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認為二皇子勢弱，皇儲必定在大皇子與三皇子之中，誰又敢賭上家族前程去得罪未來天子。
閣樓一時有些寂靜，幾人面色不佳，帶有愁容。
林清婉:“世子方才不是說，大皇子與三皇子水火不容嗎，既是水火不容，又為何聯手？”
周暮蹙起眉，“我的人還在查，具體他們是怎麼搭上的，還未有定論，不過大抵是為了錢财。”
想奪嫡，沒有錢，就等于紙上談兵，什麼事都做不成。
“若是為錢，那他們會聯手也就不稀奇了，畢竟互惠互利之事，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王老爺子捋着胡子緩聲說。
“那…難道他們不會分贓不均嗎？”林清婉眨眼問道。
周暮與王老爺子同時看向她。
“便是親兄弟合夥做生意，也會有産生分歧的時候，何況是皇家，若是他們自己起了内讧，那應隻需稍加挑挑火，就能鬧起來了。”
周暮眸色深深，“可因此事太過泯滅人性，他們二位并不會親自插手，都是由旁人替做的。”
“那就更好了，能奪位的人，必定有幾分成算，行事多有顧忌，可他們手下的人若是鬧起來，你們豈不是連火都不用挑，扇扇風就夠了。”
周暮微微蹙眉，沉思起來。
王老爺子，“你這法子固然有效，可咱們遠在盛京，想插手到臨州城着實不易，先前世子也有過這個想法，不過因種種原因，未能實施。”
林清婉偏頭看眼沉默不語的男人，又問，“既是想過，那你們可曾查過臨州城的官員是誰的人，三皇子為攏銀錢，給百姓投毒，擡高藥價，于大皇子來說，可是緻命的把柄，大皇子為何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還幫三皇子善後？”
“為錢财嗎，我覺得不像。”
周暮聲音陡然沉冷，“臨州城的郡守是皇後的母家人，且，臨州位置豐河，掌管最重要的水運，光是吃來往商隊的禮，便是極大的一筆銀子，是大皇子最重要的經濟來源。”
林清婉:“所以，三皇子挑這麼個地方，就是想拉大皇子下水，可臨州郡守既是皇後的母家人，那定然是大皇子的死忠，世子都能查到的事，他作為一方郡守，定然早就知曉，有這麼好的機會拉三皇子下水都隐而不報，若不是投靠了三皇子，那便是…”
“他有把柄落在三皇子手中，而作為大皇子的左膀右臂，大皇子隻能打碎牙和血吞，盡力壓下，并且保住他的位置。”王老爺子接口說。
“不錯，若是不保，就隻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拉了三皇子下馬，他自己也得失去臨州水運的肥差，二人失利，便宜了剛入朝堂的二皇子。”
林清婉說完，手指敲擊着桌面，神情複雜。
過去她總嫌沈墨與大哥太過權衡利弊，利益化，可如今見識過這些皇家人的行事手段，才真讓她難以接受。
一座城，數萬百姓，在那兩人眼中，猶如蝼蟻，隻是他們踏上奪嫡之路的墊腳石而已。
周暮沉着臉，豁然站起身，“本世子這便派人去查，再晚怕是那些難民都要死于毒手了。”
“老太師，告辭。”
王老爺子起身，鞠了一禮，“世子為民奔波，是東漢百姓之福，老夫功成身退，幫不到世子了，您多加小心。”
周暮擡手将人扶起，“老太師别這麼說，時局使然，本世子懂您的身不由己。”
說完又回身看向桌旁眨着眼看着自己的少女，眼中波光流轉:“老太師有一個好外孫女，她會成為王家的福氣。”
王老爺子眸色一暗，還是笑道，“世子缪贊，女兒家的胡思亂想，還望世子…”
“老太師不必擔憂，本世子自有分寸。”
若讓大皇子與三皇子知曉，他們崩盤是因為一個閨閣女子的幾句話，怕肯定要報複林清婉與王家。
“本世子走了，過幾日再帶穎姐兒來看你。”
男子聲音溫涼，卻帶着一絲輕和，林清婉見男人望着自己，這才反應過來是在跟自己說話，連忙起身點頭。
男人罕見的扯了一絲笑，轉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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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檸襄，你去樓下端些茶水上來。”
聊了這麼一會兒，林清婉口都快幹了。
王老爺子瞥她一眼，臉色算不上好看，“你倒是膽大，什麼話都敢說，就不怕惹火上身？”
“祖父方才不是說周世子是個好人嗎，且孫女也認為他品行端正，是個君子，定不會出賣孫女的。”
“況且，孫女留下來參與你們的談話，也是祖父默認答應的，您怎好秋後算賬呢？”
王老爺子瞪她一眼，無奈搖頭，“你啊，真是像你外祖母一樣，長了一個天膽，你母親要是有你一半的腦子，也不會嫁進林家憋屈了一輩子。”
“謝祖父誇獎。”林清婉從善如流。
王老爺子哼笑，“你倒是會順杆子往上爬，這會兒口齒倒伶俐，怎的被丫鬟背後嚼舌根時，都懦弱的不敢出聲。”
林清婉想問您怎麼知道，可想想他是一家之主，便沒什麼奇怪的了。
她仰頭，目光清澈:“王府雖是母親的家，可孫女畢竟姓林，初來乍到，便屢屢生事，總是不妥，也怕惹了舅母們不快，讓外祖母難做。”
“呵。你倒是怪實誠。”
王老爺子嗤笑，可眼底卻染上幾分淩厲，又帶着絲絲疼愛。
“往後有祖父給你撐腰，你大可不必畏畏縮縮，誰讓你不快，大膽的怼回去，隻要占着理，誰也不用懼。”
林清婉眼圈一紅，垂下了頭，“那孫女就多謝祖父了。”
王老爺子見她哭，有些不自在，“好了，多大點事，回去就處置了，祖父特許的，誰也不能置喙。”
“去将你這幾日看的書都拿過來，祖父考考你。”
林清婉起身去拿，遞給了王老爺子。
“怎麼都是遊記一類，四書五經可曾讀過？”
林清婉面上一紅，“文绉绉的，孫女看不懂。”
這是實話，無論是上一世，還是如今，對那些含蓄的詩詞儒教，她都是一竅不通的，且理解困難。
用她的話說，明明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東西，偏偏要用一大章來诠釋，反之，有的她認為簡單好記的三言兩語，翻譯過來卻成了長篇大論，簡直讓她頭大。
王老爺子蹙眉，“你怎麼能那麼蠢。”
林清婉垂着頭不吭聲，溫順乖巧的模樣，讓王老爺子歎氣，出口的埋汰又咽了回去。
“我每隔一日就會來藏書樓呆一日，慢慢教你就是了，作為王家人，怎能兇無點墨，沒得讓人笑話。”
“祖父說的是，多謝祖父。”
“嗯，可也不能學的像你三表哥那般迂腐，不通人情事故，便成了二傻子。”王老爺子蹙眉，語氣帶上了一抹嫌棄。
林清婉抿嘴，這話若是讓二舅母宣氏聽到，定然又要心裡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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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錦繡閣的路上，林清婉心情不錯，檸襄也很是高興，能得王老太爺親手教導，小姐在王府也算徹底站穩腳跟了。
“哎，小姐，小姐。”檸襄看着前方走廊愣住，随即拉住一旁的林清婉。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連個人影子都沒瞧見，林清婉蹙眉，“怎麼了？”
“奴婢剛才…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可又眨眼就沒了，想是看錯了吧。”檸襄搖搖頭，沒在多說什麼。
林清婉又朝走廊上看了一眼，依舊什麼都沒有，主仆二人都沒放在心上，繼續回錦繡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