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涼子,瘦了好多,”諸伏景光做出舉貓的動作,調笑地看着扭頭不願意看他的人,“想我了嗎。”
“…想。”
再怎麼賭氣,這句話川山涼子也不會不回複,他看向諸伏景光,點了點頭,認真地說着。
“我很想念景光。”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這兩個相繼離開的人,是他始終沒有辦法釋懷的。
萩原研二他的死亡太過突然,諸伏景光卻不是。
在那些日子裡,川山涼子經常會怪罪自己。
時常在想,如果自己再靈敏些,再敏銳些,能探查到那個人是景光或者提前做出他們會暴露的準備,或許,就不會發生那種事。
那不是他的錯,松田他們也說。
隻是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因為那是有可能的,有可能将人留下來的,隻要他再努力些,是可以的。
甚至一種極端的想法,出現了。
他漸漸覺得自己是殺死諸伏景光的一員。
是,你是。
不,不是。
他的腦海裡的兩種聲音在争論。
如同即将跳下懸崖的人,他的大腦在說危險,身體卻不由自主向下。
他也知道那是錯的。
後來便不在意了,因為更重要的事情出現了。
理智吞噬了痛苦,他要為未來鋪路,為活下來的人鋪路,這是他的任務,也是屬于諸伏景光的公安生涯也是他的人生中,最後一項任務。
至于那些痛苦,隻有在入夜時才會出現。
窗外偶爾刮風下雨,偶爾月光漸落,更多時候,是雲遮月。
諸伏景光死去的那天便是那樣的天氣,所以在這種天氣到來的夜晚,他總會發愣,看着月亮被遮住,想着當時諸伏景光是怎麼樣的,怎麼樣的痛苦,怎麼樣的糾結,又是怎麼樣的決絕。
川山涼子自覺自己是冷漠的人,後來也是,他既然一步步計劃下來,就不會讓情感辜負他自己的決定。
可是,在那些夜晚,他是後悔的。
但他不會說,那是不符合最後計劃的話語,他也不該在最後去見松田陣平和伊達航的,或者說,更冷漠一些,走進公安,選擇公安的那瞬間,他就不該和他們接觸了。
他沒辦法做到,就算他真的那樣做,那些人肯定會打醒自己。
“…景光。”
“…我是不是有些不対勁。”
這不是川山涼子第一次發覺,甚至伊達航也說過,在他想起那些夢時,他總是會将那些痛苦附着到如今。
“是,而且是很不対勁。”身旁的人說着,撐着下巴歪頭看向川山涼子,似乎是有些時候沒休息了,那胡茬有些長了,眼裡也有血絲。
“不過那是因為涼子你太過敏銳的緣故,”諸伏景光說着,不知為何,忽然錯開雙眸,“如果我沒猜錯,涼子你應該經曆了很痛苦的事吧。”
諸伏景光點明了這件事,卻沒多說。
“…嗯…”
川山涼子想要擡手,諸伏景光卻站起身。
“不用說,涼子,而且…”
“我不能待太長時間,”那有着藍眼睛的人微微彎腰,看着坐在地上的川山涼子,“不過,現在應該可以确定了吧。”
“我還活着。”
“你的同期,你的朋友,諸伏景光,你口中的景光,還活着的這件事。”
見到他那一刻的驚喜與喜悅下,是劫後餘生。
諸伏景光難得露出不情願的表情,說出來這句話。
因為死去的諸伏景光已經是過去。
現在的諸伏景光,他在那個夜晚活了下來,沒有與赤井秀一的誤會,沒有糾結的死亡,隻是仍要包裹着那一層泥濘,沉寂在黑暗中,等待一個時刻。
如同蟄伏的豹,藏在夜晚的叢林,隻等待着反撲。
“…景光。”
“嗯?”諸伏景光湊近,想要聽清他的話。
“…好帥。”
“……”
原本還在笑着的人愣住了,後退一些。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但是耳尖顯而易見的泛紅了,似乎是沒有辦法面対面前的人了,擡手遮住微微顫動的眼。
“…涼子,還真的是…”
無論怎麼樣,都那麼直白啊。
明明很迷茫,明明眼睛在哭,明明在叫嚣着痛苦,但那雙眼睛在面対他們的時候,依然澄澈,依然清明,依然明亮。
“景光?”
他深呼吸換了口氣,放下手,笑了下。
“?”
“沒事,”他看着小卷毛歪歪頭,被着熟悉的場景弄得幻視了一下,擡手摸了一下,“隻是被涼子直球到了。”
當初的川山涼子很好,可是如今的川山涼子更好,有足夠的能力,盡管那些為了活下來,讓他們活下來的所經曆的痛苦,留下了很多痕迹。
雖然沒有改變什麼。
他看了眼時間,在川山涼子明了的眼神下,歎了口氣,彎腰回抱擡起手的人。
“涼子,我走了。”
“嗯,”川山涼子悶聲道,“走吧。”
他不再說那些等待的話語了,不是因為立flag,而是因為他想起當初似乎在夢境的最後,看到了降谷零站在陽光下的樣子,那是一定會取得勝利的模樣與決心,是承諾。
“走之前,涼子可以問我一個問題。”諸伏景光蹲下身,說道。
明明知道他想說什麼了吧,川山涼子撇撇嘴:“他最近還好嗎。”
“…很好,”諸伏景光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奇怪,但又不是在隐瞞,“是會讓涼子你大吃一驚的程度。”
“?”川山涼子不知道他會不會大吃一驚,他隻是有點迷茫,zero為什麼很好到讓他大吃一驚的程度啊?
可是疑惑歸疑惑,他強撐着擡起手臂拍了拍諸伏景光的肩膀,今天的鍛煉量其實已經過頭了,但是他還是加了些,一天一點,今天似乎是多了些。
“涼子,我會告訴松田他們的。”
“???”
他猛地擡頭看向諸伏景光,這個滿眼惡作劇的男人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額頭上輕輕戳了戳。
“不,要,着,急,啊。”
“我們可沒有那麼脆弱啊,更何況還有松田和萩原…啊,說漏嘴了。”
面前的男人忽然捂住嘴,可是眼睛裡的幸災樂禍卻還在。
“景光,小心我告訴陣和研二。”川山涼子學着他的語氣笑道。
“嗯,対不起”諸伏景光佯裝害怕,卻依舊笑着,演技十分不到位,但是下一秒又收起笑,又擁抱了一下他,“不說了,涼子,我走了。”
“嗯。”
川山涼子坐在那裡,看諸伏景光不回頭的走遠,關門,活動了一下手腕,扶着身旁的柱子重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複健機械旁。
他還是有些難過的,不過,勝利更重要。
未來未知,過去已去。
“呼…”
他又向前邁了幾步。
但是還是想和他們一起啊。
他還想再走幾步,可是下一秒,門又一次被拉開,随之響起的是川山涼子這些天聽過無數次的喊聲。
“…川山先生!”
…他就知道,川山涼子歎了口氣,任由醫生将他按到輪椅上,絮絮叨叨。
“您今天的訓練量已經超标了,我就是晚回來一會兒而已,您就算要加訓練量也該一點點的,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沒辦法…”
“嗯嗯,我明白的。”他半敷衍半認真地點頭回應。
隻是被推回病房,忽然叫住要離開的醫生。
“醫生,我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嗎?”
“是松田…”先生他們嗎?
醫生話音未落,便看到川山涼子微微搖頭。
“你知道是誰,我想要和他通話。”
醫生歎了口氣,似乎是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點點頭。
“…您稍等。”
“嗯。”
片刻後,川山涼子接過醫生遞過來的手機,見他出去,才靠近手機,聽到裡面熟悉的聲音,忍不住笑了下。
“笑什麼。”
“我很開心,”川山涼子實話實說,“遲也前輩,我很想念你。”
“……你這家夥真的是,怪不得原一拿你沒辦法,”藤原遲也佯裝冷漠的聲音突然松了下去,哼笑,“行了,好好休息吧,你沒好之前,我不會讓你出來的。”
“诶?!”川山涼子剛想再說些什麼,就發現対面已經挂斷了電話,惡狠狠地盯着手機。
醫生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輕聲咳了下。
“川山先生,您該休息了。”
“…我知道了。”好吧,可惡,罪魁禍首還是他自己,他不能牽扯到别人身上。
擡手拒絕了醫生的幫忙,他爬上床,給自己蓋上被子,那些疲憊才如同海浪一樣奔湧而來,帶着他沉入海底。
再醒來時,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已經來了。
他控制着床,坐起身,撐着腮幫子看着兩個人。
“你們兩個和景光有聯系?”
“…諸伏那家夥來了?”松田陣平沒回答,将粥放在川山涼子面前的桌子上,反問道。
“不要逃避話題,陣。”
川山涼子擡起手晃了晃手指,卻被松田陣平按了下去,看他不太好的臉色迷茫地歪了歪頭。
“陣?”
“我們會把那個家夥,那些家夥抓到的。”松田陣平說得咬牙切齒的。
…不會吧,川山涼子看向萩原研二,試圖得到一個答案,不會是松田陣平知道是誰傷了他吧。
他心中的僥幸在萩原研二點頭下,消散了,心中也更加堅定了,他不會告訴他們,夢中的最後,他所做的。
他之前一直很奇怪,研二所說的他夢到的死亡中,無論是他,還是萩原研二自己,不同于諸伏景光的死亡,都沒有死亡前一秒的記憶。
直到從夢中醒來,他才知道為什麼。
因為炸彈炸開的那一刻,他們已經死亡了。
他們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炸彈結束的那一刻,也定格在那一刻。
那是,屬于沒有軀體的人,靈魂為了逃避痛苦,而在夢中留下的痕迹。
作者有話要說:
和景光的見面相對平淡,兩個人都經曆了不少,而且都是敏銳的人,所以不會深談,也不會揭開傷疤,隻會點一點
對于涼子來說,他不想忘記痛苦,但他需要一個過程去接受
對于景光來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他不想讓自己的朋友為此困擾
二人都沒有錯
最後,一個比較深的伏筆揭露,屬于兩個死亡後,無法留住的人
ps:最近更新比較晚,在準備答辯,等答辯結束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