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顧司衍弓着身子，輕手輕腳的從房間出來。

　　穿過廳屋往廚房走的時候，正好碰見邱父拿着一個大盆，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翁婿倆在廚房門口，差點撞到一塊，反應過來後皆是一愣。

　　“司衍，怎麼起這麼早？”

　　“餓了？”

　　顧司衍握拳輕咳一聲。強裝淡定的道：

　　“嗯，有點兒。”

　　随後又解釋道：

　　“秀秀醒了，我來廚房打點熱水給她洗漱。”

　　邱父滿意的望着他，笑着點了點頭，“嗯，行！”

　　“今天你照顧好秀秀就行，該吃吃，該睡睡！”

　　“家裡滿月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人，不用操心！”

　　顧司衍也跟着笑了笑，輕輕點頭。

　　“爸，我知道了。”

　　他望着邱父，拿着個大盆匆匆離開的背影，長噓了一口氣。

　　幸好！

　　側耳傾聽，家裡其他的人，要麼早起的已經出去忙活了，要麼還沒起床。

　　他這才放心下來，利落t的從廚房裡打了熱水，端回了房間。

　　清晨的太陽，已經透過窗台，照進房間。

　　顧司衍去廚房打個水的功夫，邱秀英已經累的靠在床頭，又打起了盹兒。

　　顧司衍走到床邊，放下水盆後，半蹲下身子。

　　瞧着那張嬌俏的面龐，不知何時又添了幾分妩媚。

　　在熟悉的環境中，睡得安然踏實，毫無防備。

　　“老婆，醒醒。”

　　“先起來吃點東西，晚點再睡個回籠覺，好不好？”

　　顧司衍吻了吻她的額頭。

　　然後一邊擰着熱帕子，幫她擦拭着手上可疑痕迹，一邊柔聲哄道。

　　邱秀英努力睜開迷蒙的雙眼，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小聲埋怨道：

　　“你這人，折騰起來就沒完，累得我手腕都酸了。”

　　“你幫我揉揉！”

　　邱秀英嬌軟的聲音仿佛沁了水，撒嬌般的道。

　　*

　　倆人收拾一番後，起床吃早飯。

　　邱父也不知何時起的。

　　不聲不響間，早飯已經做好，熱在了竈上鍋裡。

　　倆人坐在一條闆凳上，有說有笑的吃完，便開始出門散步消食。

　　臨近孕晚期，邱秀英尤其注意鍛煉和運動。

　　每頓飯後，必要散步消食，時刻為平安順産做準備。

　　不知不覺，倆人溜達到了河邊。

　　到了冬天，河流的流量變小，水位下降許多。

　　倆人沿着河邊慢慢走着，竟然繞到了最初邱秀英落水的地方。

　　舊地重遊，邱秀英腦海裡忽然蹦出了一道送命題。

　　她轉過身，仰頭望着顧司衍道：

　　“如果當初落水的是其她女生，你也會像當初救我那樣，去救她嗎？”

　　顧司衍眉心微顫，輕輕咬住了下唇。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身前的小嬌妻，腦子裡開始飛速運轉。

　　“不許想，快說！”

　　“隻許說我想聽的！”

　　邱秀英擡起手，用食指輕輕戳着他的兇膛道。

　　“要是答錯了，晚上讓你打地鋪！”

　　她雙眼微微微眯，俏皮的笑意中帶着淡淡的威脅。

　　此刻的顧司衍，懊惱極了。

　　小河村那麼大，條條大路都可以走。

　　大清早的，他為啥要選這條沒人的小道？

　　還故地重遊？

　　真是造孽呀！

　　顧司衍深吸了一口氣，慢慢上前小半步，牽起邱秀英的小手。

　　然後一臉真誠的望着她道：

　　“我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那一天，不是你落水，命運的齒輪朝另一個方向轉動。”

　　“我也許壓根就不會臨時起意，來到小河村。”

　　“直到現在，我仍然堅信，冥冥之中，天意自有安排。”

　　“我從小就開始學遊泳，過去35年裡，卻唯獨隻救過你一個人。”

　　“我小學時就學會了的急救方法，人工呼吸。”

　　“卻一直到35歲這年，遇見你後，才真正派上了用場。”

　　“老婆，在沒有遇見你、認識你之前，我甚至曾經以為，自己注定一個人過一輩子。”

　　“當時覺得，一個人過一輩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畢竟我認識的所有異性裡面，除了我媽和我姐，對我來說，其她人都沒什麼不一樣。”

　　“直到遇見了你。”

　　“老婆，直到遇見了你！”

　　“我才知道，原來過去的35年，我的生活過得有多麼蒼白和單調。”

　　“原來一個人的生活，還能如此的五彩斑斓！”

　　“哪怕是再簡單的吃飯、散步。”

　　“隻要是和你在一起，我都能感覺到無比的幸福、滿足！”

　　邱秀英做夢都不敢想！

　　有一天，顧司衍居然能深情款款的握着她的手，滿臉真誠的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一時之間，她隻覺得腦袋暈暈乎乎，臉頰不斷發熱，眼眶發酸，逐漸潮濕。

　　不過，這些話聽起來，怎麼莫名有些耳熟？

　　邱秀英暈暈乎乎的想，大抵倆人心有靈犀，全天下的情話聽起來都差不離吧。

　　很顯然，顧司衍對懷中小嬌妻的反應，十分滿意。

　　若是此時，他身後有一個尾巴，肯定早已翹起來了。

　　顧司衍當即決定，更進一步！

　　“老婆，我……”

　　話未說完，旁邊橋底下，突然傳來“咕咚”一聲。

　　像是有塊大石頭，掉進了水裡。

　　邱秀英被吓一跳，下意識往顧司衍懷裡鑽。

　　顧司衍趕緊攬住小嬌妻的腰肩，輕輕拍着安慰，“别怕，有我呢！”

　　倆人同時轉過頭，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沒想到，幾秒鐘過後，劉勇漲紅着一張小臉，慢慢從橋底下爬了上來。

　　少年的手裡，還拎着一個捕魚的魚簍子。

　　“顧、顧叔好，邱老師好！”

　　“我來收，昨天下放的魚簍子……”

　　劉勇越說，聲音越小。

　　“那個，我先回家了！”

　　說完，劉勇一扭頭，拎起魚簍子，撒丫子就跑了。

　　隻留下邱秀英和顧司衍兩人，石化在原地，傻傻地四目相對。

　　邱秀英紅着眉眼瞪了顧司衍一眼，然後一跺腳，将腦袋重新埋進了他懷裡。

　　嗡聲嗡氣地道：“這一回，丢人丢大發了……”

　　顧司衍下意識反手摟住小嬌妻，反應過來後，兇膛開始傳來陣陣悶笑聲。

　　“怕什麼？”

　　“咱們是合法夫妻！”

　　他一邊輕輕拍着小嬌妻的後背，一邊在心中感歎。

　　幸好！

　　幸好，他曾經偷偷翻看過老婆的日記，知道她想聽什麼。

　　也幸好平時在部隊的時候，作為過來人的兄弟們，探讨夫妻相處之道時，他順帶聽了幾耳朵。

　　雖然原話背不得了，但是大體意思應該蒙的差不離。

　　總算是把這道送命題，糊弄過去了。

　　看來今後，還得“再接再厲”！

　　冬天的小河邊，溫度低。

　　兩人隻待了一會兒，便開始往家的方向走，并未逗留太久。

　　眼看繞過牆角，就到邱家院門口了。

　　突然聽到院門口，傳來一道陌生的年輕女子聲音。

　　“今天是邱家大喜的日子，你來幹什麼？”

　　“拎着幾條小破魚，就想空着手來混吃混喝？”

　　“趁着主人家沒看見，趕緊回去吧！”

　　“你媽都病成什麼樣了，村裡人誰不知道？”

　　“年根底下，就識趣點，别老往别人家跑了，晦氣！”

　　聲音倒是清脆利落，就是語氣尖酸又刻薄，聽了讓人無端倒胃口。

　　邱秀英當起冷下了臉，加快了腳步。

　　她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臉，居然敢跑來她家門口，做她家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