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說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
王老爺子無奈的歎口氣，“自古奪嫡，便是伏屍百萬，血流成河，能走上高位的，哪個不是由無數屍骨堆積而成。”
“最苦的，還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以及站錯隊的朝官。”
林清婉笑笑，迅速落下一子，“祖父，您輸了！”
王老爺子一怔，這才垂頭看向棋盤，果然，不知何時，林清婉已赢他半子。
他無奈一笑，“你勝之不武，老夫就光顧着和你說話了，都沒看。”
林清婉撇撇嘴，“我不管，反正我赢了。”
……
兩個時辰，二人都在糾結那盤棋。
天色暗沉，林清婉告辭離開，王老爺子看着身前的棋局，半晌，竟緩緩笑開。
“不愧是我的外孫女，果然聰慧。”
……
過了一會兒，他又幽幽一歎，眉間染上幾分愁緒。
想與那人并肩，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止是後院那一畝三分地，大到前朝政事，京中時局，都要清楚明白。
親王妃，可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
錦繡閣中。
林清婉嘴上不在意，回到院中就立即吩咐檸襄明日出府，關注姜家一案。
檸襄還有些迷糊，“小姐，這姜家與咱們又不熟，關注他們做甚？”
林清婉搖搖頭，沒有解釋。
華叔雖暫時安全，可得知這裡面有周暮的手筆，她就不免擔心。
更怕那人是……
是為了救她的親人，才匆匆離京，而延誤了京中大事。
檸襄也不再問，應聲後就出門去前院尋允風。
算着日子，他們也該抵京了，可時間轉眼距離他回信那日，已過三四日，卻依舊沒有接到他們回京的消息。
連林軒逸都忍不住每日來問，甚至開始懷疑林清婉是否為了安慰他而騙他。
穎姐兒一直很聽話，每日林清婉出門上課，她都乖乖的跟檸襄待在院中，待到林清婉即将回來時，又搬着小矮凳到廊下等着。
轉眼又過兩日，允風才送回消息。
近幾日，接連不斷有百姓上京兆尹府，狀告姜烨，強搶民女，草菅人命，以權壓人，奪人錢财……
等等，各種各樣的罪名，紛紛落下，宮中大怒，直接交由兵部侍郎親自審理，跳過大理寺與宗人府，陣勢不可謂不大。
“還真讓外祖父猜對了，皇上果然選擇了折中的法子。”
不偏向任何一方，公正處理。
檸襄皺着眉，“如今外面都是對姜家的謾罵聲，連…”
“連皇後與大皇子也被指有縱容包庇之罪，聽說，連大皇子妃都被牽連了。”
林清婉毫不意外，“世人多會痛打落水狗，沒什麼奇怪的。”
她抱着穎姐兒，手中拿着百家姓，正教她讀。
“小姐…小姐！！”
門外突然響起一聲高呼，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激動。
林清婉聽到這聲音，整個人僵住片刻，随即猛然起身。
門簾已被挑起，一個數月不見的消瘦小臉出現，眼中還帶着熱淚。
“小姐！奴婢…奴婢終于見到您了。”檸樂上前兩步，噗通一聲跪下，眼淚止不住掉。
“檸樂，你…你可是随母親一起來的？”
檸樂連忙點頭，“正是，夫人與老爺，正在遠心堂與老夫人叙話，奴婢等不及，就先過來見見小姐。”
林清婉長呼口氣，随即又眼中濕潤起來，她拉起檸樂，“你先在院中待着，讓檸襄給你安置安置。”
檸樂點頭，“小姐快去見夫人吧，這一路兇險，夫人早就想您了。”
林清婉點頭，一手拉着穎姐兒迅速出門往遠心堂去。
走過長廊，迎面便見到餘嬷嬷滿臉笑容的走過來，眼皮還有些紅腫。
“表小姐，快，姑奶奶到了！”她走上前沖林清婉笑道。
林清婉點點頭，二人腳步又加快幾分。
遠心堂裡，王老夫人，王老爺子，王景胥，李氏，宣氏，都在。
王氏正跪在王老夫人身前，母女二人抱頭痛苦，很是悲傷。
林大爺與王老爺子說着話，神情憔悴，比起當初的豐神俊朗，多了幾分蕭瑟。
雖消瘦，可勝在那雙眼睛，卻依舊精明有神。
“阿母～”林清婉立于門前，澀啞開口喚了一聲。
屋中一靜，幾人都扭頭看來，王氏也站起身，擦擦淚水後，整理過衣裙後緩緩轉身。
“婉姐兒…”王氏臉上帶笑，聲音輕柔，雖努力克制，可還是忍不住又掉起淚來。
林清婉嘴角一撇，眼淚也落了下來，不過還是強忍着撲進阿母懷中的沖動，先對屋中人行禮問安。
一圈下來，她最後看向王老爺子下首的林大爺。
“父親。”這一聲輕喚很低，雖依舊輕柔，卻沒有喚王氏時的那種顫意。
林大爺上上下下打量女兒幾眼，看她雖消瘦些，卻臉頰紅潤，才微微放下心來。
“嗯，數月不見，沉穩了。”
許是父親的通病，無論心裡在擔心，出口的話，卻依舊沒什麼溫度。
“嗯！”林清婉點點頭，這才轉身看向王氏。
不待她開口，王氏已走上前拉住她的手，還未開口，就已經嘴唇發抖，泣不成聲。
“你…你外祖母和舅母，将你養的很好。”
知書達理，規矩得體，那份豁達與沉靜，是在江南時，所沒有的。
林清婉抿着嘴不言語，怕旁人看到她的狼狽，與孩子氣的模樣。
隻握着王氏的手，始終不肯松開。
王老夫人抹抹眼睛，道，“行了，你們舟車勞頓多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你們一家人也好好聚聚。”
“你大嫂早就備了院落。快去吧，晚上咱們一家人再吃個團圓飯。”
王氏連忙答應，“是，都聽母親的。”
多年不見，母女二人都有千言萬語，可如今卻不是時候。
“此次有勞大嫂了。”王氏又回過身向李氏道謝，熱情淡了一半。
“都是一家人，無需如此客氣。”李氏笑容中有些讪讪。
宣氏隻撇嘴，這位小姑子怕是還不知她女兒怎麼被這位笑面虎擠兌的呢吧。
若待會兒知道了，不知會是何反應，她眼珠一轉，嘴角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