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煜出門隻是參加一個簡單避不開的會議,行程結束後很快就回天雀别墅了。
他回來時天還沒黑透,車路過高架,遠遠的天邊淡紫色漸漸向下暈黃,像一塊切開的芋泥蛋糕。
他看了會,吩咐吳晨下高架買了一塊芋泥蛋糕。
蔣煜不愛吃甜品,車上沒有放蛋糕的地方,他本來打算放在後座任由它自生自滅。
可路過路上的減速帶,小不溜秋的芋泥蛋糕在他身邊嗚呼起飛移了位置,一部分奶油挂在壁上,看起來相當不體面。
他皺起眉頭,不情願地拎起搖搖欲墜的小蛋糕,拎了一路。
到了家,他掂着一塊小蛋糕溜溜哒哒往裡進。
一開門,他下意識擡頭掃視一圈客西圖瀾娅餐廳,沒見到周喜彌人影。
意料之中的事。
薛阿姨在廚房處理最後一道菜,看到他進門點頭稱呼了一聲。
他冷淡地嗯了一聲就當應了。
薛阿姨幹活利索,客廳收拾得幹幹淨淨,小茶幾上換了新的一盤新鮮水果,他進門便聞到了幽幽水果香。
他換好鞋進了客廳,拿起一顆新洗的蘋果,放在手上掂量。
果盤的位置是在沙發最右邊,也是周喜彌常坐的位置。
以前周喜彌沒有工作時,天天坐在客廳等他下班回家。
她有時會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有時會盤腿坐在地毯上安安靜靜拼圖,有時躺在躺椅上,帶上一個可愛的眼罩,享受的沐浴陽光。
像一隻待在家裡悠閑自在,放心地露出肚皮曬太陽的慵懶貓貓。
看到他回來了,她會掀開眼罩擡頭看他一眼,問上一句。
“你回來啦?”
聲線還透露着剛剛睡醒的嘶啞聲,問候他的話語平常簡單。
蔣煜當時不理解。
于是他笑她,反反複複一句話有什麼好問的,他人都到家了,不是他回來,難道是鬼回來了?
被他莫名其妙嘲諷一頓的周喜彌沒有反駁他,小聲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後面她長了記性,修正自己的言辭和行為,看到他回來假裝看不見,隻是謹慎地瞄他一眼後不說話。
仿佛他是一團進了家門的混濁的空氣。
周喜彌聽了他的話,還認真修改了。
按理說,周喜彌這麼聽他的話,他應該感到很欣慰。
可是他沒有。
他每次回家,看到她冷淡的反應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但他又不好意思提出來。
反複幾次後,他想了個法子。
在某一個平常的傍晚,他回來後,穿着黃色衛衣的周喜彌照例偷看他一眼,閉上嘴巴自己做自己的。
蔣煜見狀,邊換鞋邊陰陽怪氣道。
“我這麼大個人回來,你是沒看見?”
蔣煜現在想想。
當時的他确實有點為難周喜彌了。
周喜彌被他攻擊後,緩緩轉過身,像一隻被誣陷的小柯基,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蔣煜瞥她一眼,低頭憋回去笑,嚷着自己要去洗澡,拿着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他洗完澡出來時,正聽見她在西圖瀾娅餐廳邊剝香蕉邊小聲嘟哝。
“說也罵我,不說也罵我,不如啞了算了。”
擠出來的字字句句通通寫滿了對他不講理霸權的控訴。
蔣煜停住腳步,用手上半幹的毛巾擦擦頭發,躲在轉角耐心聽她吐槽。
等她發洩完了,他才閑庭信步出場,把擦頭發的浴巾罩在她頭上,捂住她的臉,半威脅半開玩笑對她說。
“說我資本主義,說我奇怪,說我心眼小,說我難伺候?”
“周喜彌,看不出你對我有這麼多怨氣啊。”
周喜彌整個人依偎在他懷裡,柔軟的身體像一條香橙味果凍,揮舞的雙手沒有半點攻擊力。
手上的毛巾沒有裹得很緊,她着急辯解的話音模模糊糊,他惡作劇地戳了戳她不斷開合的小嘴。
周喜彌當時的表現和今天沒有什麼區别。
她捂住嘴,整個人像一條洩了氣的氣球人,依舊是一副随便你吧,你怎麼做我都不反抗了。
逗弄夠了,他掀開毛巾,重新給了周喜彌喘息的機會。
被強迫剝奪氧氣自由的周喜彌,毛巾一掀開,她便像隻進了水的小魚兒迫不及待地大口呼吸。
她的臉蛋被憋得醺紅,眸子濕潤,淩亂的發絲被她的呼吸吹動,漆黑的發絲像沾了墨水的筆毛。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她這麼躺在他懷裡,仿佛已經在床上高潮了一次。
蔣煜扶着她的肩,低頭看着她,久久沒有出聲。
他想起電視劇裡的古代婚禮,新郎掀開新娘紅蓋頭後總會露出一副被驚豔到的表情。
他陪着周喜彌看時,不止一次吐槽劇情。
說天天見的人就換了一個妝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演得跟八輩子沒見過面一樣。
演得他都想發律師函告了。
他掀開這塊毛巾才知道電視劇是有依據的,偶像劇也不全是扯淡。
周喜彌氣還沒緩過來,就被他堵住嘴,抱到床上身體力行地好好懲罰了一番。
後面周喜彌估計被他的态度弄傻了,選了個最不會出錯的問候方式——
每天一見到他,她就點頭鞠躬,以最尊敬的語氣跟他說蔣總你好。
蔣煜每次聽她說話,都感覺自己在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在上班。
他一個老闆,第一次體會到加班是什麼感覺。
蔣煜想再次修正,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擔心把周喜彌逼急了,真成個小啞巴t,天天在家裡裝聾作啞。
加是不加班了,可他成聾啞人了。
“周喜彌呢?”他問薛阿姨。
“周小姐啊?”薛阿姨擦擦手,指了指客卧方向,“她今天一天都在卧室休息。”
“沒出來吃飯?”
“飯吃了,隻不過看着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
蔣煜想到昨晚那隻躲在門後偷聽的小老鼠,他看了眼手上拎着的小蛋糕,慢慢往客卧走去。
他擡手敲了兩下門,裡面沒有任何回應,應該響起的腳步聲也沒出現。
“周喜彌,開門。”
他又敲了敲門,裡面還是沒有動靜,有些着急道。
他想起昨晚自己的說話内容,又聯想到現在門内異常沉默的周喜彌。
昨晚的水漬仿佛在他眼前一點點染上紅色,蔣煜心裡升起一陣巨大的恐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