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東京好啊,不失去不知道擁有的珍貴,在梁山上那一畝三分地憋了快一年的高銘,回到了久違的繁華東京城,真是看哪兒哪兒好。
而官家那邊辦事也很有效率,很快就下發了他任職皇城司的诏書,任命他為皇城司提點。
雖然皇城司是皇帝的親軍,由皇帝直接調遣,但是該走的程序還得走,該有的文件還是得有。
等到诏書一發布,衆人才知道原來高衙内沒死,而是奉皇帝的命令打入梁山賊寇中,設計招降了這群人。
高銘聽到這個說法都呆了,但轉念一想,也不難理解。
他個大活人,死而複生,消失這段時間在做什麼,得有個交代,否則底細不明的人怎麼能進入皇城司,就是皇帝願意,那些個皇親國戚也要發問。
但如果說是奉朝廷的命令做卧底,不光是朝廷的面子,連高銘自己的面子都被保住了。
被抓不是污點,因為一切都在計劃中。
想起郓王那天所說的,“可以想辦法叫你名正言順的進入皇城司。”
高銘認為,诏書中的理由肯定是郓王的手筆。
這解釋雖好,但是高銘覺得自己脖子後面有點發涼,畢竟梁山那群人還以為他是孫小五。
可也沒辦法,夢終究會醒的,他們早晚會知道他是孫小五的。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他如今在東京,那些人在山東,還被派去打田虎,能把他怎麼樣?
現在,他已經不是梁山寨主孫小五了,而是皇城司提點官員高銘。
但不管怎麼說,希望跟他接觸最頻繁的幾個好漢,不要脫粉回踩吧。
诏書下達的隔天,高俅回到了京城,高銘和花榮也從燕青那裡搬出來,回到了高家。
他才下車,進入府邸大門,就見老都管等帶着一幹仆從淚眼汪汪的看他,深情呼喚,“衙内——”
他從府門進來這一路,處處都是這樣的呼喚:“衙内——”
每個人看他要麼飽含深情,要麼充滿好奇,高銘覺得自己像個大熊貓,被人圍觀。
這就是他不愛回家的原因。
他的卧房竟然還保持着老樣子,據說他死亡的消息傳來,這裡面陳設物品就被太尉下令保持原樣。
高銘很感動,不愧是我爹。
這時候,就見高俅走了進來,正滿心父子之情的高銘,于是看向父親,學着老都管的深情語氣,“爹——”
高俅先是高興的應了一聲,然後收斂笑容,做出嚴肅的樣子,“我在路上聽說你被官家安排進了皇城司,是嗎?”
“诏書都下了。”
高俅歎道:“誰讓你在梁山的經曆太離奇,官家覺得你合适在皇城司任職也不意外。隻是這皇城司可是要緊的地方,樹大招風,咱們父子怕是會受到攻讦。”
老子管禁軍,兒子管親軍,這還了得?這氣焰太嚣張了吧。
可趙佶就是這麼任性的皇帝,之前還沒有讓自己兒子管皇城司的皇帝呢,他就敢破例這麼做。
曆史上他還封了楊戬這個太監做節度使,乃至太傅,都是他的手筆。
隻要他喜歡就沒他不敢做的。
所以高銘不覺得皇帝的任命有什麼問題,隻能說明他現在正得皇帝喜愛。
“那就攻讦吧。做官的哪有沒被噴過口水的。咱們父子要學習蔡太師的堅韌不拔的精神。”高銘也看穿了,“再說了,不管其他人攻讦多少,隻要沒攻擊到官家忍不了的點子上,就沒關系。”
就算皇帝再怎麼受到文官集團的制約,隻要是個大權在握的皇帝,任免決定他不最後拍闆,任由哪個官員也沒辦法。
就像現在的幾個大奸臣,全國都罵,朝堂中也有不怕死的上疏彈劾,但皇帝隻要還看這些人順眼,不打算驅離,誰罵都沒轍。
高俅有幾分驚訝的道:“你看得倒是透徹。”
“所以爹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争取做一個任由其他人怎麼讨厭都沒辦法的寵臣的。”
高俅怒道:“你能怎麼說?”
“是是是,心裡想就行了,不要說出來。”
“不是!你怎麼能如此不求上進?”高俅可不覺得自己是寵臣奸臣,他覺得自己挺兢兢業業的,但是兒子這是什麼可怕的态度?起碼也應該表示要做個清官好官,有些人生追求,做寵臣是什麼鬼言論?
“不做寵臣怎麼做權臣,又怎麼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呢?”
高銘可不覺得做寵臣有什麼錯的,皇帝不寵信,任由有潑天的抱負,也毛線都做不成。
“那你有什麼目的?”
“往小了說,榮華富貴,光宗耀祖,往大了說……”高銘停頓住了,他不想透底曆史的走向,改口道:“往大了說,沾沾皇上的光,結交真人道長,讨幾粒仙丹,沒事飛個升什麼的。”
高俅知道兒子後半句純屬胡說八道,但既然兒子不想說,他也就不問了,但他相信,兒子一定有自己的抱負,“你就貧吧。”
高銘笑了笑,“那不說這個了,爹,你怎麼安排梁山那群人的?”
“秦明回青州繼續做他的統制,孫立一行人也叫他們回了登州,我準備過段時間先将孫立提拔為登州兵馬都監,之後的看他的能力,再做提調。剩下那些人,除了那幾個寫字的、刻碑的、縫衣裳的,都叫那宋江和吳用領着,去打田虎。回來再論功行賞。”
“寫字的是指蕭讓,刻碑的是金大堅,縫衣裳的應該是侯健。”高銘畢竟是他們的軍師和寨主,對手頭這些人還是清楚的,“他們被安排到了哪裡?”
“蕭讓和金大堅、侯健先留在張叔夜身邊,如果為人信得過,再推薦到東京聽用。”高俅道:“至于那幾個水軍的人,我也蠻看中的,若是他們打完王慶回來,證明他們是真的對國忠心,我再把人調到金陵那邊去。”
“水軍?良莠不齊。有的人品太差,比如張衡,就一打劫的強盜。”高銘道:“他就算不死在征讨田虎的戰役中,也不能用此人。以後有關梁山的調遣,你先問問我,沒有什麼人比我更清楚他們。對了,爹,你打算怎麼安排花榮?”
像花榮這種有情有義的國之棟梁,高俅的選擇當然是留在東京了,“就在骁銳軍任個副都指揮使,再請奏官家加封個承宣使吧。”他捋着胡須笑看兒子,“你們也不想分開吧。”
禁軍差不多有七十支帶番号的軍隊,大體分為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等禁軍有四支:捧日、天武、龍衛和神衛,從開國的時候就有,挑選最為嚴格,乃是禁軍中的精銳。
而花榮所要統領的骁銳軍是中等禁軍的一支,畢竟花榮還沒資曆,就是高俅也不能一開始就把人安排進上禁軍。
副度指揮使是他手裡的實權職位,而加封承宣使則是榮譽稱号。
這個榮譽稱号厲害就厲害在,不光能帶來榮譽還能帶來銀子。
承宣使每個月光月俸就二百貫,要知道宰相才三百貫。
都說宋朝文臣富裕,其實武将俸祿得更多,畢竟重文輕武,不能給武将大權,總得在别的地方有補貼。
高銘笑着點頭,“謝謝爹。我這就把花榮叫進來感謝你。”
“不用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安排,何必當面道謝,弄得我好像很小氣非要一個晚輩感謝一樣。”高俅擺手,要兒子作罷。
高銘隻好算了。
高俅道:“你這幾天盡興玩一玩,然後盡早收心,在皇城司任職馬虎不得。”
高銘滿口答應,“嗯,我一定好好玩,我走了。”轉身就出了門。
高俅幹瞪眼,敢情你就記住了前半句。
——
篝火燃燒,發出噼啪的脆響。
這是史進在梁山招安後又一個不眠夜,雖然身上穿着朝廷發的衣裳,但是總覺得這身衣裳不是自己的,穿得别扭。
他從帳篷裡走出來,往宋江和吳用的營帳走去,遠遠可見裡面燈燭通明,知道他們也沒睡,經過通禀後,他走了進去,開口還是那句話,“咱們寨主就這麼不見了,是不是得找找?”
宋江沉下臉,“我和軍師連夜商量如何應對田虎,你倒好,不老實睡覺,還來添亂。我還當你要說什麼,原來還是孫小五的事。我得提醒你,咱們招安了,不是強盜,自然也沒有寨主一說。”
“行,那就不叫寨主,就叫咱們的領頭人。”史進道:“這麼個大活人進了東京城就沒了,是不是得問朝廷要人?我總覺得裡面有蹊跷。”
“有什麼蹊跷的?你沒看花榮都沒回來嗎?”宋江道:“孫小五那張嘴那麼能說會道,你替他白擔心什麼,張知府都說了那孫小五另有任命,他和朝廷還能騙你嗎?”
吳用有些泛酸的道:“他一定比咱們兄弟過得都好,你與其關心他,不如多關心關系你自己。”
史進較真的道:“那總得有個交代吧?他在哪裡任職,不能就這麼消失。”
“你急什麼,早晚還不得有消息。”宋江沒好氣的道:“你出去罷,不要為這事再來了。”
史進悶哼了聲,出了營帳,回到自己的帳篷内,左思右想。
于是第二天,趁着早上各火頭軍燒火做飯的時候,他又去找宋江。
宋江好不容易擺脫了孫小五的壓制,能夠獨自統領這些人了,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回來,但是史進和幾個人卻總提起他,宋江煩都煩死了,不立威,這群人就會一直惦記孫小五。
宋江覺得拿史進開刀正合适,大聲道:“史進目無軍紀,拉下去打五十軍棍!”
史進一聽就火了,孫小五在的時候,你宋江是個什麼東西,現在來耀武揚威了。
魯智深、武松和楊志等人見這邊吵出了動靜,都圍了過來,連帶着阮家三兄弟和劉唐等人,甚至包括李俊。
史進也不藏着掖着,“我也沒别的想法,就是想讓宋将軍幫咱們兄弟問問孫小五哪裡去了,能不能報個平安,難道這就觸犯軍紀了?”
“是啊,要是能打聽,還是打聽一下吧,是不是真的另行認命了?别是有别的什麼陰謀。”
宋江惱然道:“張知府不是說了麼,他和花榮被調往東京另有安排。你們叫我去問,我問了,可是上面就這句話,你們又不信,這不是叫我難做麼。”
這時候,地方協管梁山軍馬的廂官見這大早上就聚集了一群人,打着官腔過來,“什麼事,什麼事,吵什麼吵?”
宋江畢恭畢敬的道:“隻是一些瑣碎小事罷了。”
魯智深悶聲道:“不是瑣碎小事,灑家直接問你這官,我們之前的寨主孫小五哪裡去了,說是另有安排,到底怎麼個安排,能不能告訴我們一二,叫我們不那麼挂心。”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
“你們寨主孫小五?”這廂官怔了怔,對這些人道:“你們等一下。”說着就跑開了,足足去了兩刻鐘,他才跑了回來,手裡拿着一張紙,臉上挂滿了嘲諷的笑容。
大家看不懂這個笑容,都敵視的看着他。
這人原本就沒看得起這些梁山賊寇,如今逮住機會了,更是毫不留情的嘲笑道:“你們要找你們的孫寨主嗎?哈哈哈哈!”
武松冷聲道:“他沒了消息,我們關心他的下落,乃人之常情,有那麼好笑嗎?”
“好笑,當然好笑!”廂官又發出一串笑聲,“你們知道他其實是誰嗎?還用你們牽挂?”
這個暗示很明顯,分明在說孫小五有别的身份。
衆人都不屏住呼吸,都有預感,孫小五如果有别的身份,那麼一定不簡單。
廂官笑夠了,抖了抖手裡的邸報,“你們的寨主孫小五的真實身份,乃是高太尉的兒子高衙内。”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沉默的原因是震驚,震驚到一瞬間腦袋空白。
史進更是感到自己被狠狠照着腦袋揍了一悶棍,腦袋空白到已經沒了思考,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呆呆的站着。
“你胡說!”
“不可能!”
“一點都不好笑!騙人也要有個限度!”
接連反應過來的衆人接二連三的發出質問,就連宋江都結結巴巴的道:“這、這不可能,是不是搞錯了?”
廂官也不和他們廢話,将手裡的邸報舉起來,“你們自己看,這是昨天我接到的最新邸報,上面明确寫了原孟州知府高銘奉旨潛入梁山泊,以孫小五之名,成功招降這些人,乃大功一件,被安排進了皇城司任職。”
話音剛落,他就被人一窩蜂的圍住,一群壯漢紛紛伸手來搶那份邸報。
廂官雙腳被踩得骨頭斷了般的疼,發出殺豬般的叫聲,“你們踩到本官的腳了,都給我走開!”
可誰聽他的,都在搶那份邸報,因為搶得太賣力,将他給撞到了,别說他的腳了,連他整個人都往地上踩。
“啊!本官的腳!本官的腿!本官的手!”
在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中,最終魯智深搶得了這份邸報,他大掌一揮,“你們都退下,灑家來念。”
史進也道:“你們這些人湊什麼熱鬧?識字麼就搶!叫魯大哥念!”
到了魯智深手裡,衆人也不搶了,畢竟搶也搶不回來,都站着聽他念。
邸報全是用難懂的之乎者也句式寫的,但也聽了個大概,高太尉的兒子高銘沒死,還活着,還因為招降梁山有功,成了皇城司的官員。
這個絕對不會錯。
衆人像被抽去了筋骨,隻覺得腳底發飄,整個人快連自己的存在都感覺不到了。
太虛幻了,太不真實了,沒法接受,甚至震驚到連自己的存在都懷疑。
如果孫小五是高衙内,那麼他們這群梁山好漢到底算什麼?
竟然在一個纨绔子弟的帶領下,稀裡糊塗的投奔了朝廷。
“啊——不可能!”有人不願意接受真相,大叫道:“這一定是假的!”
宋江虛脫般的站不住,“孫小五就是高衙内?”
眼前浮現出他和孫小五的種種交鋒,包括最後的晁蓋傳位和迎接招安。
高衙内還不知道會怎麼在心中嘲笑他這個小吏呢吧,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沒有見識。
關鍵他在梁山的時候的表現,是和高衙内交惡了吧?是吧,是吧?
天啊,憑高衙内的身份,他以後給自己找麻煩還不是小菜一碟?
宋江想以頭撞地,還以為投奔了光明的前途,結果卻已經交惡了高衙内。
他的仕途是不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吳用則恍然的搖了搖腦袋,他終于明白花榮為什麼對孫小五言聽計從了。
當初他怎麼就沒看穿,反倒覺得他倆是斷袖呢?诶?
且慢,就算高衙内的身份是真的,也不能推斷出斷袖是假的。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所有人都被高衙内給耍了。
魯智深讀完邸報也沉下臉來,孫小五竟然就是高衙内,那個調戲林娘子的高衙内,他恨不得鏟平他腦袋的高衙内!
什麼紋身撸串都是那家夥的僞裝,難怪花榮跟他那麼好,原來根本就是一夥的,他怎麼才發現?!高銘還跟他說,什麼朝廷雖然黑暗,但是争取做那一抹黑暗的光明,結果他爹就是那個不見五指的黑暗!
武松愕然,如果孫小五是高衙内,他命人打死了孫二娘夫婦,然後冒充他們的侄子混進了梁山,他真的好大的膽子。
難怪他對自己這麼了解,句句都說到自己心坎裡,原來他就是做過孟州知府的高衙内,張都監的案卷他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
不過,他和孫小五一直沒什麼接觸,知道他是高衙内,感情上沒有什麼接受不了的,也沒覺得被騙得多慘,是所有人中最平靜的。
楊志咬牙道:“原來第一次打祝家莊的時候,他不是為了救花榮,而是自投羅網,隻是咱們看不穿,反而将他給救了回來,難怪他當時的臉色那麼難看,我還以為他是被吓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高俅老奸巨猾,高衙内的狡猾不在他父親之下,甚至有青出于藍勝于藍的架勢。
李俊長長歎氣,恍惚的道:“所以他去救我,不是真的救,而是去見他爹?”
提起這茬,當初在金沙灘流淚的好漢們,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初流的哪裡是眼淚,分明是腦袋裡的水。
他們一個個傻乎乎的還為孫小五擔心,甚至覺得他俠肝義膽,真相狠狠給了他們一耳光。
人家壓根一點不冒險,人家是回去見自己親爹的。
大家隻覺得不僅孫小五就是高衙内這件事虛幻,連他們的人生都變得虛幻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他們竟然擁護高衙内做了寨主,還在他的帶領下招安投奔了朝廷。
被騙得好慘。
梁山的人都沉默了,這個打擊太大,以後都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終于,史進發出了打破沉默的第一聲怒吼,“他怎麼能是高衙内?怎麼可以是高衙内?!”
衆人見史進簡直憤怒到了極點,眼圈發紅,應該是氣出了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但估計被騙到懷疑人生,也會掉淚的。
史進心裡是什麼滋味可想而知,憤怒、不幹、還有一片忠心付出,卻被高衙内愚弄的傷心。
宋江含淚勸道:“史進兄弟,接受不了的不光你一個,你且冷靜。”
他看史進實在太憤怒,估計被女人偏光所有家産并被女人舉報給官府抓起來都沒這麼憤怒。
這要是高衙内在眼前,能被他活活撕爛了。
魯智深還是能沉得住氣的,過來推着史進的肩膀,将他往一邊帶,“有什麼想說的,也沒必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要說的話,跟灑家說。”
史進行屍走肉一般的被魯智深帶到了一旁。
其他人面面相觑,默默的轉身回到自己的營帳,死人的寂靜持續了一刻鐘,終于在各個營帳中陸續爆發出了咒罵聲,“老子被那厮騙了!”
“當時怎麼就沒看穿,被他耍得團團轉。”
“直娘賊,他怎麼那麼會演,上輩子唱戲的吧。”
“太狡猾了,狐狸都沒他狡猾!呸,他不是狐狸,他是鳥人!”
罵人之聲,不絕于營地上空。
但歸罵,梁山泊都招安了,已經在去打田虎的路上了,梁山已經被張叔夜接管,想回也回不去了。
而且不管怎麼說,至少招安之後變良民,能夠建功立業這件事倒是真的。
和孫小五不親近的好漢們,倒沒覺得沒騙得有多慘,罵罵就過去了,隻是覺得人心險惡,以後不能輕易相信人了。
而一開始罵得最兇的史進回到營帳内,反而安靜了。
他坐在杌子上,眼神兇狠的道:“孫小五到底是不是高衙内,決不能這麼含糊的揭過去了,他必須得我一個交代。把咱們兄弟糊弄下梁山,他自己升官發财。”
魯智深勸道:“兄弟,他是高衙内,你上哪裡要交代去?”
隻要在東京鬧出動靜,一定會被全國緝拿,唯一的出路就是再做強盜。
史進擡眸,“這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難道你甘心?”
确實,魯智深當然不甘心,甚至他的憤怒一點不比史進小,之所以這麼勸史進,其實也在勸他自己,但史進這麼一說,他就再忍不住,“灑家别說甘心,倒想扯掉那厮的面皮,看看他究竟有幾張面孔。”
史進眼睛瞄向角落放着的兵器,将拳頭攥的咯吱響,“等打完田虎回來,一旦咱們有空,哼,叫高銘那厮洗幹淨脖子等着!”
吃一塹長一智,他現在就已經明白不能年少沖動這個道理了,要找高衙内,現在就算跑到東京去恐怕也找不到,還會被廂官發現脫隊而四處遭緝捕。
等他打完田虎回來,必然有休息的時間,到時候名正言順的進京去,不信逮不住機會接近高衙内。
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如果就這糊弄過去,他這輩子心裡都意難平。
魯智深亦道:“嗯,灑家也有些話必須當面問他。”
史進憎恨之餘,眼眶中還是不可控制的心酸地湧出些淚光,一想到他崇拜又喜愛的寨主其實是高衙内那個鼈孫,他就意難平。
真是太可恨了,高衙内這厮騙得他好慘,簡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