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魄有好後生的觀念,一邊認真聽徐大甯說,一邊給他們三個夾菜,倒酒,伺候得他們沒一個不舒心的。
後面哥幾個就開始好酒好菜吃了起來,還連連勸蔣魄多吃點,别像個小姑娘家家秀秀氣氣的。
蔣魄羞澀笑笑,說自己胃淺,喝酒就行。
徐大甯看了看他沒說什麼。
空腹喝酒醉得更快,蔣魄這是把自己的命活生生往前推了幾大步。
牢裡什麼規矩,他們也什麼規矩,一直勸他吃飯是想着走前吃頓飽飯,起碼不會做餓死鬼,說出去也好聽些。
但吃不吃是蔣魄的事。
他自己不吃,那也不管他們的事。
蔣魄幹喝酒,在半醉不醉的情況下還跟他們聊天,徐大甯聊高興了,用力拍拍他肩膀,在群裡散酒氣,讓其餘幾個沒睡的兄弟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其實這時候徐大甯對面前這個忠厚老實的年輕人起了恻隐之心。
大家都是小地方出來的人,他還這麼年輕,大學都沒讀完,人生就已經到了頭。
喝醉酒的男人共情不了弱女子,對于同性還是能大度地退讓一步。
徐大甯不忍。
他想着下不了手,幹脆叫别人來動手。
沒成想洋洋灑灑發完五六句語音沒多久,腦子突然一陣坐電梯的眩暈感湧了上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徐大甯一開始以為自己酒勁上頭了,晃了晃頭,看到身旁的兩位兄弟早就一頭栽倒在飯桌上,他才慢慢意識到自己被人套路。
可眩暈感來得急切,徐大甯最後隻來得及看清那個平時笑得軟綿綿的蔣魄,一改前面朦胧的醉意,慘白燈光下一雙璀璨的眸子正冷冷地看着他,見他沒了反抗的力氣,蔣魄輕飄飄伸手拿走了他放到桌上還沒來得及鎖屏的手機。
徐大甯一句髒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像頭死豬般栽了下去。
蔣煜一言不發地聽着他的解釋,握在手裡的證據手機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桌面上,像是開庭前的倒計時。
聲音不重,卻極有壓迫感。
“蔣魄?”
蔣煜聽完他的解釋沉默良久,漸漸回味起主角的名字時,他的勾起的嘴角溢出陣陣寒意。
“這個Po是落魄的魄,還是破産的破呢?”他冷哼一聲,語氣不陰不陽。
吳晨跟徐大甯低着頭,不敢接蔣煜的話。
辦公室氣氛陷入一陣冷清。
在所有人保持凝滞狀态時,蔣煜突然站起身,轉椅往後滑行了一小段。
他緩緩走到一盞落地燈前,伸出手掌接住柔和的燈光,視線滑落到厚實樸素花紋的地毯上,地毯随着他的動作爛出一個黑溜溜的洞。
“哈。”
蔣煜像被自己蠢笑了,把雙手插進兜裡了,對着一盞幽幽發着光的燈失笑出聲。
他差點把白禮翻了個底朝天,沒想到許昀那小子給他玩了一手燈下黑。
在他到處翻找他行蹤時,許昀倒好,悄悄摸摸躲在他的工地,給他醞釀出一部大戲。
好好好。
蔣煜無奈地連連點頭,不知道是被自己氣得還是被許昀氣的。
整個辦公室就三個人,吳晨和徐大甯望了眼蔣煜的背影,悄然對視一眼,又默契低下頭。
老闆的心思不是他們能猜的。
“人呢?”
聽到蔣煜的問話,徐大甯瞥着他的臉色,幅度很小地搖搖頭,聲音懦弱道。
“蔣總,他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啊。工地出入口那塊的監控被砸了個稀爛,大街上的監控我們也沒有權限查看,我隻知道他走了。”
提到監控,蔣煜眉尖微蹙。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與監控有不解之緣,特别愛偷監控回家的黃佳佳。
這對狗男女,一個愛砸監控,一個愛偷監控。
他倆怎麼不湊在一塊。
蔣煜繞了一圈坐到辦公椅上,腦神經被氣得直突突,吳晨見狀忙上前幾步,道:“蔣總,我這有蔣……嗯……那個男大學生的照片。”
蔣煜淡淡掃了一眼照片,翻了個白眼,一眼都不想多看。
照片上那張笑得含蓄腼腆,沾了些灰土的臉不是消失許久的許昀還能是誰?
不說人品,單從這張照片上來分析,乍一看确實跟心思歹毒這個詞語聯系不上來。
難怪周喜彌會被許昀騙這麼久。
蔣煜抽出照片往桌面上狠狠一拍,像是要把照片裡的人物的靈魂都給抖摟出來。
“許昀不是演員嗎?怎麼當上卧底了?”
對于許昀突然消失去他工地當卧底這件事蔣煜百思不得其解,扭頭問一直侯在一旁的吳晨。
“我查了,蔣總。”
吳晨早在得知事發的同時趁着蔣煜往公司趕的時間,根據徐大甯提供的線索一一排查了許昀可能會去的地方,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許昀仿佛真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t的當代卧底。
再次在他們眼前明晃晃地消失了。
吳晨斟酌道:“許昀家世清白,祖祖輩輩都住在白禮,完全可以排除卧底的可能。”
聽完一通廢話,蔣煜沉吟許久,盯着吳晨問。
“你說,許昀會隻發聊天記錄嗎?”
吳晨搖搖頭:“按照徐大甯剛剛所說的,許先生在工地不僅住了十幾天,還到處遊走,做的準備應該遠遠不止這些。”
“對呀。”蔣煜支着下巴喃喃道。
這不像卧薪嘗膽密謀出來的正餐,更像一道給他下馬威的開胃菜。
“蔣總,我還查到了一點東西。”吳晨翻出前不久找到的許昀的大學信息,“許昀大學四年學的是新聞學,而且是專業第一。”
說這句話的時候,吳晨沒什麼底氣。
他之前就查到了許昀是學新聞出身,不過沒有當回事。
娛樂圈門檻低,包容強度大,圈裡人什麼專業都有,包括但不限于設計,理工,播音等等。
所以看到許昀是學新聞也沒多想。
直到出了這事。
在他看到“蔣魄”照片的一刹那,新聞學三個大字立刻崩進他的腦海裡。
那一刻,吳晨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要完了。
蔣煜聽了他遲來的報告意外地沒有生氣,居然還笑了笑,慵懶道。
“專業還挺對口。”
蔣煜不糾結他沒有上報這件事,在離開辦公室前淡淡吩咐他,要他先把許昀的事放放,把重要文件好好歸類,重要證據好好藏藏,做好一切收尾工作。
畢竟。
樓外的警察在時時刻刻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