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升為從五品兵部員外郎,為國效力,念其舍命大義,賜安華街府邸一座,欽此。!”
“恭喜老太師,恭喜林大爺,還望其謹記聖恩,再接再厲,為國盡忠。”
公公合上聖旨,遞到王老爺子手中,滿臉是笑。
王老爺子與林大爺連連稱是,都是一臉感激。
王老爺子歎息,“為國效力,本就是東漢百姓應盡的義務,皇上如此聖寵,着實受之有愧啊。”
公公搖頭,“老太師這是哪的話,那位看重的人,何時走過眼,便是皇上,也是重視的。”
他笑容中頗具深意,王老爺子眼角一抽,卻是明白了他話中含義。
“林家的富貴日子就快到了,咱家先恭喜各位了。”
林大爺連忙自謙。
王老爺子卻道,“勞公公大冷的天跑這一趟。”
他沖身旁丫鬟瞥一眼,那丫鬟連忙上前将早就準備上的荷包遞上。
“一些心意,公公收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老太師體恤,咱家就不推拒了,謝謝老太師了。”公公接過那荷包塞進袖中,一拘禮。
王老爺子将人送至門口,低聲詢問,“公公,如今災情剛平,皇上這番恩賞,當真折煞老夫。”
都是人精,公公豈會不知王老爺子話中含義,隻是袖中的荷包還沉甸甸的,他自不能什麼都不說。
“老太師滿門大義,事事為國着想,您放心,如今國庫空虛,皇上自是不會拿百姓立命之本胡來,這都是那位的意思。”
公公往正廳裡看一眼,頗有幾分意味深長,“那位爺看重林大公子,自請命,從私庫中撥銀錢嘉獎,以慰林大公子大義。”
王老爺子眼皮狠狠一跳,“那…那處宅院……”
“就是淮陽王府邊上,離的不遠,往後有那位提攜,林家可不就是富貴無極。”
公公笑着答對,“時辰不早,咱家該回了,今日與老太師這番話,有些逾矩,還望您老莫聲張。”
用臣子的銀子,以皇上之名嘉獎,傳出去,畢竟不那麼好聽,連他也迷糊,皇上是怎麼被那位爺三言兩語說服的。
“公公放心,老夫知道輕重。”王老爺子鄭重點頭,吩咐王景胥送那公公出府。
人走遠,王老爺子依舊蹙着眉,半晌後,他搖頭一歎,又突然笑出聲來。
“那混小子,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當真是處心積慮啊。”
正廳裡,林大爺手中捧着聖旨,還有些恍惚。
狀元之身,也不過是從六品的文官,長子竟直接升為了從五品,還是聖上欽點。
還有府邸,那可是皇室宗親,亦或立大功的官員才會有的待遇啊。
他腳步有些虛浮,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連王氏走過來,都沒有反應過來。
“往後,你們就要駐足盛京了,瑾哥兒一人在朝為官,肯定步履艱難,你們要謹守本分,萬不可拉他後腿。”
王老爺子走到上位坐下,沉聲囑咐着女兒女婿。
“還有那些不三不四的親戚,莫要再讓他們胡作非為,這可是瑾哥兒拿命換來的前程。”
這話明顯是提點林大爺的。
王氏冷哼一聲,沒有言語,林大爺立即鄭重答應。
“嶽父放心,我定會約束家中,一定不給瑾哥兒惹事。”
王氏接口,“父親放心,您都說了,這是瑾哥兒拿命掙來的,若哪個敢不知死活的禍害我的兒子,我定不會手軟。”
林大爺面上讪讪,提及自己家中那些污糟,他也很是羞愧。
王老爺子點點頭,“你們心中清楚就成,若是拎不清,連累了瑾哥兒,便是老夫都不會善罷甘休!!!!”
這話明顯是威脅,但林大爺卻絲毫不生氣,立即應是。
他雖看重家族團結,但若全是吸血鬼,連累他最驕傲的嫡長子的官途,那他是萬萬不允的。
王老爺子擺擺手,轉頭對王老夫人道,“今日咱們王家雙喜臨門,命下面的人準備起來,咱們一家好好熱鬧熱鬧。”
王老夫人眼角挂着高興的淚珠,連連點頭,忙吩咐李氏去操辦。
她的女兒,如今終于能苦盡甘來,往日雖富貴,卻也要看上親的臉色,如今兒子争氣,誰還能拿捏她去。
王老夫人高興的不得了,招手讓王氏上前,聲音都有些哽咽。
“聖上賜下府邸,這可是莫大的恩寵,明日咱們就派人過去打掃修葺着,你們也總算是在盛京安家了,往後,我們母女也能随時見面,我隻要想想,心裡就别提多高興了。”
王氏含着淚點頭,她還正愁着二郎的婚事,沒有府邸該如何上門提親,這當真是瞌睡了送枕頭,解了她燃眉大急。
王老夫人,“媛娘,我是真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上你了,年前我還偷偷罵你這個不聽話的混賬呢,嫁那麼遠,讓我見一面都難。”
以前,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閉眼之前,這個唯一的女兒陪在身側,如今,她的心結總算是解了。
“是女兒不孝!”王氏握住王老夫人的手,險些泣不成聲。
王老爺子聽着妻女的對話,目光則瞥向下首端正坐着的外孫女,媛娘這一生最大的功績,怕就是生下這三個優秀的兒女。
“逸哥兒,你過來。”王老爺子招招手,讓下首的林軒逸上前,屋中幾人也都看了過去。
林軒逸起身走上前,規矩的行禮,“外祖父。”
王老爺子點頭,“來年的會試,你心中可有把握?”
林軒逸神色平靜,“外孫不敢保證,但自竭盡全力。”
當時秋試時,王老爺子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而林軒逸的回答,也是如此。
王老爺子點點頭,“今時不同,你心中要有些成算。”
“朝中官官相護,孤身一人想拼出一條青雲路,難如登天,你大哥也需有人依靠,相互扶持,你要努力高中,他日入朝為官,你們兄弟倆才能共同進退,為家族争光。”
“莫要将壓力都壓在你大哥一人身上,你雖是次子,卻也是家中頂梁,要與你大哥共同撐起林家,才能護你母親與妹妹一生無虞。”
林軒逸抿緊唇,鄭重應下,“外孫謹記外祖父教導,自會努力奮進,襄助兄長,撐起家門。”
王老爺子滿意的點頭,“依你才華,高中不難,往後不論如何,都不可忘掉初心,一家人互幫互助,勁往一處使,家族才能昌盛繁榮。”
“是。!”
當初,他要功名,是為對的起自己十幾年的苦讀,如今,卻是為護住家人,不讓親人仰人鼻息,還有,他承諾小妹的,随心所欲。
王老夫人今日很高興,拍着王氏的手道,“你這一生,最拿的出手的,就是孕育這三個兒女。”
“不過,瑾哥兒,我倒是多年不曾見過,聽聞他自幼長在他祖父身邊,不知性情上,與他這兩個同胞兄妹像不像。”
王氏笑笑,“瑾哥兒…也很不錯,他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一直都是,隻是以前,對他如他祖父,父親一般的薄情,權衡利弊有些心冷而已。
如今,家族落魄,他倒是越發有血有肉起來,不像以前那般不露喜怒,隻計算得失。
上位的人都十分高興,下首的李氏與宣氏,面色都有些淡淡。
宣氏想到自己被李氏戲耍,母親還不管不問,偏心眼于她,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瞥眼身側李氏,聲音戲谑,“大嫂,你這千挑萬選,心思都放在旁門左道上了,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依我看,還是不抵人家兒郎争氣,你瞧瞧咱這大外甥,剛來盛京就立了功。”
“還是皇上親自下旨嘉獎,這又是金銀,又是宅院的,連那宣旨太監都說,林家的富貴日子到了呢。”
李氏面色微青,冷冷瞥了眼一臉看笑話的宣氏,聲音很冷。
“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比旁人根本就沒有希望強,至少我兒有進士功名在身,往後有的是機會。”
不過一個從五品,算什麼,即便得聖上恩寵,可一個毫無根基的家族,想在權貴雲集的盛京立足,談何容易。
“我兒的确不如大外甥争氣,但比上不足,卻比下有餘,不知強過那些隻會滿口酸儒的書生多少,你說是吧,弟妹?”
李氏嘴角帶着冷笑,眼中全是譏諷。
宣氏臉色一僵,笑容險些挂不住,“我家那蠢才,雖不如大侄子名次高,卻也是考中了的,是母親想讓他在等等,這才不曾入朝。”
李氏哼笑一聲,端起一旁茶盞輕抿一口,“我隻是随便說說,弟妹怎的就對号入座了。”
宣氏氣的牙齒咯咯響,恨不能拍案而起,這女人,怎的這般厲害,她同她鬥十幾年,都不曾占過上風。
半晌,她撇嘴嗤笑一聲,“我也隻是與嫂嫂随便聊聊而已。”
“就如今這局勢看,怕是嫂嫂看走眼了呢,你汲汲營營,為胥哥兒選中宋家,可一轉頭,呵……”她捂唇笑笑,才又不陰不陽道。
“這宋家就倒台了,你萬般看不上這外甥女,明裡暗裡的擠兌挖苦,可人家長兄争氣,轉眼就高升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哎,莫不是大嫂你有什麼厄運纏身吧?怎的這麼倒黴,眼睛莫不是……”
“你給我閉嘴!”李氏眼神一厲,不同于以往的唇舌相譏,竟是直接發了怒。
宋家的事,是她的逆鱗,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她的眼瞎。
“高升又如何,不過一個從五品,怎麼?弟妹心動了,不如去求求親,說不定小姑子就答應下來,便宜你的三郎了呢。”
她聲音冷的結冰,宣氏雖不服,可對上李氏寒冷刺骨的眼神,還是呐呐的撇撇嘴,别過臉去。
“看上人家的又不是我家三郎,我家三郎乖巧又聽話,才不是那些個忤逆的豎子。”
她聲音很低,李氏冷斥一聲,沒有搭理她。
李氏放過她,宣氏自然不再自讨沒趣,安靜的坐在位置上,斷了活泛的心思。
李氏:當真是一日不挨罵,渾身都癢癢,嘴賤的。
二人在下面打着嘴仗,除卻二人難看的臉色,其他人都聽不到她們談話的内容。
林清婉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心中卻頗有幾分解不開的思慮。
皇上此舉,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完全超乎她的意料。
不過就金銀與府邸而言,卻也是解了他們大急的。
屋中人心思何異,隻有王老夫人與王氏,林大爺,是真真正正,毫無思慮的開心。
林軒逸,則是再擔心大哥的傷勢,想到之前,他對大哥大打出手,出言頂撞之事,還頗有幾分過意不去。
正在此時,外面突然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小丫鬟匆匆進門禀報。
“老太爺,老夫人,大表少爺回府了,同行的還有……”
小丫鬟話音未落,王老夫人已急急開口,“快,将人帶進來,老身看看,他究竟傷的如何?”
與王氏聊天,聽聞林軒瑾手上險些丢命,吓的王老夫人是心驚膽戰。
小丫鬟喉間的話咽回去,隻得應是,回身去請。
林清婉與林軒逸同時起身,往門口走去,兄妹二人都記挂着大哥的傷勢。
林清婉眼中滿是擔憂,門簾随之挑起,是一抹暗黑色袍角,随即,一個面容堅毅,神情冷然的俊美男人走進屋,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屋中投下一道暗影,将林清婉的倩影籠罩其中。
林清婉,“……”
四目相對,林清婉眼中的關心與擔憂一覽無餘。
周暮冷峻的眉眼浮上一抹柔和,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半晌都不曾移開。
數日不見,卻仿佛隔了很久,男人眼中藏着萬千情緒,卻克制的不曾顯露分毫。
除卻知曉内情的王老爺子與王景胥之外,旁人都不曾看出端倪。
“周世子。”林清婉臉上頓時火燒起來,忙福身行禮。
數日前,他離去時的話,再次浮上腦海,此時面對面,連同這人的目光,她都覺得炙熱起來。
周暮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屋内衆人,“本世子…來接穎姐兒,便與林大公子同路來了,承他邀請,過來坐坐。”
王老爺子率先反應過來,起身向他見禮,“周世子登門,是王家的榮幸,您請坐。”
按官階,周暮身為親王之子,在他之上,于内,周暮對他敬重有加,于外,他如今隻是一介平民。
周暮,“王老太師客氣,我隻是來湊湊熱鬧而已。”
王景胥起身,給他讓位,周暮走過去,一撩衣袍坐下,屋中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起身行禮。
“都不必拘謹,你們該如何就如何,不必在意我。”
林清婉嘴角抽抽,說的倒是挺平易近人,可身邊坐着位煞神,屋中哪個能當他是空氣,吃喝自然。
其餘人低垂着頭,紛紛應是,屋裡卻很是安靜,再不同方才亂糟糟的場景。
林軒瑾一身寶青色長衫,外罩同色大氅,立于門口,因着周暮的突然出現,都暫時忽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