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煜來之前，面試室裡有在這家公司有人脈的人大肆宣傳蔣煜的乖僻。

　　說蔣煜選助理時投過來的簡曆不管學曆和經驗先是按照吉利數字剔除一大批，再是将打印出來的簡曆掃掉一大批，留下的十幾個人也不管學曆好不好，經曆漂不漂亮。

　　畢竟運氣到這，也不由得老天爺說好和不好。

　　就連面試日期都是等到蔣煜心情好時才定下。

　　還沒見到蔣煜，吳晨就被這一通說辭繞懵了。

　　面試室有人有鬼。

　　有的水平很低聽啥信啥，被利用和賣了都不知道是誰弄的，有的是隔岸觀火的老狐狸，會故意攪混水影響競争對手的心态，有的是帶着假笑面具的小人，下套和變臉的速度比早洩男還快，打得人始料不及。

　　這類形形色色的人吳晨不是沒有碰到過，但還真沒碰到這群人默契聚在一窩，各展神通大顯身手，把他看得一愣一愣，心裡的底氣也随之漸漸消耗殆盡。

　　所以在他亂了陣腳的時候，看到目中無人的蔣煜走進來才會愣得像一隻吃桉樹葉吃中毒的樹袋熊，呆呆愣在原地，目光卻像裝了定位器直勾勾地盯着蔣煜。

　　面對面交流能看出很多沒法藏的缺點，也能更加迅速看出可取之處。

　　蔣煜落座後便一言不發地看着神情各異的他們，淡淡發話道。

　　“不說話的，現在可以走了。”

　　蔣煜語氣雖然客氣，可話裡的意思卻強硬萬分。

　　還沒等會議室重新熱鬧起來，蔣煜手指左右一點，便把幾個面相看着陰毒狡詐刻薄，說好聽點就是看着不太舒服的人刷了出去，留下的都是面相挑不出太大差錯的普通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便是他們挨個自我介紹，蔣煜一看便沒認真聽，眼睛看東看西就是沒有老實落在他們身上，聽了沒幾個，蔣煜便揮手打斷。

　　“别說些白癡講的，你們伺候的是我，說說對我的印象。”

　　誰敢用真話評價大老闆。

　　求職的人紛紛硬着頭皮搜刮些好聽話吹捧蔣煜，蔣煜貌似聽習慣了這些話，面上沒什麼表情，冷得就像一座卡了屏的電子屏幕。

　　看到老闆臉色不對，一大群人不知道是該停還是繼續說，嘈雜的聲音在蔣煜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漸漸消散，最後又落到沒人出聲的狀态。

　　等人都安靜了，蔣煜打了個哈欠又問。

　　“沒話說就說說沒話說的理由。”

　　這個問題比上一個還要刁鑽，面試的人又不能不答，随便亂說話都比像個呆瓜一樣不說話的好。

　　吳晨不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在這種場面他更善于觀察，總結出來一定規律才敢舉手回答表态。

　　他發現面對态度谄媚的人，蔣煜會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黑漆漆的眸子幽幽看着他們，沒有一絲笑意。

　　态度太嚴肅刻闆的，蔣煜又覺得無趣，話都不想聽完便打斷說下一個。

　　态度懦弱害怕，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的，蔣煜會人模狗樣安慰幾句，充分發揮資本家僞善好說話的一幕，等對方狀況剛剛好了一點，蔣煜又突地變臉讓人滾出去。

　　仿佛叫人過來隻是為了消遣一下，給人留下一輩子抹不過去的成人陰影。

　　他不是沒有根本地說，而是他注意到每趕出去一個受傷的人，蔣煜的心情就會好一點。

　　“你們幾個來這裡沒事做，打掃一下會議室衛生再走吧？”

　　到最後隻剩下吳晨那幾個人，蔣煜說話的聲音都少了點沖氣，給了吳晨一點放手一搏的勇氣。

　　然後吳晨就竄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開始準備樸素又誠實的一場辯解。

　　可他還沒說話，蔣煜就搶先打斷他，慢慢悠悠道。

　　“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說話，你可要好好表現。”

　　蔣煜的眼睛很亮，盯着他時像是一個明亮的黑洞。

　　吳晨剛剛積累起來的勇氣，因為蔣煜洞察一切的一句話立刻崩塌離析，倒成了一堆廢墟。

　　因為蔣煜的意外出擊，他面試的表現不算好，但也沒有很丢臉，不至于蔣煜出聲趕他出去。

　　吳晨當年前腳踏出公司大門，後腳想想就知道自己沒戲了，揣着還沒有花完的幾十塊錢去了趟麥當勞大吃一頓。

　　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就收到了Offer，第二天就雙眼迷瞪地去上班。

　　這個班一上就上到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慢慢适應過來了，沒想到這個時候頂頭上司倒了。

　　更關鍵的是他的上司看起來求生的欲望還沒有他強烈。

　　審訊那天警察說要戴上手铐進去蹲着，他本以為蔣煜會雲淡風輕地周旋逃脫，他便信心滿滿地等着蔣煜解決。

　　沒成想蔣煜一句話都沒說，說走就走了，連個眼色和口信都沒給他留。

　　這樣一t副認栽的模樣讓吳晨擔心到現在。

　　擔心的事是一樁樁接着來，他才歎一口氣，兜裡的手機給他帶來了一個最讓他擔心的事。

　　“小吳助理，你們樓盤裡好像有一個不太能見人的東西，方便過來一趟嗎？”

　　吳晨挂了電話，撐着快倒下的身子打車過去。

　　到了地方，吳晨不僅看到黃土下還沒完全成白骨的冤屈，還看到過來現場指認的徐大甯和他同夥兩個人。

　　吳晨目光一掃，繼而又冷冷收了回去，轉頭應付警察的詢問。

　　他的回答很簡單，就三個字——不知道。

　　他的回答并不是沒有由來的狡辯，而是蔣煜的提前交代。

　　蔣煜早在樓盤第一次事發時，打發徐大甯走了後便提前預料到未來可能發生的事，跟他萬分囑咐不管什麼時候，不管怎麼問都說不知道。

　　理由是徐大甯跟他明面上沒有多餘的交流，贓款都是走海外流程，源頭根本找不到他頭上，嘴硬點能撇清關系，而且事情都是徐大甯那夥人做的，沒有證據能夠表明跟天華集團有直接關系，一旦被問起來就裝什麼都不知道。

　　總的來說，就是鍋全往徐大甯身上甩就對了。

　　吳晨本就無條件信任蔣煜，聽了這話也沒多思考徐大甯那夥人會不會受不了壓力把他們供出來。

　　反正老闆總不會害了他。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