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走到住處，他便感覺到肩頭一重。

　　小孩睡着了。

　　軟綿綿趴在他的肩頭，像是一隻冒着熱氣的小饅頭。

　　軟軟的，暖暖的，小動物一樣的毫無戒心。

　　啧，真煩。

　　這隻小貓還真沒有分别好壞的能力，怎麼敢碰瓷他這樣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呢？

　　修長的手指還沾着鮮血，謝子獄微微擡手，面無表情地想要拽住小孩的後領子，讓她醒來。

　　卻在手指剛碰到衣服的時候，小團子蠕動了一下。

　　肉肉的臉在他的肩頭擠出一小坨可愛的弧度。

　　嘴巴也被壓得撅了起來，發出奶呼呼的意味不明的哼唧聲，像是某種安全感極強的動物幼崽。

　　謝子獄手指頓了頓，忍不住低頭貼近。

　　于是聽到她奶呼呼叫“哥哥”。

　　吐字也含糊不清的。

　　“誰是你哥哥。”他低聲開口。

　　小孩當然不會回應他，但是嘴角卻翹了起來，像是做了什麼美夢。

　　渾身戾氣的問題少年終究還是放下手來。

　　抱着小團子的手臂緊了緊，他的臉色有些奇怪，動作卻更加輕柔。

　　太小太軟了，感覺輕輕一掐就會死掉吧。

　　謝子獄加快了腳步。

　　他腰間有一道傷口，小孩不知道，他也沒說。

　　但是一直在流血，必須快點回去處理一下。

　　就在他抱着小孩走過一個轉角，前面就是他家的時候，謝子獄腳步停住了。

　　他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手上的小團子瞬間變成了燙手山芋，他幾乎想要把這隻小孩扔掉！

　　“卧槽！獄哥你回來了！”

　　“獄哥，聽說有人要對你動手……你抱了個啥？”

　　“你受傷了哥，處理一下艹？”

　　所有人的尾音都拐了個震驚的彎。

　　他們沒有看錯吧！那是個小孩！

　　他們刀口舔血的獄哥滿身是血抱個小孩？

　　為首的李源臉色極為難看，大步走進：

　　“獄哥，我知道你心狠，但沒想到連小孩都下……”

　　李源很快看到了小孩白嫩的臉，活的好好的，嘴角翹起，睡得正香。

　　李源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的神色更驚恐了。

　　獄哥瘋了？抱小孩？

　　謝子獄面色晦暗地看着自己的跟班，看着對方臉上五顔六色變化無窮。

　　他似乎能聽到李源的cpu瘋狂運轉，冒出了火花。

　　終于，運轉完畢。

　　李源恍然大悟，一臉敬佩：

　　“不愧是獄哥，女兒都這麼大了啊！”

　　謝子獄：……

　　謝子獄：“滾。”

　　懷中的小團子被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睜開眼。

　　星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睜眼，身邊又多了這麼多哥哥。

　　一個個看着都兇巴巴的。

　　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顫了顫，星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小手小心翼翼拽住了謝子獄的領口。

　　用說悄悄話的氣聲貼在謝子獄耳邊問道：

　　“哥哥，他們是誰呀？”

　　謝子獄的側臉被小孩蹭得癢癢的，忍不住起了壞心思。

　　“這些都是拐賣小孩的，我要把你賣了。”

　　他輕聲吓唬小孩，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其實很柔和。

　　以至于李源在内的三個小弟臉上的表情更扭曲了。

　　宛如看到一個羅刹背地裡是個貓奴。

　　星星自然也沒有被謝子獄吓到。

　　“星星不小啦，星星三歲半了！”

　　她眼睛彎彎的，伸t出三個短短的指頭，一個個數過去，從左手數到了右手，

　　“所以哥哥騙不了我~”

　　她數完，又想到什麼，小臉急急地皺起來：

　　“哥哥抱了我這麼久，會不會累啦？星星可以自己走的！”

　　明明還帶着困倦的軟意，小孩卻仰着頭仔細端詳這個新認的哥哥。

　　眼神清澈又柔軟，倒真的像天上的星星。

　　“你叫星星？”謝子獄問道。

　　星星開心點頭：“是的！”

　　小孩的動作蹭到了他側腰的傷口，謝子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表現出來。

　　他努力忽略掉旁邊三個小弟看怪物的眼神，大步走進家門。

　　随後用沙發上的毯子将星星團吧團吧，把她包成了壽司卷。

　　“你乖乖睡覺，我明天送你回家。”謝子獄将手上的星星放在了軟軟的沙發上。

　　星星好困，但聽到這話又有些急了：

　　“哥哥，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星星的家！”

　　謝子獄沒有說話，在燈光下仔細端詳這個小東西，這才發現她長得非常好看。

　　那些網紅小孩還遠遠不及星星的萬分之一。

　　最主要的是，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哪裡熟悉他也說不出來，那種感覺稍縱即逝。

　　他失血過多有些頭暈了。

　　“你快睡。”他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星星已經困得迷迷糊糊了，被子好軟好暖和，還帶着哥哥的味道。

　　她蹭了蹭被角，香香睡了過去。

　　*

　　“啪嗒。”

　　目瞪口呆的李源麻木地點了一根煙。

　　第一次看到獄哥這樣，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

　　下一秒，沾着幹涸血迹的修長指尖伸過來，把李源剛叼起來的煙滅了。

　　謝子獄轉向李源，冷冷開口：“這裡有小孩。”

　　李源目瞪口呆：“好、好的，對不起獄哥。”

　　他一時間還沒有從“他們大哥居然有個女兒”這個消息中緩過神來，直勾勾盯着睡着的小團子看。

　　他們不是沒見過小孩，但是這麼好看的還是第一次見。

　　睫毛好長，和假娃娃似的，肉嘟嘟的小臉讓人很難忍住不去掐一下。

　　謝子獄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弟們，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脫了衣服。

　　少年精壯完美的身體上，腰間的傷口還在流血。

　　血腥味終于讓三個小弟緩過來，連忙殷勤遞藥箱、倒水。

　　李源：“獄哥，果然我們消息還是收遲了，那小子……”

　　“我知道。”謝子獄用力擦拭傷口，疼的嘴唇發白，“所以我身上帶了刀。

　　“這個傷，我會還回去的。”

　　他沒有說，剛剛自己打上頭了，差點殺人。

　　現在想起來，雖然并不恐慌，卻還是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這個小團子。

　　李源注意到謝子獄的表情，看他并不想多談今天被堵的話題。

　　于是輕聲咳嗽一聲，轉移話題：

　　“那獄哥，你女兒她媽是……”

　　謝子獄眉梢抽搐了一下，手指一擡，掐住了李源的脖子。

　　“不是我女兒。”謝子獄神色淡淡。

　　回到家的不良少年，眉眼間戾氣褪下一點，疲憊感便蔓延上來。

　　“路上撿的，明天送到派出所去。”

　　說罷，他走向沙發，疲憊地讓自己陷了進去：“滾吧。”

　　李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怪異。

　　謝子獄送走丢的小朋友回家，和他李源穿裙子倒立一樣離譜。

　　但獄哥發話了，他們也不敢多問。

　　小弟們走了出去，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但多了一點小動物的活氣。

　　謝子獄皺眉看向陷在沙發裡的小團子，她睡得好香，看得他也忍不住困了起來。

　　就在思緒慢慢變得緩慢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一聲短促的鳴笛！

　　謝子獄幾乎瞬間就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泛着血絲的雙眼在這一刻像黑暗中的狼一樣亮起。

　　他猛地沖向星星，将她抱起來，大跨步走到了衣櫃邊，将小團子塞了進去。

　　星星被這動靜弄醒，小肉手揉了揉眼睛，聲音黏糊糊的：

　　“哥哥……”

　　“閉嘴。”謝子獄的聲音很冷，“接下來，不要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