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府衙牢獄。”
林清婉輕聲吩咐，疲憊的向後靠去。
即便獨身一人，無人可依，她也得咬牙往前走，度過這片荊棘。
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卻因大雨延綿至一個時辰才到，到牢獄時，已過午時。
“小姐，您慢着些。”檸霜扶着林清婉下車，盡量讓油傘傾斜，不至淋濕小姐衣裙。
主仆二人冒着大雨艱難的往牢獄走去。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這地方也是你們姑娘家能來的？”
還未靠近獄門便被守門的官兵攔下盤問，檸霜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塞入官兵手中。
“小哥行個方便，我家小姐有些東西想送給獄中的親人，還望您通融一二，代為轉達。”
官兵掂了掂重量，面色緩和了幾分，問:“給誰送的，叫什麼名字？”
林清婉:“林軒逸，我的二哥。”
官兵一聽姓林，臉色瞬間變了，迅速将手中金子塞回給檸霜，“林家的送不了，别白費功夫了，趕緊走吧。”
說完就要退回牢獄中，林清婉着急道，“小哥，我不進去，就隻是一些傷寒藥，您幫忙轉達一下就行。”
“林家的案子乃周世子親審，誰敢插手，林小姐，你也不必記挂着，做好心理準備吧。”
官兵搖了搖頭，一臉的惋惜。
林清婉心頭一跳:“小哥，可是我家人有何不妥？”
那官兵擺了擺手，似是不願再說，“趕緊走吧，待會周世子就要過來了，你就别給我添麻煩了。，”
林清婉心下焦慮，可看官兵模樣也知他定不會幫忙，隻得道了聲謝離去。
在獄門口站的那會兒，冷風灌入衣袖，早已凍的林清婉渾身冰涼，唇色發白。
走出不遠，身後有交談聲斷斷續續傳來。
“那姑娘幹什麼的？我似乎聽她提到了林家？”一道陌生的男聲問着。
林清婉頓住腳步，雨勢太大，她聽不清二人具體對話，隻隐約聽到方才那官兵歎息道。
“即便送進去又如何，隻怕那林家二公子也撐不了多久了……”
“總歸都是一個死，早死晚死有何區别，這人呐，就愛抱有幻想，想不開哪～”
二哥撐不了多久了？
林清婉頭腦一陣空白，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腦中是那溫潤男子笑着對她說，“你是我的妹妹，我隻幫親不幫理。”
“小姐小心！”檸霜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林清婉身子一個趔趄，拌到石階已經摔了下去。
掌心與側臉傳來刺痛，雨水混雜着泥水包裹全身，随即冰冷刺骨的冷意蔓延開來，她倒在地上，眸中盡是無奈，前所未有的狼狽。
“小姐。”檸霜扔掉手中油傘，連忙上前将林清婉攙扶起身，心疼的直掉淚。
“小姐，您怎麼不看路啊。”
林清婉苦笑起來，沒有言語，水青色長裙被淤泥浸染，看不清原本的顔色，掌心，右臉都被劃破，正往外滲着血，混合雨水流到傷口處，鑽心的疼。
好在傾盆大雨之下，路上并未有路人行走，無人得見她的狼狽與難堪。
林清婉怔怔的站在原地，數月來積壓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隻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曾發出任何聲響，撐着虛弱的身子蹲在地上一個個撿起落了一地的藥物與吃食。
“小姐……”
…………
“主子……”
淩霄抿着嘴，一臉不忍的看着大雨裡，一身髒污撿東西的少女。
縱使他看不清那少女的神色，可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絕望的心情。
“真想不到，江南貴族中竟還會有這般堅韌的女子。”
聽出淩霄的贊歎，周暮收回視線，淡淡的看向手下，“怎麼？你中意她？”
淩霄一愣，臉上浮現幾抹绯紅，“屬下隻是贊賞，主子要是願意牽線，屬下也不拒絕。”
淩霄嘿嘿的笑了起來。
周暮眉峰微冷，心中沒來由湧上一絲不快，“你近幾日倒是很閑，竟有功夫想這些有的沒的，怎麼，本世子讓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沒…沒有。”淩霄僵硬答道。
“那還不滾，三日之内，若在查不到，你就滾回盛京軍營。”
回盛京？那哪有這麼多好玩的和八卦，淩霄瞬間肅了臉色，“主子放心，屬下定在三日之内查到結果。”
沒了淩霄的聒噪，馬車中頓時安靜下來。
周暮放下車簾的手攥的青白，猶豫一瞬還是再次看了過去。
雨中的少女已踉跄起身，雨水澆在她的身上，将衣物緊緊貼合在那纖細綽約的身軀上，更顯嬌弱。
她捧着盒子，一步一步走向馬車，雖渾身髒污，若不顯狼狽落魄，背脊挺直，仿佛一切悲傷都無法壓彎她的脊梁。
周暮眸色漸深，不禁想起數日前，在林府中見到她時的模樣，面對黑甲衛架在脖子上的尖刀，明明害怕緊張，卻佯裝鎮定。
那時也是如今日一般，看似一副病弱強撐的模樣，走三步路都要晃上一晃，行事卻利落果敢，那時，他以為她故作姿态，如盛京那些女子一般虛僞造作，表裡不一。
卻原來，女子中也有如此堅韌清傲之人！！！！
那副乖巧溫順的外表下，掩藏着的竟是一身不露人前脆弱的傲骨，與面對世間驚變涼薄，都泰然處之坦率接受的通透。
半晌，周暮低聲發出一聲輕笑，遙遙望着那抹倩影，意味悠長。
“小姐！”檸霜眸中驚懼，慌忙扔掉手中油傘上前接住了昏倒的林清婉，入手滾燙的觸感，讓她心疼不已。
本就發着熱，如今又淋了這場雨隻怕風寒要更重了。
周暮眉頭皺起，豁然起身準備下車，卻不想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大雨中，一輛馬車停在主仆二人身前，一襲紫金錦袍的男子跳下馬車，慌張的抱起少女，絕塵而去。
周暮眸色驟冷，轉瞬又化為平靜，他看向自己抓着車簾的手，眉頭狠狠蹙了蹙，半晌，他重新坐回車廂，譏諷一笑。
什麼時候，他周暮也會多管閑事了。
良久，淡而冷的聲音才從車廂内傳出，“淩峰，去查查方才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