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彌聽到這話不高興了。
她特意觀察過,蔣煜全身上下除了腦袋,傷得最重的是他的手。
而這些傷跟許昀受的比起來簡直大巫見小巫。
蔣煜瞥到了她不滿的小表情,他頓了頓,接着不由分說地攥住她的手腕。
“走吧。”
他的手掌冰涼,像是握着一塊化不開的冰塊。
周喜彌掙脫不開,問他:“去哪?”
蔣煜不理她,緊緊拉着她悶頭往前沖,她手腕被掐得生痛,怎麼講道理都沒用。
他的手就像抓娃娃機老闆最讨厭的抓手,一旦抓住,勢必給你送到出物口,中途無論受到怎樣的沖擊都不會松開。
周喜彌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如了他的願放棄掙紮,态度乖順地跟在他身後。
就像從前一樣。
蔣煜手上微微松了勁,牽着她進了電梯。
等電梯門緩緩關上,他才發現她的淚水已經在眼眶邊打轉轉了。
蔣煜見不得她哭,可他另一方面又實在覺得冤枉。
明明他一開始是好聲好氣地發出邀請,她自己不識相非要拒絕,現在又裝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仿佛他是一個多惡的反派。
可他什麼都沒做。
他隻想和她在快立秋時吃一頓飯而已。
僅此而已。
蔣煜看了眼她通紅的雙眼,堅決地扭過頭,下定了決心不哄她。
既然她已經認為他是個壞人,那無論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是别有用心,那他還不如幹脆做壞人做到底。
反正她也是這麼想的。
……
“周喜彌,你很怕我?”
不到一秒,蔣煜便壓不住心裡那口氣,抓着她的肩膀問。
周喜彌顯然委屈到了極點,他話音未落,她滾燙的淚珠便浸濕了黑色口罩。
被淋濕的黑色口罩像一朵純黑的毒蘑菇叼在她嘴裡,他單單看一眼就中了幻覺。
在他靠近時,她後退的那一小步,頭偏開的幾厘米,眼神中對他始終保持三分的戒備……
他念念不忘她無數次害怕他的情形,此時此刻像一張張幻燈片在他眼前輪流播放,他的怒火愈加旺盛。
偏偏始作俑者還緘默着。
她越沉默,他所有的心理活動越像一場不明所以的自我意淫。
“周喜彌。”
蔣煜鉗住她下巴,她被迫淚眼朦胧地擡起頭。
因為電梯的打光,從周喜彌這個角度看過去,蔣煜的臉色白得駭然,隐隐約約有點不像他了。
“嗯?”
她帶着鼻音輕聲回應。
“我沒打過你吧?”
“……沒有。”
蔣煜忽然松開她,彎曲食指,不是很溫柔地給她拭去眼淚。
“那你怕什麼?”
周喜彌扭過頭,自己低頭胡亂擦眼淚,實誠道。
“怕你打我。”
“……”
蔣煜被她這個解釋堵得啞口無t言,一肚子氣硬生生咽了回去。
電梯這時到了負一層,蔣煜看了看她紅了一圈的手腕,修長的手指纏住她的手臂。
“走吧。”
周喜彌完全放棄掙紮了。
他一個腦震蕩病患,走都走不穩,應該沒有多餘力氣對她幹别的吧。
她配合着蔣煜的步速,走到一輛眼熟的黑車前,車頭還有一個眼熟的吳晨等着。
“好久不見,小佛姐。”
吳晨面無表情地朝她點點頭。
她還沒來得及回應,蔣煜替她開口回應。
“還好久不見?你和她很熟嗎?”
周喜彌:“……”
單純講禮貌的吳晨,莫名被老闆罵了也不敢怎麼樣,他嚼碎了委屈往肚裡咽,解釋道。
“不熟,不熟,聯系方式都沒有,一點都不熟。”
“怎麼?”蔣煜朝他走進一步,語氣裡充斥着威脅意味,“你還想要聯系方式?”
吳晨擦了擦額上滲出的冷汗,趕忙擺手,表忠心道:“我不想要。”
“你不想要?”蔣煜扯起嘴角譏諷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不想要她的聯系方式?瞧不起她?”
吳晨:“……”
周喜彌:“……”
兩人被蔣煜突如其來的刁難噎得說不出話。
吳晨是怕說多錯多,周喜彌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因為她覺得蔣煜看起來有點丢臉。
蔣煜發洩完舒服多了,他伸手找吳晨要車鑰匙。
“車鑰匙給我。”
見蔣煜走都有點走不穩,還要自己開車,怕死的周喜彌小聲勸他。
“蔣總,要不還是讓吳晨開車吧。”
蔣煜看了眼周喜彌,又回頭看了眼吳晨。
吳晨在他探究的眼神裡瞬間漲成豬肝色,他連連搖頭,兩根手指在他和周喜彌間來回指,诶了半天诶不出一句話。
神奇的是,周喜彌和蔣煜都看懂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膽子真小。”
蔣煜将車鑰匙扔回去,轉身時嘲諷出聲。
周喜彌和吳晨對視一眼。
兩個怕死的人分不清蔣煜罵的是誰,因為沒有明确答案,他們默認為是對方。
蔣煜說的地方不遠,十分鐘就到了。
下車時,周喜彌掃見了一個巨大的酒店LOGO。
這個LOGO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得上十分熟悉。
以往的五年,她和蔣煜有一半時間是在這家酒店度過的。
另一半則是蔣煜給她買下的那棟别墅。
周喜彌不肯進電梯,蔣煜見她挂臉,好玩似的推了一下她,她靈活避開,斜他一眼,找準時機往外跑。
蔣煜一手掌住電梯門,一手将她輕松撈了回來。
“上去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結實的手臂牢牢鎖在她腰間,她皺着眉頭,認輸般妥協道。
“我聽你的,你先把手松開。”
“怎麼辦?我不信。”
蔣煜低頭與她輕輕耳語,流露的氣息噴灑在她脖頸。
周喜彌敏感地縮了縮脖子,頓了一會,在他毫無防備下,張開嘴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
蔣煜嘶了一聲松開了她。
他松手的同時,周喜彌也松開了牙,抱着手臂站在角落裡冷冷哼笑道。
“蔣煜,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是一個大傻子,說啥信啥?”
“哦?”蔣煜揉着肩膀,低聲笑道。
“那你說說,我一個可憐的腦震蕩病人,會對你幹些什麼呢?”
周喜彌不答,身體仍躲着他。
蔣煜斂下睫毛,輕輕歎了口氣。
“上去吧,我就請你吃頓飯,這也不行嗎?”
周喜彌沒聽過他用這麼哀憐的語氣說過話。
她上下打量,越看他越覺得可憐。
吃啥吐啥,走路還有點不穩,走兩步歪一步的,像極了某部地方文化電視劇裡的一個人物。
如果再加上一個失憶,蔣煜就可以湊成腦震蕩後遺症全家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