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下午,江氏沒有下地,守在竈房門口專心地給傅玖熬藥。
今日程令儀在府城買了一個結實的魚鈎,她想試試效果如何,便帶着傅瑤去釣魚,隻可惜運氣不好,在河邊守了半下午,卻隻釣到兩條鲫魚。
回到家,程令儀把魚裝進桶裡養了起來。
江氏歎道:“這兩日你在河邊釣魚,我看村裡也有人學你,不過他們的運氣都沒有你好,回回都能捉到魚。”
程令儀笑了笑,“釣魚也講究心境,我去釣魚隻是知道河裡有魚,能不能釣上來全憑緣分,并不強求,但别人看到我有收獲便也跟着去釣魚,就多了一分渴求,有魚上鈎倒好,若是沒有,旁人自然更耐不下性子,越是這樣,也就越難釣到魚。”
“不過我與他們也不同,娘待我寬厚,我不用操心田地裡的活兒,空閑的時間比别人多,自然也能比别人抓到更多的魚。”
她這話說得既豁達又明理,甚至還含蓄地誇了一番江氏。
江氏面色複雜,心裡很喜歡兒媳現在的性子,可兒媳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這幾日時常在想,兒媳性子大變或許就是那日落水的緣故,她聽村裡老人說過,有的人生來三魂五魄就不全,所以行事便有些‘缺心眼’,正如以前的兒媳,可她如今卻越來越好,莫不是受驚之後魂魄歸位,反倒因禍得福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傅家真是積了大德,改日t定是要去廟裡燒香拜拜才好。
江氏笑道:“這是你的本事,旁人原就沒有你厲害。”
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對程令儀的笑臉越來越多了。
說着話,院裡忽然進來了一個人,那人年齡不大,身穿簇新的藍布長衫,昂首闊步地走到院子中央。
程令儀不認得他,卻聽江氏招呼道:“磊兒何時回來的?”
竟是二房的長子傅磊,聽說他去年考中秀才,一躍成了村裡的唯一的秀才公,人人都敬他三分。
他常年在府城讀書,不常回來,所以程令儀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他本人。
傅磊臉上挂着客氣的笑,“大伯母,我回來兩日了,聽說大堂兄身子還沒好,特意來看看他。”
他瞥到一旁的程令儀,眼裡隐隐帶着不屑。
“這位就是大堂嫂吧,有禮了!”
傅磊雙手抱拳,虛虛向程令儀見禮,低頭的一瞬間,嘴角卻是露出一抹譏嘲的笑意。
他這堂兄自小聰慧,十二歲就考中童生,相貌也英俊不凡,走到哪都讨女孩子喜歡。
兩人幼時在一家學堂念書,他哪兒都比不過傅玖,學問不如他,相貌不如他,就連品性,先生也說自己要多向他學習。
傅磊以為這輩子就要活在傅玖的陰影之下了,誰承想,他這大堂兄後面竟然屢考不中,連着幾年都沒考上秀才,反倒是自己先他一步有了功名。
而且,老天有眼,他竟然遇上強盜,被人打成了殘廢不說,還娶了這麼一個肥胖如豬的女人……
傅磊心裡隻覺得暢快,臉上笑意更甚。
他把手上拎着的一盒東西遞給江氏,“大伯母,這是我在府城買的點心,給兩個堂妹吃。”
那盒點心包裝精美,一看就得花不少錢。
江氏連忙推辭,“磊兒,你來就是了,還帶什麼東西,你奶奶愛吃甜食,你還是拿回去給她吧。”
傅磊不由分說地把東西塞進她手裡。
“大伯母,我從府城回來,該孝敬奶奶的自是不會少,這是我給兩個堂妹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
江氏推辭不過,隻好接過去叫傅珊收了起來。
傅磊見她守着爐子熬藥,關切地道:“這都多久了,大堂哥身子還沒好嗎?大伯母,家裡若有什麼難處,盡管去和我娘說,咱們都是血親,理應互相幫襯才是。”
江氏看了他一眼,笑笑沒說話。
傅磊又道:“大伯母是因為前幾天的事生我娘的氣了嗎?”
他面露慚愧,解釋說:“我娘也是為了我的事情着急上火,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會一時糊塗,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大伯母,你别放在心上。”
江氏搖搖頭,“你放心吧,隻要一湊夠錢,我就還給你們,絕不誤了約定好的時間。”
傅磊皺眉,“大伯母,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催債的,你若還怨怪那天的事,我替奶奶和娘給你賠個不是。”
他不在乎大房的人怎麼樣,可這件事的确是他娘不占理。
如果真被大房的人告到了府學教授那裡,即便他能擺平,也要多出許多麻煩來。
傅磊在家裡已經警告過娘和奶奶,現下過來,也是想穩住大房的人。
程令儀接話道:“堂弟是堂堂秀才公,何需如此低三下四的說話,欠債還錢本就是應該,我們白紙黑字都是寫明了的,絕不會賴賬,隻要奶奶和二嬸不來為難我們,咱們兩家自然還是和和睦睦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如果二房要鬧,大房也不會白白受欺負。
傅磊瞥了她一眼,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堂嫂說的是,回去我就叫娘多來走動走動,一家人的和氣才最重要。”
他聽娘說,以告狀威脅這話就是從程令儀嘴裡說出來的,心裡不由對她十分厭惡。
見她肥臉上挂着一抹無所畏懼的笑,傅磊有心想膈應一下她。
“堂嫂,你過門日子短,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堂兄模樣俊俏,從小就讨姑娘們稀罕,一個個明裡暗裡的都喜歡瞧他,甚至還想嫁給他,堂兄沒出事前,上門提親的媒人簡直都踏破了門檻,給他說的親事裡,不乏有好些美人……”
程令儀不為所動,笑呵呵地道:“是嗎?我家相公确實貌比潘安,讨人喜歡也正常。”
傅磊愣住,“堂嫂,你不氣嗎?”
這肥婆聽了這些,怎麼既不生氣,也不自慚形穢?
程令儀聳了聳肩,“這有什麼好氣的?喜歡相公的女子再多,可他如今已經娶了我,旁人自然斷了念想,我幹嘛還要生氣?”
傅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