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等她說完,才笑了笑道:“天氣轉涼,你又瘦了許多,體質一時變弱也是有的,自然比旁人怕涼,待你忙完,老夫給你把脈瞧瞧,開個方子調養幾日也就好了。”
程令儀笑着點了點頭,“勞煩錢老了。”
錢郎中擺了擺手,“你是我半個徒弟,這點小事有什麼可勞煩的。”
快到下午,回春堂的病患都走光了,錢郎中坐在竹椅裡,沖着一旁的程令儀招了招手。
程令儀會意,走過坐好,将手腕搭在脈枕上。
錢郎中掐着她的脈,凝神仔細診斷起來。
程令儀以為診脈隻需要一小會兒就好,畢竟錢郎中給病患看診,除了疑難雜症,别的都用不了太久。
可給自己把脈,半炷香時間過去了,他都未言一字。
程令儀忍不住問道:“錢老,是不是我的身體有什麼不妥?”
錢郎中緊繃的臉上露出些笑意,收回了手,“那倒沒有,隻是老夫剛才也說了,你是我半個弟子,所以給你診脈自然要小心些,你的身子沒什麼大問題,入秋了,隻要适當進補,調理一下氣血就好了。”
程令儀放下心來,也笑了笑說:“錢老,您一直精心傳授我醫術,隻要您願意,我願拜您為師,做您的弟子。”
錢郎中捋了捋須,“拜師可不是小事,若你誠心想拜我為師,老夫倒有一些話想問問你。”
“您問。”
錢郎中看着她,“拜師之事需由父母準允,程丫頭,我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你的爹娘,他們如今在哪裡?”
程令儀微愣,“他們突然就走了,我也不知在哪,錢老,拜師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不問他們也可以。”
錢郎中眼中閃過一抹疑慮,下意識撚了撚胡須。
“走了?即便你嫁人了,難道他們走之前沒與你打招呼嗎?”
程令儀搖了搖頭,“我亦不知他們為何要如此。”
錢郎中見她臉上一片淡然,既無憤怒不平,也無委屈難過,好似一點不在乎娘家的人。
不由有些試探地問:“程丫頭,你爹娘……他們可是對你不好?”
程令儀對程家的人是完全陌生的,回憶了一番,才從原身的記憶看到了一些過往的事。
程家以十兩銀子将她賣給傅家沖喜,又在她嫁人之後舉家搬遷,自此毫無音信給她,看似對她十分殘忍,像是巴不得要甩掉她,可程家人對她其實又不算太差。
原身的性子自私蠻橫,這都是程家人慣出來的。
原身若是在外與人起了争執,爹娘都會護着她,哪怕是原身的錯,他們也不會斥責一句,農忙時也鮮少叫她下地,隻讓她在家做些打掃漿洗的活兒,吃穿上更是沒怎麼虧待她,向來都是她想吃便有,不然也不會長到這麼胖。
但卻有一點,那便是原身欺負旁人可以,欺負自家弟弟妹妹或是和爹娘頂嘴不行。
原身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可她無意中卻發現,娘暗地裡對弟弟妹妹的好勝過她數倍,她不樂意,開始和爹娘頂嘴,私下裡又常常欺壓弟弟妹妹,這樣的事每次一被發現,她就會被打得半死。
挨打時,爹娘猙獰的面孔,像吃人的獸,讓她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女兒。
後來她漸漸明白了,隻有不惹到他們,她才能活得順心,便愈發變本加厲地在外耍橫,折騰外人,在村子裡惡名遠揚,嫁到傅家後,更是把傅家也鬧得雞飛狗跳,而她的爹娘卻從未阻攔過。
程令儀不理解,原身的父母這樣對她,到底是愛她還是憎她?
若是愛她,為何養而不教,任由她長成這般性子,為何将她與家裡的弟弟妹妹區别對待?
可若不是不愛,又為何要這般寵溺,甚至不分對錯?
原身的弟弟妹妹在外闖了禍,偶爾都還會受到責打,原身卻從未有過,爹娘甚至還會反過來安慰,覺得她沒錯。
這些先不論,全家人在她嫁人之後集體消失,更是令人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不過程令儀也懶得去想,她跟程家人既沒見過面,也沒什麼感情t,他們走了,自己倒是不用花精力去應對這些人。
程令儀歎了口氣道:“的确不算多好。”
錢郎中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既然對你算不得好,而且人走了,你也無需怎麼記挂他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才最要緊。”
程令儀點了點頭,“嗯,我明白。”
錢郎中默了片刻,又問:“程丫頭,你跟傅家那個書生關系如何?”
程令儀微愣,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問。
錢郎中慈和地笑了笑,“你莫多想,女子出嫁從夫,拜師不是小事,既然你爹娘不在,自然也要問問你相公和婆母的意思,他們如果都支持你,你以後的路也會好走許多。”
程令儀笑了,“錢老,您是見過他們的,相公和娘對我學醫一事,都沒有異議。”
錢郎中點了點頭,忽地又問:“那你相公待你如何,是否疼惜體諒你?”
程令儀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說:“他待我很好,從不幹涉我任何決定。”
錢郎中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氣,臉上挂着一抹慈和的笑意,溫聲囑咐道:“程丫頭,你既然肯認我這個長輩,那我也囑咐你幾句心裡話。”
頓了頓,才又說:“你婆婆是個好相與的,待你也不錯,你要好好孝順她,還有你相公,是個不錯的後生,有才幹不說,我瞧着人品也是極貴重的,日後必有大出息,你真心待他,他定然也不會辜負你。”
程令儀略感錯愕,錢老以往從不跟她說這些,今日這是怎麼了?
“錢老,您說這些做什麼?”
錢郎中擺擺手,“人老了,總盼着你們這些小輩都好,這才啰嗦了幾句,怎麼,不願意聽啊?”
程令儀搖頭笑道:“那怎麼會,您吩咐的事,我都仔細記着呢。”
錢郎中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程令儀倒了一杯茶端給他,才又問:“錢老,那拜師的事?”
錢郎中白眼一翻,又恢複往日的樣子。
“拜什麼師,誰說要收你這個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