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正豎着耳朵聽動靜的淩霄忙正了神色,“今日王府三公子娶妻,林家已經過去了,咱們可要去?”
沉默片刻,周暮冷聲道,“不去了,派人送了賀禮過去。”
“哦—”淩霄揚着眉,有幾分詫異。
這還是第一次主子聽到林小姐的消息,不着急忙慌的趕過去的。
周暮,“備馬,去靖甯侯府。”
“哦~”
“啊?”淩霄應一聲,又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張着嘴。
不去王府參宴,去靖甯侯府?主子移情别戀了?
周暮從他眼中看出濃濃八卦之意與調侃,冷峻的面容清冽,帶着幾分陰沉。
淡淡冷氣直竄頭頂,淩霄立即肅了神色垂下頭。
半柱香後,兩匹駿馬從淮陽王府而出,直奔靖甯侯府。
……
“快,把我那套如意緞繡百蝶裙拿出來…頭面要那套最奢華的赤金鑲多寶鴛鴦的…”
得知周暮登門的顔阊喜笑顔開,指揮着閨房中的丫鬟給她梳妝打扮。
“還有香露、”她伸出潔白皓腕,讓丫鬟塗抹。
丫鬟托着衣裙給她更衣,又被她一通訓斥,“你這死丫頭,怎的沒一點眼力勁,本郡主是要見暮哥哥的,還不趕緊将衣裳熏熏香。”
“是是是!”丫鬟抖着手,忙轉身去點香爐,手臂上卻還是被狠狠擰了一下。
貼身丫鬟輕聲提醒,“郡主,您忘了,周世子對花粉過敏,不能聞薔薇的味道。”
“哦,對,還是不熏了,多用些香露吧。”
她端正身子,瞧着銅鏡中的明媚少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昨日長公主就遞了生辰八字往城外的寺廟裡,今日周世子登門,想是有了消息,指不定就是來商量下聘之事的。”
作為顔阊的一等丫鬟,自是曉得自家主子最愛聽什麼話,笑着打趣着顔阊。
顔阊羞紅着臉嗔那丫鬟一眼,“就你嘴甜,不枉我這般疼你。”
“若是我出嫁,便允了你出府嫁人,尋你那表哥去。”
丫鬟臉色一頓,牽強的點頭應是,卻有幾分不服。
依她的顔色,可以有更大的富貴的,不過也正因如此,郡主才更不會讓她陪嫁。
一番折騰,才終于收拾妥當,她穿着最奢華的衣裳頭面,前呼後擁的往前院而去。
“郡…郡主。”前院門口,小厮白着臉見禮。
“周世子與長公主和侯爺有事要議,不若…您先回去等等…”
“滾開。”顔阊美眸一厲,“在自家裡,什麼地方本郡主去不得。”
“郡主、儀态。”身後的丫鬟小心的拽拽她的衣袖。
顔阊這才收起厲色,雙手交疊于身前,端的一副貴女之風,“暮哥哥今日登門,是來向本郡主提親的,本郡主不在怎麼成,你速速讓開。”
“可…可……”小厮吞吞吐吐,始終不肯動。
顔阊,“看在你是我父親身邊人的份上,本郡主才給你幾分好臉色,否則,我今日就打死你。”
對身後丫鬟使個眼色,立即有人上前扒拉開小厮,讓顔阊進去。
“郡主!”
小厮望着浩浩蕩蕩闖進去的顔阊及一衆下人,無奈的捂住眼睛,等待塌天的叫嚣。
冷冽冬寒,傲雪寒梅。
也隻冷梅能不畏嚴寒,嬌娆盛開,傲立雪中。
周暮擡手撥弄下桌案上的冷梅,想着那人,最喜歡的便是冷梅花茶。
隻可惜,他沒那口福享用,不過若是提前喝藥,不知能不能扛過花粉過敏,品上一杯。
心中盤算着,不知不覺就失了神,眼前浮上那人羞怯一笑的姿容,轉瞬又被打斷。
“你說什麼?你要取回庚貼?暮哥兒,如今你與阊兒的八字都合過了,是天作之合,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長公主擰着眉心,聲音幾乎帶着幾分沙啞,這個節骨眼上,這門婚事絕不能有任何差錯。
周暮淡淡收回手,沒了繼續欣賞的興緻,“這話,該我來問姑母才是。”
“上月你們趁我政事繁忙,與我父王私下定下我的婚事,還取走了我的庚貼,合什麼亂七八糟的八字,可并未過我同意!”
“那…你方才也說了,也是因為你政事繁忙,我們怕打攪你,這才與你父王定下你們的親事。”
長公主氣焰低了些,抿抿唇道,“自古以來,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忙于朝政,你父王代你做主,也是名正言順。”
周暮冷冷一笑,“姑母不是第一日認識我,該知我的脾性。”
他身子往後歪去,随意中帶着幾分森寒凜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順,在我這,都是無稽之談,分文不值。”
“誰答應你的,你便讓誰去娶,我的庚貼,還請姑母即刻還來。”
長公主一拍桌案,“周暮!”
“我是你的親姑母,你怎麼敢這般與我講話?不敬長輩,委實放肆。”
“我還能更放肆,姑母、可是要瞧瞧。”周暮把玩着白玉茶盞,帶着幾分戲谑。
他話音剛落,淩霄,淩峰手執長刀,從門外走進,守在廳門兩側,那架勢,頗有要動武的意思。
“暮哥兒,這…這怎麼值當,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就是。”
靖甯侯端茶盞的手一抖,忙沖長公主使眼色,又笑着勸慰周暮。
“畢竟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商量的,怎能動刀呢,豈不是傷了情分。”
“我與靖甯侯府的情分,不抵我的庚貼!”周暮冷冷道。
“我既登門,必是非要拿走不可,姑父若是不想這僅剩的情分斷裂,還是勸勸姑母,立即交出來為好。”
“往後橋歸橋,路歸路,興許大難臨頭之際,我還會顧及這點血親,在皇上面前替靖甯侯府說上一兩句。”
這話,威脅意味十足,靖甯侯立即變了臉色,扭頭看向了長公主。
長公主青着臉,保養得宜的臉上很是難看,“暮哥兒,你當真要這般絕情?”
“你可記得,當年你母妃離世時……”
周暮茶盞重重落下截斷了長公主的話,眉眼沉冷,“姑母不必時時提醒我,當年您的情義。”
“若非念及您曾幫助過我母妃,今日,便不是我上門來要,而是黑甲衛登門!”
長公主面色一白,喉間哽住,半晌沒有言語。
周暮淡淡擡眼,“這些年,靖甯侯府做過多少為人不知之事,姑母心中清楚,否則,您又何來今日這鐘鼓馔玉!”
他指尖有意無意的敲擊着身側的紫檀木描金山水紋案幾,又随手拿起上面的一個累絲镂空鎏金擺瓶,摩挲把玩。
靖甯侯立時白了臉,額頭有冷汗滴落。
“這…雖自古以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既要結發為夫妻,也得兩相歡喜,你情我願才是……”
他偏頭看着長公主,微微搖頭,示意她莫再堅持。
長公主長呼口氣,狠狠閉閉眼睛,“暮哥兒,你當真…這般狠心?”
“阊兒愛慕你十幾年,你就一點都不為她考慮嗎?你如今并無發妻,為何就不能接受她呢?”
周暮不答,直接逼問道,“姑母可想清楚了,這庚貼究竟退是不退,或是……”
他話音一頓,掃過屋中一應擺設,最後起身走向那面紫檀掐絲琺琅藍地百寶嵌四季花卉屏風,駐足觀看。
“這面屏風,可真是巧奪天工,想必價值不菲。連我王府都用不起的物什,姑母可真是财大氣粗。”
“隻不知…依姑父的那點微薄俸祿,積攢上幾十年,能不能買的起?”
他負手而立,回身看向長公主,渾身的凜然威懾,令人望而生畏。
“侄兒莫急,你…稍坐片刻,我就去派人去取庚貼來。”靖甯侯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透,立即站起身,吩咐屋中下人去取。
長公主一言不發,隻臉色青白交錯,緊咬着牙。
周暮沒有應話,一一瞧過屋中所有的擺設物件,他每看一個,靖甯侯的心,就揪一下,簡直是坐立難安。
半柱香後,小厮終于取回了庚貼,靖甯侯忙不疊遞還給周暮,“賢侄,庚貼。”
周暮擡手接過,唇角溢上一抹似笑非笑,“過些日子侄兒定親,若姑父姑母有空,可去喝杯喜酒。”
話落,他不看夫妻二人不可思議的難看臉色。轉身就走。
“暮哥兒—”
長公主喚住他,語調放軟了幾分,“你當真要定親?”
“是哪家的姑娘,怎的從未聽你提起過?”
周暮,“她是侄兒護了一年的心上人,屆時,姑母自會知曉。”
長公主眼睛睜大,“心…心上人?”
這小子還有心?
轉瞬明白他這話意思,無非是警告她不要亂來,強調那姑娘于他而言的重要。
“既…你有了中意之人,姑母也不勉強你,但…如今靖甯侯府的情況,你也知曉,實在不成,可否讓阊兒,于你做個側妃,也算全了她對你的情意,與咱們兩家的情分。”
長公主語氣幾乎帶上哀求,軟語問道。
日後周暮必然要繼承王位,親王府側妃,也不算太過辱沒了阊兒。
“淮陽王府,隻一位世子妃,往後,也隻有一位淮陽王妃。”
他淡然落下此話,欲擡步離開,卻被一踉跄闖進門,滿身珠光寶氣的身影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