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忽略她滿是怨恨的嘴臉,直接擺手命身後的小厮,将林氏押上了不遠處的馬車上。
“母親,我保你一命,算是全了你我母子之情,往後數年,你便安生待在城外的莊子上頤養天年吧。”
“不—”
林氏拼命搖頭,本欲嘶吼,卻被堵上了嘴巴。
她眼圈發紅,滿是不甘,她籌謀已久,要搬倒林家,怎能功虧一篑,
更可恨的是,她一手養大的兒子,竟為了那個賤丫頭要軟禁她。
“嗚嗚嗚——”林氏哼哼唧唧的說着什麼,卻無一人理會她。
她是沈家主母啊,何等的權勢富貴,怎能去莊子上呢?
可沈墨卻已斂了神色,不在往馬車那看一眼。
半柱香後,馬車疾馳出城,盛京中同時傳出消息,沈家主母急病暴斃,哀儀一切從簡。
風光半生的林氏嫡女,沈家主母,就此慘淡收場。
……
林府。
王氏手中捏着沈家送開的帖子,還有幾分恍神。
林清婉逗弄了下咿咿呀呀的林清恩,見王氏久久不動,起身看了過去。
“你姑母沒了!”王氏低歎一聲。“許是因為那件事,被沈家族親逼的。”
“婉姐兒,我出手是不是有些重了?她畢竟…是林家的姑娘。”
回想那時她初嫁,林玖娘還隻是一個肆意張揚的閨閣少女,待她真誠,又愛笑。
時常一襲紅色衣裙,前前後後的跟着她喚嫂嫂……
林清婉接過那帖子看了一眼,半晌後才道,“有一就有二,既是姑母決意要對付你,依她脾性,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若不還手,就隻能等着被她算計,如今…倒也是一勞永逸。”
林家與沈家已無任何情分,林氏對王氏使的手段,已然是不死不休,既如此,她們所為也無可厚非。
“你說的對!”
王氏放下帖子,“是她先動手的,我也不過是禮尚往來。”
若非要死一個,那她定然不會心軟。
“王嬷嬷。”她朝外喚了一聲,王嬷嬷随之走了進來。
“去準備份奠儀,送去沈家吊唁吧,也算全了她與林家的血緣情分。”
王嬷嬷應是,退出去準備去了。
屋中寂靜一瞬,王氏怅然道,“她雖心思不正,可畢竟是沈墨的親母,他身為沈家家主,怎就眼睜睜看着生母被逼死呢。”
林清婉的手指正被林清恩攥住把玩,她聞言,隻擡眸看眼王氏,随之又垂下頭看向笑眯了眼的小丫頭,并未接話。
是真是假,沈家的主母都已死,依他之才,留林玖娘一命,綽綽有餘。
否則,堂堂世家宗婦,又怎會沒有哀儀。
……
柳江雲與林軒逸的婚期也已定下,剛巧是年關二十三。
王氏本覺得有些匆忙,可提出婚期的是柳家,她也隻得應下,忙不疊的操辦。
許是沾着林清婉的光,林家這段時日也是門庭若市,不少人家上門給兩位公子說親,聽聞二公子定了婚期,便将主意打到了林軒瑾的身上。
王氏記挂着林軒瑾的傷勢,自是一一推拒,卻也落了個擺譜托大的名聲。
可王氏卻沒功夫管這些,整日腳不沾地的張羅着二子的婚事。
“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為人生兩大喜事,今時完成了洞房,明年金榜題名,可要努努力才是。”
“柳家姑娘是個好的,嫁進咱們家委屈了,你可要争氣些。”
王氏手中拿着喜服,在林軒逸身上比劃着,嘴上念念叨叨的囑咐。
“母親放心,兒子會盡力的。”林軒逸紅着臉應着。
他答應了那人封妻蔭子,必要為此付出努力。
王氏滿意的點點頭,“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又性子溫和,我是最放心的。”
“如今,我最記挂的,就是你妹妹,還有你大哥了。”
王氏給他系上腰間玉帶,滿意的瞧着意氣風發,風采卓然的二子,“不錯,我兒穿上這喜服,果然一表人才,明日婚宴,定然叫人驚歎。”
林軒逸扯唇一笑,随即脫下了喜服,遞給一旁的小厮。
“母親,你可是在愁妹妹的嫁妝?”
王氏笑容微滞,沒有言語。
林軒逸,“妹妹嫁的是淮陽王府,皇家貴胄,嫁妝上理應重一些,才好不叫人看輕。”
說着,他從裡間拿出了幾副字畫,遞給了一旁王嬷嬷。
“若非我出了這等荒唐事,也不會着急忙慌的成親,以至家中沒有絲毫準備。”
“這些是江南時,你與父親,祖父贈我的名人字畫,在市面上也值些銀錢,母親拿去當了,給妹妹添妝。”
“這是你最喜歡的東西,如何能當。”王氏蹙眉,命王嬷嬷将字畫還回去,可林軒逸卻不肯收。
“什麼喜不喜歡,都不抵清婉親事重要,林家本就門第低,若是嫁妝再拿不出手,讓妹妹在淮陽王府該如何擡的起頭。”
“這些東西雖不多,但已是我能拿出來的全部東西了,年前妹妹為救我與父親大哥出獄,險些搭上性命,後來,我總向她保證,會努力科考,讓她過的舒心。”
“可我的承諾還沒做到,她竟是就要成親了……”
林軒逸斂了眼睫,有愧疚,也有無奈。
王氏紅了眼圈,“知曉你這般疼你妹妹,我就放心了,以後她嫁入親王府,有個什麼事情,還要你們做哥哥的倚靠才行。”
王氏讓王嬷嬷收下了字畫,“你放心吧,你妹妹的嫁妝,我會想辦法的,萬事還有你父親在呢。”
林軒逸點點頭,又說起了林軒瑾,頗有幾分欲言又止。
他這幾日一直待在書房日夜耕讀,隻聽過下人扯嘴的幾句閑話,具體并不知曉。
王氏笑笑道,“你放心好了,你大哥好的很,他隻是有些朝政上的事要處理而已。”
“我愁的,是他的婚事,如今你與你妹妹都有了歸宿,就他,還是一個人。”
重要的是,長子性情有些涼薄,妻子人選上,更是不易。
這事,林軒逸也插不上話,畢竟身為兄弟,也不适合過問兄長的婚姻大事。
王氏,“好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可是你的大日子,還要早起的,可得精神些。”
又吩咐了幾句他院中的小厮注意事項,王氏這才離開。
……
翌日,天剛剛蒙蒙亮,林府上下便熱鬧了起來,下人們腳步匆匆的各司其職。
院中到處都挂滿了紅綢,廊下房梁上,都是火紅的大燈籠,映的明亮非常,連林清婉院中的盆栽,月禾都給它們打扮了一番,一朵朵大紅花落在上面,很是喜人。
林清婉身着一襲水紅色衣裙,外罩同色小襖,眉間眼梢都帶着幾分笑意。
她坐于銅鏡前,挑選着八寶盒中的首飾,“這個喜慶些,就是這流蘇有些張揚了,不妥。”
今日,柳江雲才是主角,她可不能喧賓奪主。
她拿拿這個,挑挑那個,總不滿意,要麼太素,要麼又太過明豔。
正發愁着,一支淡青色蓮花簪突然簪入發間,冷冷清清的顔色,剛巧與這一身粉色相襯,明動又不是淡雅。
“你…你怎的又來了?”林清婉透過銅鏡,望着身後的俊美男人道。
自打定了親,這人就越發放肆,時常翻牆闖她閨閣。
“今日可是我二哥大婚,你怎的還如此不知收斂,若是讓旁人瞧見可怎麼是好?”
周暮挑挑眉,語氣不虞,“瞧見又如何,你我是聖上欽賜,哪個敢多嘴。”
“今日二十三,你可還答應過我,要陪我出府逛燈會的。”
林清婉這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不禁有些氣虛,“燈會怕是要等明年才能去了。”
周暮輕歎,擡手拂過她發絲,“這柳家,可真是不會挑時候。”
林清婉撇撇嘴,透過銅鏡嗔他一眼,站起了身。
“我要去前院了,你可要離開?”
周暮揚眉,“我如今可是你的未婚夫婿,二舅哥大婚,怎能不上門恭賀。”
林清婉一怔,紅着臉道,“可…難不成你就這麼從我的閨房中走出去?”
那她的名聲,豈不要丢盡了。
“不了,昨夜黑甲營有些事,一直忙到了深夜,如今我還沒合眼,等我歇會,再過去。”
他轉身走向林清婉的床榻,直接蓋上被子躺了下去。
林清婉,“……”
“那你歇會吧,有事吩咐門外的月禾。”
作為她的貼身丫鬟,檸襄與月禾早已習慣了他的神出鬼沒。
出了正房,林清婉扭頭透過支木花窗往裡間看了一眼,随後才離開。
這些日子,他忙的有些反常,加之那日劉公公的話,一直盤旋在她腦中,令她心神不甯,屢有猜測。
可她每次一提起,便會被他繞過去,或是短短幾句敷衍。
她不由更加懷疑起,他是如何說服皇上賜下婚事的。
思慮間,耳邊已有聲樂響起,她隻得暫時斂了情緒。
林府外,花轎已經臨門,林軒逸身穿大紅喜服,紅着臉踢了三下轎門,媒婆連忙遞上紅綢,給二人牽上。
“娘子,門口有火盆,你慢些着。”林軒逸靠近柳江雲,壓低聲音提醒,羞的柳江雲不敢搭話。
林清婉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一路走進府,随之行過跪拜之禮,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