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秀英手拿一份舊報紙，異常興奮地往回走。

　　遠遠地，她竟然看到顧司衍已經側轉過身。

　　此時面向後座，不知道和她的父母大哥在聊些什麼。

　　瞧他那眼角帶笑的表情，還有放松自如的姿态，看樣子雙方聊得還很愉快！

　　邱秀英一臉狐疑地打開車門，小聲戒備地嘀咕：“你們在聊什麼呢？”

　　邱家父子一如往常的成了鋸嘴葫蘆，隻不過父母的臉上，都帶着淡淡的喜氣和希冀。

　　母親姜愛敏眉開眼笑地道：“剛才小顧跟我們講，昨晚天台上有人想跳樓，多虧是你發現的早，這才避免了一場悲劇！”

　　“聽小顧的表姐說，湘亞醫院的領導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可能會給你發獎咧！”

　　“當然，不論結果怎樣，你見義勇為本來就是件大好事！”

　　邱秀英眉頭輕擡，不可思議地望向顧司衍。

　　“小顧？”

　　下車前還是顧營長，一扭頭的功夫就成小顧了？

　　“不解釋一下？”

　　顧司衍握拳輕咳一聲，嘴角噙着淡笑，默默湊過來幫她系安全帶。

　　兩人之間的距離和分寸，把握地剛剛好。

　　既帶着幾分無言的親密，又保持着點到為止的克制。

　　“叫小顧是應該的。”

　　“我和叔叔阿姨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是晚輩，現在又不是在軍營裡，總稱呼顧營長，多見外！”

　　邱秀英一噎。

　　好麼，認識确實不止一天兩天了，滿打滿算，也就一周多點不到兩周。

　　好，這事就算他占理。

　　“那天台上的事情呢，怎麼回事？明明……”

　　“明明就是我們一起救下的，對不對？”

　　“若不是你先發現她的反常行徑，并及時提醒了我。”

　　“就算我身手還不錯，也是來不及救她的。”

　　邱秀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誰知這時，後座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哥邱志遠竟開口了。

　　“下次遇到這種見義勇為的事情，還是要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八樓頂上，那麼高，摔下來就什麼都沒了。”

　　“萬一那尋死的人喪心病狂，臨死前還想拉一個墊背的呢？”

　　邱志遠的話，不無道理。

　　剛才的邱父和邱母，一直沉浸在喜悅當中。

　　此時經兒子提醒，才想到其中的兇險。

　　是呀，萬一真的發生什麼意外，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算了，算了！”

　　“以後這種見義勇為的事情，咱們還是量力而行吧。”

　　“萬般皆是命，千萬不要去強求。”

　　邱秀英悄悄捏了捏耳垂，小聲道：“嗯嗯，知道了，下次會慎重的。”

　　她悄悄側過頭，假裝不經意飛快地看了開車的顧司衍一眼。

　　昨天晚上，當顧司衍毫不猶豫，飛身過去救人的時候，她何嘗不是像父母大哥一樣，感到擔心和後怕呢？

　　可眼前這男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昨晚的事情，在樓梯間無意被父母知道，她已經拼命在想回去該怎麼解釋了。

　　偏偏她才下車去個報刊亭的功夫，他竟然能把昨晚事情的功勞，都安在了自己的頭上。

　　這人還真是……

　　察覺到她的目光，顧司衍透過鏡子瞧了她一眼。

　　正好看見她鼓着腮幫子，氣惱又煩躁的樣子。

　　看得他心中一軟，于是淡笑着小聲解釋。

　　“照着醫院往常的慣例，獎勵無非就是兩種：錦旗、獎金。”

　　“早上我去找表姐的時候，正好聽她提了幾句。”

　　“像咱們這種情況，錦旗肯定有，極有可能還會退部分的醫藥費。”

　　“現在跟叔叔阿姨說一聲，也算是提個醒。”

　　“過段時間若是收到郵局寄來的彙款單，千萬不要驚訝。”

　　邱秀英訝異地聽着，小嘴微張。

　　“還有這麼好的事情？”

　　顧司衍輕笑道：“那當然！”

　　“你想想，若是昨天那個病人沒有被我們及時發現救下，今天的醫院裡，還不知道有一個多大的爛攤子等着醫院領導去收拾呢！”

　　當然，這件事情肯定少不了他表姐在背後推波助瀾。

　　從省城回小河村，一路上總共花了四個多小時。

　　坐在後座的姜愛敏看開車的顧司衍，簡直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倒是邱家父子兩，坐在旁邊心中五味雜陳。

　　心中總有一種危機感：自己家的好白菜，怕是快要留不住了。

　　*

　　下午兩點左右，小河村。

　　按照大哥邱志遠的意思，把他們放在村口就好了，剩下幾百米，他們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

　　顧司衍卻是很堅持，一定要送到家門口。

　　“大哥，不差這最後幾步路。”

　　“先不說，後備箱的東西多且零散，不好拿。”

　　“就是阿姨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要好好照顧。”

　　“都到村口了，繞一下不費事的。”

　　邱志遠很心塞，每一聲大哥都像壓在他心口的巨石。

　　他沉默，不想答應。

　　他擔心的，是那一腳油門繞一下的事嗎？

　　不是。

　　他是怕村裡的流言蜚語！

　　萬一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那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此時的大哥，還不知道上一周他不在家時，村裡發生的一系列大事。

　　對于邱秀英和顧司衍兩個人的關系，村裡人已經“石錘”的不能再錘了。

　　“顧司衍，就送到家門口吧，辛苦了！”

　　邱秀英真誠地道。

　　顧司衍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别的都不擔心，她主要是擔心母親的身體。

　　熟悉的迷彩吉普車進村，瞬間吸引了村民們的注意。

　　今天周六，孩子們不用上課。

　　聽到動靜後，紛紛圍過來看熱鬧，追着汽車後面跑。

　　碰巧還有幾個她所帶班級的學生，隔着車窗一眼就瞧到了她。

　　學生忍不住欣喜地喊道：“是邱老師！”

　　“車上坐的是邱老師！”

　　汽車慢下來，邱秀英含着淡淡微笑，朝自己班的學生揮了揮手。

　　旁邊的顧司衍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動。

　　“車前面的夾層裡有糖果，也沒人吃。”

　　“一會兒下車的時候，你順便拿走幫我處理了吧。”

　　“省得天氣越來越熱，化在車上。”

　　顧司衍随意地道。

　　沒人知道，其實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糖果？”邱秀英眼前一亮。

　　“那正好，一會兒下車我就拿給孩子們分了。”她t一邊找一邊道。

　　“怎麼說，我媽出院也是件大喜事，嘿嘿。”

　　邱秀英翻出糖果後笑得很開心，發自内心的那種。

　　現在家裡的錢，她恨不能一分錢掰成兩份花。

　　讓單獨拿出錢來買糖請客應景，她肯定是舍不得的。

　　正好可以借花獻佛，多好呀！

　　汽車緩緩停在邱家門口。

　　趁着大哥往家裡搬東西，顧司衍幫忙打下手的空隙，邱秀英開始給追上來的小家夥們挨個分糖果。

　　有那嘴甜機靈的，接過糖後，笑眯眯地甜甜道：“謝謝邱老師！謝謝顧營長！”

　　邱秀英一聽，隐約覺得不對味，但一時也沒有多想。

　　直到糖發完了，她正準備進院子。

　　遠遠聽見有小朋友，在跟後面趕過來，沒領到糖的小朋友炫耀。

　　“邱老師回來了！坐着她男朋友的大汽車！發喜糖哩！”

　　邱秀英當即腿發軟，一個趔趄，差點平地摔倒。

　　“謠言！純屬是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