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甚到的時候，沈沉舟也剛好到。

　　兩人下車對視了一眼。

　　殷甚以為父親會質問他挂他電話的事情，但是沈沉舟一句話沒有說。

　　沈沉舟隻是皺着眉，揚了揚下巴：

　　“分頭去搜。”

　　夜已經深了，沈沉舟手上牽着的狼在夜色中雙眸泛着冷綠色的光。

　　就在這時，狼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

　　鼻子嗅了嗅，竟是直接朝着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殷甚目光一凜，和沈沉舟對視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

　　實驗室裡，小孩已經睡了一覺。

　　肚肚餓的時候，睡覺就不餓了。

　　已經一覺醒來，星星發現二哥哥居然還在試驗台旁邊寫寫畫畫。

　　二哥哥果然是神仙吧，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

　　實驗室裡看不到外面，光線也是昏暗的，星星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小孩搖搖晃晃站起來，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再一次可憐兮兮道：

　　“二哥哥，真的好餓……”

　　傅寒手一頓，慢吞吞低頭。

　　那沉浸在瘋狂研究中的眼神緩緩聚焦，落在小孩身上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茫然。

　　啊，小孩，他撿回來的。

　　軟乎乎的月光一樣的小孩。

　　他差點都忘了。

　　傅寒這張臉實在是太美，又瘦得厲害，叫人從心底去憐惜。

　　星星忍不住紅着臉撒嬌：

　　“哥哥，二哥哥，我們出去吧，我們出去吃好吃的~

　　“二哥哥吃好吃的才能健健康康~”

　　傅寒對“好吃的”這三個字根本沒有概念。

　　他隻是盯着小孩看了一會兒，動了動形狀優美的蒼白的唇：

　　“這個，少個什麼？”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燒杯裡面的液體。

　　“我想讓它被注射下去之後，人體從内部開始腐爛，但是不會疼痛，前期也可以正常行動。

　　“一個月之後會死亡，但死亡當天驗屍的時候會發現死亡時間明明是一個月之前。

　　“是不是很有趣？”

　　他隻有在說這種話題的時候，才像一個活人，眉眼是豔麗的，興奮的情緒叫那昳麗的五官添上一絲血色。

　　星星眨眨眼。

　　她應該覺得害怕吧……但是好像也沒那麼害怕。

　　果然是和其他的哥哥姐姐們待久了。

　　小孩乖乖在心裡默念這個極為地獄的藥t效反應，一臉虔誠地搖了搖三個小石頭。

　　石頭落下來的時候，她就有了答案。

　　但是聰明的小孩腦瓜瘋狂運轉，擡頭看向傅寒，圓圓的眼睛裡是清澈的期待：

　　“二哥哥，我知道，但是哥哥帶星星出去吃好吃的，星星再告訴哥哥~”

　　傅寒眯了眯眼睛。

　　他不想出門。

　　他在黑暗狹小的空間裡呆得太久，已經不想鑽出這個堡壘。

　　外面的世界和他毫無關系，他将自己困在這裡，沒有更多的能力去感知——

　　身上細密的疼痛，和制作藥劑的唯一愛好，已經占據了他的一切。

　　星星見哥哥不說話，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指，軟乎乎地貼過去：

　　“求你啦，二哥哥……哥哥哥哥~

　　“你知道小蛋糕嗎，特别特别甜，可好吃啦，星星可以分你一半，一大半也可以！”

　　說話間，小孩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但這些對傅寒沒有誘惑力，傅寒蒼白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

　　他隻是盯着星星的小臉，莫名擡手，捏了一下星星肉乎乎的臉頰。

　　他從不與人觸碰，所以第一次被星星碰到的時候，才那麼驚恐。

　　但是現在……

　　他指尖摩挲着，又捏了一下。

　　好奇怪，自己為什麼做這個動作，是被這個奇怪的小孩下了奇怪的藥劑嗎？

　　他的指尖冰涼，星星瑟縮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腦子轉的飛快：

　　“哥哥哥哥！星星的臉臉是不是很舒服呀~

　　“可是星星好餓，要瘦了，瘦了就不好捏了。

　　“哥哥帶星星出去吧，出去之後吃了好吃的，星星每天給哥哥捏捏~”

　　果然，傅寒的神情有了一點細小的變化。

　　星星再接再厲：

　　“所以，哥哥帶星星出去，星星以後幫哥哥配藥，還給哥哥捏捏~”

　　傅寒垂眸摸了摸自己的機械肢，站了起來：“可以。”

　　他拿起一邊的黑袍，披在了身上。

　　整個人瞬間隐秘在了黑暗裡，大大的帽子遮住他的大半張臉，隻能看到那一點點線條清俊的，蒼白的下巴。

　　星星開心地跳了起來：“哇哇哇！謝謝哥哥！”

　　她歪頭感知了一下，甜甜道：

　　“可是哥哥，現在外面是夜裡呀，太陽沒出來呢，哥哥為什麼還要穿這個呀？”

　　看着像個大巫師一樣，雖然很酷，但是她覺得神仙二哥哥的那張臉藏起來，也太可惜啦！

　　星星知道哥哥的身體不好，是不能見陽光的。

　　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夜裡哥哥也要這樣。

　　傅寒動作頓了一下：“習慣了。”

　　很久以前，被關在地牢裡面的時候，時不時會有一些“客人”進來“參觀”。

　　他像是一個動物一樣，被鎖着，渾身是傷，在那些目光裡一點一點腐爛。

　　淫邪的，獵奇的，厭惡的，蔑視的……

　　人類的目光，都是這麼惡心麼？

　　後來，那些曾經被他抓過來的實驗品，也看過他的模樣。

　　那些恐懼地眼神也叫他覺得疼，所以他把他們的眼睛全部挖掉了。

　　星星感覺到了傅寒身上那近乎絕望的頹喪氣息，咬了咬下唇，看向傅寒：

　　“哥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小孩把大哥哥教自己的話，也和傅寒說了一遍。

　　傅寒仔細看小孩的眼睛。真是稀奇，她的目光為什麼沒有讓他覺得難受呢？

　　他攏了攏衣袍：“走吧。”

　　“耶耶耶！”

　　小孩的眼前仿佛已經浮現出了小蛋糕，大雞腿，草莓汁……

　　傅寒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小孩屁颠颠跟在後面，仰頭看二哥哥，聰明小腦瓜依舊在轉轉轉——

　　二哥哥好瘦啊，一定要想辦法讓哥哥多吃點，不要再吃那種奇怪的東西了。

　　到時候再讓五哥哥給二哥哥做一個超級健康的食譜，五哥哥那麼好那麼溫柔，一定會答應的。

　　小孩想的太入迷，沒注意腳下。

　　被緩緩打開的大門欄杆一絆——

　　“嗷嗚！”

　　小小的身體失去重心往後倒去，後面就是一塊尖銳的金屬片！

　　傅寒瞳孔緊縮，猛地轉身，撲了過去！

　　膝蓋重重砸在了地面，左手握住金屬片的瞬間，右手墊在星星的後腦勺，狠狠砸在了地上。

　　星星隻有屁股有點疼，她驚魂未定地看向傅寒，看到二哥哥緊緊皺起的眉頭和隐忍痛苦的表情，吓得眼眶一紅：

　　“二哥哥，你沒事——”

　　與此同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近乎撕裂的怒吼：

　　“放開星星！”

　　灰色的巨狼身影閃電一樣朝着傅寒沖過來，躍起，直直朝着傅寒的後頸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