益于他憑借神明賜下的神裝擁有了反擊的力量和可能,這起事件中同時又包含了校園霸淩這類社會關注問題,再配合真正的霸淩者說謊欺騙衆人的前提,這件事倒是也很快吸引了對方的注意,沒多久就打字回複試圖深入了解,同時還約好了之後的采訪時間,決定在周末對段原進行采訪。
……
而時間也很快到了周末。
在這家外城三區的當地媒體采訪過一些學校的知情學生得知大概信息後,他們找上了和他們約好在某個咖啡館見面的段原,準備采訪完對方後就火速出稿,直接在這個流量最大的周末發出這個驚人的信息。
在采訪最初,記者問出口的都隻是一些常規的問題,比如說之前經曆霸淩的經曆,以及着重詢問了段原得到神裝的經曆以及之後的改變。
……就沖這個詢問的重點,在這個宗教大肆流行的時代,看來這些人也是打算好了要着重描寫一下最近新興、對外争議也有些大的聖依教,同事再蹭這一波熱度。
在簡單說明了過去接受的霸淩以及獲得神裝後獲得的救贖後,記者看這部分素材問得差不多了,轉而問起之前報道裡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記者:“就看之前相關的網絡報道,那位當事人黃某某表示在道歉和解、甚至主動退讓後,你又對他實施了報複,請問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段原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
就好像學校的發下來的所謂匿名教師評價都要打滿分,被問到一些負面的問題後下意識避開那些對自己不好的評價,就算是段原這樣人生閱曆一般的初中生,趨利避害的本能已經隐約在他心底浮現。
他大概也能隐約察覺到,網絡上總有一些從受害者身上挑毛病的人,社會的風氣也隻會全然接受一個明面上完美無缺的受害者。
道歉後還和對方大打出手,在占據了絕對優勢後還要一件一件照模照樣小心眼報複回去的當事人,合理的反擊或許也會迎來那些代入霸淩者角度思考這件事的網友的抨擊。
但這部分人的評價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麼……
段原認真回答道:“對,是真的。不過他雖然道歉了,但還是拿我過去遭受的痛苦大肆宣揚,以此來侮辱我的人格。哪怕他之後真的後悔了,我也不會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
記者問:“聽說你因為這些事多次被學校的老師叫去訓話。既然問題已經解決了,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實施報複呢?”
段原反問,他甚至有些想笑:“可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就這麼原諒他呢?這麼簡單就原諒他的話,那以前忍耐了小半個學期的我又算什麼呢?”
“你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如果你被他霸淩、被他逼着做那些侮辱人格的事,如果你是我,你真的會原諒他們麼?”
“我隻能說,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為他們最初就是這麼對待我的。我無法原諒他們,我絕對無法原諒他們。”
“我無法接受在我受到無端的侮辱和毆打後,隻能被迫寬容和他們達成諒解,就好像我經曆的所有痛苦,都是什麼随随便便就能被忽略的東西,我的情緒我的絕望全都不值一提。”
“讓我就這麼看着他們在欺負我後,跟什麼都麼發生過一樣繼續過他們自己的幸福生活?這怎麼可能!”
他不知道記者是不是為了能問出更多勁爆的内容,于是才刻意地問出了這些話,但無所謂了,他也願意配合,隻希望能讓更多人關注知道這些過往的經曆。
記者應了一聲:“好的,我大概知道了你的想法。”
他之後又問了一些其他的一些問題,段原都很配合地給出了回答。
這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在之前的霸淩事件後,似乎陡然成長了不少,起碼在為人處世這一塊上遠超了其他可能在采訪時話都說不大明白的同齡人。
這場短暫的采訪很快迎來結束,而段原在這之後也扭頭回了自己家。
而記者最後在告别了段原後,也用對方的這些回答拼湊出了一則信的報道,很快發到了網上。
因為有黃浩傑那些報道的熱度,不少人對這起霸淩事件也算是單方面有了一些了解,甚至出于“一定要為這個遭遇霸淩的可憐孩子讨回公道”的想法關注後續。
在這份來自于段原以及其他霸淩旁觀者的叙述構建而成的報道發出去後,很快也引起了不少的人的注意。
同時,由于在新的報道發出去後,案件很快引來了新的反轉,這幾乎讓所有人都覺得始料未及,報道的熱度也進一步上蹿。
而在看到其他補充視角的說明後,這更是讓之前因為最初的報道内容從而對黃浩傑生出同情的網友,瞬間意識到了自己正在被利用的真相,于是最後反噬的也更加明顯。
評論區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所以之前那個站出來說自己被霸淩的黃某某才是真的霸淩者?我靠,年紀不大心眼還挺多,差點真就給他騙過去了。]
[之前欺負人的時候也沒見說反省自己啊,感情他的意思是說,“我欺負别人可以,但别人反過來欺負我那我可就得委屈了,我還要找媒體曝光你”?不是,他怎麼敢的?!]
[今天還真是小刀喇屁股——開了眼了,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看到這麼不要臉的人。]
[笑死,還說什麼和詭異有勾結,人家聖依教看到了都要告那個黃某某一家诽謗了吧?]
[我也想笑了,好好的神裝、神明賜下力量,結果扭頭就在黃某某嘴裡變成了什麼詭異怪物,這算是侮辱教會,犯法了吧?我支持聖依教的信徒找他們麻煩,然後把他們都告上法庭。]
當然,除了這些表示支持的話,還有一部分人熱衷于在受害者身上挑毛病,覺得段原的手段有些過激,覺得一個未成年有這麼強的報複性,屬實不算是好事。
[不是?難道就我覺得這個段某的報複心有點強麼?繼續這樣下去,說敢說那個段某在未來不會成為另一個欺壓同學的霸淩者?]
[既然都已經報複過了,那就見好就收差不多得了,類似的事情出現再多也就是浪費公衆資源。我要是其他同校學生的家長,那我肯定不願意老師一天到晚都處理這兩個人的這點破事。]
而在類似的評論下邊,自然也有人不滿這些人過分刁鑽刻薄的看法。
[我要是學生家長,那我第一時間感謝他解決了這一群霸淩者。起碼以後我家小孩絕不可能會波及被霸淩,學習都能學得更加認真。]
[你不會就是那些霸淩者的家屬朋友吧?就正常人來說,看到這個新聞第一反應不該是誇那個段某幹得漂亮麼?]
[我覺得段某說的很對啊。我不會原諒那些霸淩者,我絕不可能會原諒那些霸淩者!總說什麼長大後看也就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可現在确實長大了,我就隻想穿越回到過去,給那些垃圾一人一拳,把他們對我做的一切都全部報複回去!]
[還有閑工夫上網說這些話,看來黃某某你挨打還是挨輕了沒吃到教訓啊,不會真覺得有人會同情最初的那個霸淩者吧?]
[如果報道裡的段某能看到這些評論,那我希望你以後能打得更重點。人就是賤的,懲罰輕了就是不會吃到教訓,你可絕對不能讓以後那個黃某某變成這麼一個在網上随地發表離譜評論、隐瞞真相到處騙人同情的垃圾。]
……
另一邊,黃浩傑一直關注着網絡上這些和自己相關的談論,過去甚至于從那些支持自己的評論中得到自信,全然忽視了這都是在給出錯誤信息後得到的不屬于自己的鼓勵。
在那則站在段原視角說明整起霸淩事件的報道被發到網上後,他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報道文章的内容,不滿于輿論風向的瞬間變化。
黃浩傑的手指滑動手機屏幕,各式各樣的評論映入他的眼底,過去曾支持他的人有不少人倒戈,甚至還轉而說起了他的不是。
黃浩傑看得越多,就越是覺得憤怒。
無論是這些聽風就是雨的網友,還是居然敢在網上說出這些話的段原本人,這一切都讓他壓抑的情緒在頃刻間猛地爆發。
“還神明的賜福……”
黃浩傑冷笑了兩聲,就段原這樣小氣的人,光是幾句玩笑話都開不起,脾氣古怪又糟糕,這種人他憑什麼能得到神明的賜福?
還得到了聖依教的神裝,話說的是真的好聽。
聖依神真這麼好脾氣,教會真的這麼樂于助人,怎麼沒見他們額外發發善心幫幫他。
得益于段原最近的所作所為,他現在甚至都開始了厭學,連帶着他的心理狀态都跟着受到了影響,整個人感覺都被逼到了絕路上。
真要說起來,之前那個松市首富口口聲聲說自己得到了神明的庇佑獲得了健康,實際卻是和詭異勾結,說不定段原就是這樣類似的情況。
黃浩傑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對。
段原絕對是和詭異存在關聯,暗地裡為了報複他甚至和那些非人的怪物為伍,不然不可能擁有這種能反抗他的異常力量。
真要說起來,段原這會兒說不定就和那些被詭異同化的怪物一樣,貿貿然和詭異打交道換取這份力量,這人說不定要不了幾天就會徹底失去人類的樣貌和理智,被特異局圍剿呢。
黃浩傑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他好像說服了自己。
他想到了之前新聞裡那個和詭異共生最終被活剖的殺人犯。
在黃浩傑看來,現在的段原和之前那個殺人犯的情況也差不了多少,絕對是因為理智喪失選擇和詭異共生。
在這之後,段原就該和之前那個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活剖而死的殺人犯一樣,被拉去特異局解剖!
黃浩傑頗為惡毒地這麼想着,越看其他網友的評價便越是覺得不耐。
“明明我說的才是真相,段原就是和詭異存在關聯,怎麼沒人相信呢……啧,一群沒點主見的廢物,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也沒點自己的想法。”
黃浩傑低聲喃喃抱怨,在略顯昏暗的房間裡,他這會兒看着甚至有些像是在詛咒着什麼的樣子。
手指滑動手機的速度開始變得越來越快,不斷地往下翻找其他人的評論。
大概人就是這樣的,明明告訴不自己不要去關注不要去做什麼事,實際卻又偏偏卻控制不住自己繼續投之以關注。
即便黃浩傑打定了注意覺得報道裡通篇都是段原的謊言,看到報道裡其他人的采訪舉證後甚至想回學校狠狠揍一頓那個胡說八道的小兔崽子,讓所有人都學會謹言慎行的道理。但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雙眼還是死死黏在手機的屏幕上,瞪着眼睛的樣子無端顯得駭人。
黃浩傑不斷翻看手機,恨不得這會兒寄宿在段原身上的詭異直接爆炸顯出真身。
“這麼多天過去了,詭異為什麼就是沒有出現呢……”
在這一刻,他不知道的是,強烈的負面情緒裹挾着對詭異的另類執念,這份短時間裡攀升至偏執的情緒最終成為了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而他,就是詭異用以定位出現的錨點。
黃浩傑沒有看到,房間的空氣無端開始扭曲,過分異常的場景看着遠超常人想象。
隻是他盯着手機發光的屏幕,什麼都沒能注意到。
直到耳邊突然響起了異樣的水聲——
不是尋常水龍頭在打開後,不斷往下墜沖刷着洗手池的動靜。
那是更加奇異的、更讓人覺得困惑的聲音。
有些像是小時候玩的水氣球,當水氣球表面砸在堅硬的地面上後,内部的水流發出類似于“咕咚”的聲音,在薄薄一層氣球橡膠裡不斷翻滾發出異響。
此時出現在他耳邊的,就是這樣一個聽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響動。
最開始黃浩傑專注于手機的内容,實在懶得搭理這陣動靜。
一直到随着時間流逝,他抓着手機的手開始不斷往外冒雞皮疙瘩,人類對于異常恐怖本能的恐懼最終讓他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黃浩傑後背無端開始發冷,冷汗一陣一陣地往外冒。明明剛才還覺得适宜的溫度,卻在這一刻讓他覺得陰冷。
翻滾反複的水聲開始變得越來越大了。
黃浩傑無端開始感到恐懼,他渾身上下開始莫名發僵,面上帶着連他自己都恍然未覺的驚恐神情。
随着他的視線朝着聲源的方向望去,幾節過分柔軟的的手指在這一刻憑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真要說起來,在最開始,黃浩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那些憑空出現在空氣中的東西是手指之類的東西,他甚至無法理解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為什麼會突兀出現在他房間裡。
在最開始看到那些過分柔軟的紅色物體後,他還覺得真是什麼他不認識的蟲子。
因為除卻顔色上的差别,這些堆積在一起不斷扭動的紅色柔軟物體,乍一眼看上去甚至像是一些過分柔軟的蠶或是菜青蟲。
一直到分明的五指強行從洞口鑽出來露出手掌,這才讓人從那像是樹枝一樣的分叉結構裡看出和其相似的人類部位。
也就是在兩支異樣古怪的手掌強行憑空出現在他的房間裡後,黃浩傑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就是什麼。
——這是詭異。
強烈的恐懼感在這一刻湧上心頭,他看着那兩隻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的詭異手掌——此時它們強行撐開了一個看着像是通道出口的東西。
估計要不了多久,它就要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了!
黃浩傑想要阻攔想要逃跑,可在莫大的恐懼下,他的大腦在意識到“詭異出現”的這個事實後,一度開始變得空白。
明明手機捏在自己手裡,明明他還有機會撥打特異局的電話,可他最後卻像是整個人都被震在了原地,許久都沒做出反應。
伴随着在看到非人的詭異事物後,本身的理智值開始不斷下降,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詭異從那個被強制撐開的通道口裡爬了出來。
黃浩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詭異的存在,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外形的詭異——
此時出現在他的眼前的詭異勉強有着人類的輪廓,頭顱、軀幹、四肢的模樣的位置和正常人類格外相似。
但不同的是,眼前的詭異有些過分柔軟,擁有人類的輪廓卻遠沒有人類支撐皮囊的骨骼。
薄薄的一層透明外皮包裹着内部随着動作而不斷翻滾的紅色液體,看着真的像是一個裝滿了水的氣球,輕輕一戳就能戳破表皮、使得内裡的深紅液體潑濺在地面上淌滿整個地面。
隻是和水氣球存在不同的是,眼前的詭異除了内部深紅流态液體外,還存在其他異常的事物。
透過透明的表皮和紅色的液體,無數燦金的線狀物體像是人類體内的血管一樣在詭異内部盤踞。
明明在正常的情況下,人類的肉眼通常無法透過那濃重的深紅看到其中内裡包裹的事物,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黃浩傑卻反常看清了内部縱橫的金色脈絡。
而它們看着就像是課本上印着的血管神經,又像是什麼長開盤踞後就會收獲果實的樹木,無數眼球依托着金色的枝幹生長,有不少甚至貼着透明的表皮,在紅色液體中漂動的同時靜靜地看着周圍外界。
黃浩傑的眼神甚至都已經開始有些飄忽了。
過低的理智值讓他現在看着都有些過分遲鈍,無法及時做出合适的反應。
他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詭異大半爬出洞口爬進他的房間,并在短暫的片刻停頓後,展開了用以捕食狩獵的詭域。
在理智值歸零前的最後一秒,他看到自己的房間門被突然打開。
“是詭異,快——”站在門口的黃父黃母的催促提醒聲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并在最終成為了崩潰的尖叫聲。
此時這個房間、這棟住宅,就是最為危險的詭域中心。
……
周末,周宴一邊吃着自己剛叫的炸雞外賣,一邊上網找樂子下飯。
因為段原和黃浩傑兩人都是外城三區的人,在系統的自動推送下,他也看到了相關的新聞報道。
“幹得漂亮……看來聖依教還是有點用處的麼。”他一邊吃着炸雞一邊刷網頁,享受難得的休息時間。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難以言喻的恐懼就在此時襲上了他的心頭。
伴随着附近的騷動尖叫聲,詭域在這片城區頃刻間展開。
和尋常的詭域存在相似,地面被大片陰影遮蓋,周圍的光線場景也開始變暗。
不過和尋常的詭域不同的是,伴随着詭域降臨,詭域中确實是存在些許的浮動碎光,看着甚至有些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但是不可否認的,詭域确實降臨了。
周宴先是一怔,随即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手上吃到一半的炸雞被他随意扔下,他三兩下攥着手機沖到門口,在兩秒換上一雙方便逃跑的運動鞋後,直接沖出家門準備跑路。
通常情況下,詭域裡的民衆最好在第一時間就朝着詭域外逃亡,徹底脫離詭域便意味着暫時擺脫危險處于安全狀态下。
可惜的是,詭域展開的速度太快,他自己家裡也沒辦法看到明确的詭域擴張過程,隻能自己花時間判斷詭域中的實際情況。
他沖下樓,暫時通過影子深淺以及光線明暗推斷出了詭域邊緣的方向。
而和一些民衆在詭域擴張後第一反應就是無視詭域内外、朝着教堂方向逃跑的情況存在不同,盡管詭域中遭遇意外後第一時間跑去特異局或是教會求救,可看地上的影子,聖依教的方向看着反而更接近詭域内圍。
相比起去聖依教的教堂,周宴還是更傾向于逃出詭域。
畢竟他對神明的存在一直抱有不信任的态度。
在他看來,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這個世界為什麼還會變得這麼糟糕?為什麼神明沒辦法輕易解決詭異?為什麼神明不能讓這顆星球回到降臨日前的狀态?
這一切無疑都說明了神明的力量屬實有限,遠不至于符合世人對“神明”一詞的想象。
起碼在他看來,無論是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出名三大教會,還是這個駐紮在外城三區卻還是讓詭異在此展開詭域的聖依教,它們顯然都不能稱之為神。
相比起去求一個連自己都被納入詭域中被詭異襲擊的教會,那還不如逃出詭域找其他超能力者求救,反正看情況他似乎也正身處于詭域外圍。
同為人類的超能力者遠比那些不知所謂的神明更可信。
周宴按照特異局發布的自救指南,通過影子的深淺判斷自己身處于詭異的位置。
然而一連跑出幾條街,地面上肉眼能看到的影子看着居然還更深了?!
周宴當即停住腳步觀察地面上陰影以及周圍光線的情況,随即卻驚恐地發現,在這片詭域中,地面上影子的明暗仍在不斷變化,那份來自于特異局的自救指南似乎無法适用于此時的情況。
詭域像是水一樣不斷晃蕩着分不出明确的深淺,人類僅憑肉眼壓根無法分辨出其中的細節。
或許他剛才以為他正在朝着詭域外圍逃跑,實際卻是無知無覺地在靠近詭域中心……
想到這,在發現詭異表現出近似人類、甚至遠超于人類想象的智慧後,周宴頓時覺得一陣毛骨悚然,手心直冒冷汗。
他下意識望向四周,開始警戒詭異怪物的蹤影。
通常情況下,詭域中的怪物一般都從詭域中心向外輻射。如果在詭異降臨初期,沒辦法确保自己朝着詭域外逃亡,那麼就不得不考慮怪物存在的可能保持警惕了。
然而也就是在四處張望時,周宴看到了一個穿着明亮紫色的身影。
最開始他還以為那是什麼奇怪的怪物,直到對方走進後,才發現那就是一個穿着紫色露臍上衣的壯漢。
毫不誇張地說,在看到對方的瞬間,确認了确實是這麼個大活人穿着露臍上裝在詭域中亂跑後,他那份遭遇詭異、意外被卷入詭域中的恐懼,似乎都因此而削減了不少。
……不是,在詭域降臨的時候,這人當時究竟是處于什麼樣的境遇下,才會正好穿着這麼一件怪模怪樣的上衣啊?!
周宴看着那個穿着紫色性感露臍上衣的壯漢走到自己面前,實在是沒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你這件上衣是?”
雖然xp是自由的,但是公共場合是不是也要注意一點?
官方确實有說在詭域中,除了逃生之外其他一切人類社會的規則都能被短暫抛卻。可問題是,這看着也和逃跑沒什麼關系啊,總不能說穿成這樣是為了能在第一時間被其他人注意到然後獲救吧……
在這一刻,周宴想過無數種對方可能的反應,一度猜測對方可能說什麼“逃跑得太急于是沒注意”之類的話,但他獨獨沒想到這樣的一種可能——
聽到他的詢問,對方反而挺起兇膛,對着他露出了驕傲自得的神色。
對面穿着紫色性感露臍上衣的壯漢:“這是神明賜予的恩澤,這是神明賜下的神裝,它甚至能讓我們在這片詭域中自由行走。”
周宴:……
周宴一陣沉默,他好像知道眼前的這個壯漢是個什麼出處了。
外城三區就隻有一個聖依教,說出口的什麼“神裝”也像是聖依教的手筆。
好吧,他承認,混亂的世界提供了無數大小教派生長的土壤,其中的聖依教甚至還有功夫來他們這裡開第二個教堂。
他承認信仰有時反而能讓人在虔誠中誕生勇氣,認同它們存在的合理性。
可就現在情況來說,眼前的這個信徒是不是有些太勇了點?!
周宴盯着對方的臉,後知後覺感覺到一抹熟悉,并很快意識到這就是他之前在聖依教裡看到的那個搔首弄姿的當事人之一。
……事實上,因為對當時教堂裡群魔亂舞的情況印象深刻,要不是剛才被對方的上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估計剛才就能認出對方的臉,意識到這就是曾經的電視台記者韓山。
不是,就……一些邪門教派是不是也有點太過分了,瞧瞧這都把人霍霍成什麼樣子了?!
知名記者在信仰聖依教後,居然直接就晚節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