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大約三年前。
一個和她同期進來的保姆的女兒生孩子了,同期估摸着辭職回家帶孩子,别墅因此聘來一個新保姆。
那個新保姆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
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小保姆滿腦子白日夢,經常找她叨叨霸道總裁和小保姆之間碰擦出的火花有多麼感天動地,又多麼甜美唏噓。
她看小保姆一整個醒不過來的模樣沒怎麼搭理,一心想着别耽誤她做事就行。
後來小保姆估計嫌棄做夢不夠刺激,直接實際行動起來。
趁着周小姐拍戲去了不在家,小保姆半夜爬上蔣先生床。
他們那晚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她不太清楚。
她隻記得那天半夜,她躺在保姆間都能聽到人體撞擊地面的聲音。
她當時啥都不知道,還一臉懵地噔噔噔地跑到樓上查看情況。
她剛到,就看到平時臉就很臭的蔣先生臉又臭了一個度,喘着粗氣拎着小保姆的頭發一步步走到大門口。
她當時看到如此混亂的一幕人已經傻了,也不敢跟出去,隻敢隔着窗戶看着蔣先生是如何将暈了過去,上半身基本赤裸的小保姆扔出去的。
那時已經深秋。
溫度凍不死人,但也能将人凍出幾個終生毛病。
雖說她看不慣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小保姆,可人是有基本良知的。
她原本想着偷偷拿幾件衣服,給躺在大馬路上衣衫不整的小保姆留幾分臉面。
可看到蔣先生轉身進屋的一刹那,她腳步不受控制地逃回地下室。
聽到關門的聲t音,她也不敢出去,在樓梯間轉悠了幾圈,最後還是灰溜溜地回到保姆間睡覺。
第二天人就不見了。
小保姆的手機和行李還在保姆間,她不知道人是怎麼離開的,操心了那麼一兩天也就沒再想了。
比起關心别人的命運,她更關心自己的命運。
蔣先生像是不知道她目擊了,沒有對她做任何處理,她也就那麼自欺欺人地照常生活了。
周小姐回來後發現保姆換了,坐在沙發上問她原因。
她擡頭,看見蔣先生坐在周小姐身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迅速低頭,擦餐桌的手用了點力,囫囵吞棗道人選擇回去讀書了。
周小姐聽了有些惋惜地嘟囔了幾句。
大意是好不容易碰到個年紀相仿,聊得來的,怎麼說走就走了。
“新的你不滿意?”
蔣先生吃着周小姐剝好的橘子,問她。
周小姐随和不挑剔,搖了搖頭。
“沒有不滿意,隻是感歎兩句。但我覺得她的選擇還是很有頭腦,她還這麼年輕,在這個年紀繼續讀書是一個不會出錯的選擇。”
聽到很有頭腦這四個字,蔣先生忍不住輕蔑地哼笑出聲。
不知道是在笑周小姐的單純,還是在笑小保姆的愚蠢,又或者是在無言地敲打她這個知情者,告訴她得好好管住嘴。
周小姐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停住剝橘子的手,眼神奇怪地瞥他一眼。
“你想讀?”
蔣先生又恢複平常懶散的模樣,捏着她的腰問。
“我不是那塊料。”周小姐小聲道。
蔣先生嗯了一聲,肯定道:“你确實不适合讀書,有這張臉吃飯就夠了。”
周小姐像是真的沒脾氣,蔣先生拐着彎說她笨,她也沒有急眼,隻輕聲嗯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阿姨又看了圈自己住了五年的小房間,歎了口氣開始收拾衣服。
蔣煜勾着鳥籠回到卧室,進了門四處看了看,将鳥籠挂在空蕩蕩的卧室門把手上。
他坐到床邊,盯着這個他以前看不起的劣質品思考。
他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籠子裡少了點什麼東西,像個被掏空棉花的棉花娃娃,看着令人心裡發慌。
劣質品就是劣質品,光是看着就夠讓人難受。
蔣煜撐着下巴,思索着要往裡面填補些什麼才能沖淡這股廉價的味道。
那一定的是價值連城,足以掩蓋一切垃圾價值,與這座别墅相映生輝的寶貝。
比如……
那位逃走的女主人。
蔣煜輕笑一聲,伸出食指撥弄了下重新變得順滑的穗子。
——
“……說不定下次她就要背着你跟我上床了。”
蔣煜這句話一直在許昀腦海裡打轉轉。
他每想起一次,心就亂拍一次。
回家路上又遇上了堵車,本就心煩的許昀歎了口氣,握着方向盤以龜速慢慢向前蠕動着。
還沒有走出兩步路,另一條車道的一輛小車轉了方向,往他車頭前方蹭了蹭,看樣子是想讨個巧插他隊。
“哔!”
許昀冷着臉摁了方向盤,旁邊不斷挪動的小車停了步子,坐在副駕駛上的周喜彌被吓了一跳,轉頭不安地看着他。
許昀看到她的表情,按耐住自己異樣的情緒,跟她道歉。
“對不起。”
周喜彌似乎也察覺到他的不一樣,她咽了咽口水,伸出手覆在他右手,盯着他輕聲道。
“沒關系。”
柔軟讨好的溫度從她指尖洩了出來,悄無聲息地鑽進他體内。
他心亂如麻的心緒被稍微安撫下來,随即繼位的情緒變成了懊悔。
許昀抿了抿嘴,語氣放輕。
“如果以後有行程上的商議,可以找何哥陪着你,他是經紀人,在對接工作這塊更專業。”
“好。”
車上的對話終結于此。
車内氛圍唯一輕松的是車窗外流進來的風,周喜彌靠在車窗上,吹着炎熱的夏風竟生不出一滴汗。
回到家,積壓一路的情緒在路上沒有得到排解,跟着他們的背影進了家門。
“晚上吃什麼?”
許昀邊低頭換鞋邊問她。
說來奇怪,周喜彌沒見過許昀生氣,但從他這句沒有起伏的語句裡聽出了明顯的氣意。
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事十分正常。
如果是她親眼目睹許昀跟别的女人接吻,她估計還做不到許昀隻是冷着臉,不怎麼搭理她的做法。
以她對自己的了解,撞見接吻的那一刻,她恐怕不會等許昀解釋,而是直接找個窗口跳下去。
“我錯了。”
周喜彌換位思考過後,一頭紮進許昀懷裡,把正在換鞋的許昀撞了一個趔趄,扶着鞋櫃才能穩住身形。
許昀心裡的郁氣被她一腦袋撞散。
他想笑,可又覺得今天不能這麼輕飄飄地翻篇,低頭問她。
“錯哪了?”
“我不該聽孟朗胡說八道,提着果籃獨自一人去見蔣煜,還不跟你說,我讨厭。”
聽到她的反思報告,許昀躲在她烏黑的頭頂無聲地笑了。
他又想了想,想到今天他們談了工作,下意識體諒道:“也不能這麼說,你們工作上确實也避不開。”
周喜彌悄悄擡頭,對上他視線小聲道。
“那你還生氣嗎?”
許昀想摸摸她頭頂,可想到自己剛剛換了鞋,他放下舉在半路的手,溫聲道。
“不生氣了。”
說不生氣半真半假,不過他确實沒那麼生氣了。
四舍五入,也算不生氣。
“真的假的?”
周喜彌嘿笑兩聲,下巴抵他兇膛上,确認道。
“真的。”他點頭。
“那你抱抱我。”
面對她得寸進尺的要求,他沒再猶豫,展開手臂抱住了她。
懷裡的溫度是真實,無限貼近的。
可許昀怎麼抱,心裡都落不到實處。
想到前不久發生的一切,他心裡一陣後怕。
蔣煜如今敢當着他面做個不要臉皮的男小三,鬼知道蔣煜後續的底線能有多低。
他手臂微微用力,又将懷裡人摟緊了些,仿佛再緊一點能多填補他空落落的内心。
“要不要親親我?”
周喜彌埋在他懷裡,喘了口氣冷不丁道。
許昀頓了頓松開她,在她慌張的眼神裡伸出大拇指,輕輕擦過她嘴唇,指紋與她唇上新鮮的裂痕極短地接觸一瞬。
五年。
他們在一起五年,這五年他們一定抱過無數次,親過無數次,說不定還……
他不敢細想。
但也知道不能一味逃避。
他明明都知道的。
知道的一塌糊塗。
周喜彌見他沒有下一步動作,驚慌失措地踮起腳尖主動親他。
在快要接觸時,他微微偏開了頭。
周喜彌被他微小的動作定住,她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想貼近他卻又不敢,喃喃地站在原地跟他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
許昀卻又在她沒有防備時主動俯下身親吻她。
這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不應該你主動。”
許昀說完這句話重新貼上去,加重了力度在她唇上碾壓吮吸,像是在進行一場鄭重的洗禮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