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安歌……”
注意到危險的時候,姜拂煙下意識也想把虞安歌推開。
她也沒想到梁十安會忽然出現,不管不顧地把她和虞安歌推到了一旁。
那一瞬間,姜拂煙忽而覺得時光好似凝滞不前了。
她彎着腰,僵硬地站在路邊,甚至都不敢轉身,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她的眼淚,才下大雨一般滑落。
她唇痛苦地動了下,蓦地轉身,就看到,梁十安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梁十安!”
姜拂煙的眼淚,更是洶湧成災。
前段時間的誤會,她的确對他很失望,也動了與他離婚的心思。
但在他們相依相扶的二十多年間,他不止一次為了她不顧生死。
她生他的氣,卻也依舊愛他。
她迫切地想沖到他面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讓他别離開她。
可她心口真的是太疼太疼了,此時此刻,她身體好似被什麼東西定住,一時之間,竟無法邁出腳。
“梁先生……”
虞安歌的臉,也一下子變得很濕很濕。
她不想認梁十安這個爸爸。
因為,他為了梁明月,不止一次傷害過她,她不願意原諒他。
但這一刻,看到他毫無生氣地倒在血泊中,她忽然就覺得,那些怨恨,變得很淡很淡。
其實,哪怕父母傷害過子女,子女也很難堅定不移地恨着他們。
因為,刻在骨髓深處的血脈親情,誰都阻隔不了。
開車撞梁十安的,是蔣鎮江。
宮夜爵死了,蔣鎮江手下的勢力,也已經被瓦解。
他今天還得到了一個消息,昨晚監獄起火,不僅是李萍,就連他唯一的血脈,梁明月也死了。
他現在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喪家之犬,随時都有可能被抓去坐牢,再加上唯一的血脈慘死,他當然要瘋狂報複。
他覺得是姜拂煙、虞安歌等人害慘了梁明月。
哪怕他死,他也要帶着他們一起下地獄!
沒撞死虞安歌、姜拂煙,他真的好失望,也不甘心。
他下意識就想調轉車頭,再去狠狠地撞她們。
隻是,好多人圍了過來,附近還有警察。
警車逼近,蔣鎮江怕坐牢,他絲毫不敢耽擱,連忙從一側繼續往前沖。
隻是,他沒想到,還是被兩輛警車逼停,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嚴懲……
“梁十安……”
姜拂煙雙腿發軟,在虞安歌和唐婳的攙扶下,她才走到了梁十安面前。
靠近了看,他的模樣越發凄慘。
身下一大片血,就連他的唇角,也在往外滲血。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上,也沾滿了血。
向來強硬的男人,這一刻,好似要碎掉了。
“十安……”
看到他這副模樣,姜拂煙猛然踉跄了下,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原本,梁十安雙眸緊閉,聽到姜拂煙的聲音,好似回光返照一般,他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他小指頭微微顫了下。
隻是,他連擡起手,擦去姜拂煙眼角淚水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十安,婳婳已經打急救電話了,她也給沈伊打了電話,醫生很快就會過來救你,你堅持住。”
“别……别離開我……”
注意到他手在動,姜拂煙連忙用力抓住他的手,把他那染血的手,緊緊地貼在她臉頰上。
梁十安眼圈也特别紅。
他最看不得姜拂煙哭,可現在,哪怕她握住了他的手、他手就在她臉上,他依舊使不出力氣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他也舍不得她。
舍不得剛剛找到的親生女兒。
可他能感覺出,他真的撐不下去了。
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她說,也有話想對虞安歌說。
隻是,用盡全力動了下唇,他才發現,他現在,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隻能無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他這句話,是對姜拂煙說的,也是對虞安歌說的。
他唇依舊微微動着,隻是,後面的話他還沒有說出口,他那隻染血的手,就從姜拂煙手中頹然滑落,他僵在血泊中,徹底沒有了動靜。
“梁十安!十安……”
姜拂煙再次抓緊他的手,她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再沒有睜開眼睛,看她一眼。
她也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她怕她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也怕,他的身體,會徹底變涼。
虞安歌讀出了梁十安的唇形。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眼淚刹那将她的視線迷蒙。
她恨梁十安,可她不想他死。
哪怕她永遠都不會與他相認,她也希望,他能在這個人間,平安康健、長命百歲。
可今天,她的親生父親,好像要死了。
為了救她和媽媽,被車撞死……
“梁先生,你醒醒……”
虞安歌眼尾紅得好似要滴血,許久許久之後,她如同夢呓一般開口,“爸……爸爸……”
梁十安沒有睜開眼睛。
接下來,是一派的兵荒馬亂。
沈伊等人過來,梁十安被推進了急救室。
虞安歌、姜拂煙等人在急救室外面等了将近十二個小時,沈伊才滿臉疲憊地從急救室走了出來。
梁十安傷得特别重。
他現在還沒斷氣。
但沈伊說,他依舊沒脫離危險。
若二十四小時内,他能醒來,基本上就脫離危險了。
若醒不來,就再也醒不來了。
不是變成植物人,而是,死亡。
“梁十安,你快醒醒!你說過會永遠陪着我,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隻要你醒來,我不會再生你的氣了,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
“梁十安,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
姜拂煙一直在跟他說話。
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上下眼皮依舊緊緊粘合在一起。
他那麼那麼安靜,甚t至,小指頭都沒有再動一下。
安靜到令人絕望,安靜到讓人已經預知到了他的死亡。
薄璟宴等人也趕了過來。
大家都陪在梁十安身邊,希望他能趕快醒來。
薄璟宴一直緊緊地握着虞安歌的手,可她還是覺得特别特别冷,鑽透骨髓的冷。
她好不容易盼到她的養父虞紹宣睜開了眼睛,她不想她又失去一個爸爸。
“爸,你醒醒……”
虞安歌紅着眼圈一遍遍在心中祈禱,希望時間變得慢一些,希望梁十安能轉危為安。
可二十四小時,終究還是過去,梁十安依舊沒睜開眼睛。
“梁十安,你快給我起來!”
姜拂煙也注意到過二十四小時了。
她臉白得像紙,眼圈卻紅得仿佛抹了一層血。
她的聲音,更是沙啞到不成調。
她就那麼顫着嗓子,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後來,喊到絕望,她直接帶着一碰即碎的怒氣嘶吼,“你不醒來也可以!”
“剛好,我想嫁給别人了!明天給你舉行完葬禮,我就嫁給别人,讓安歌和小城,都喊别人爸爸!”
“别……别嫁給别人……”
就在姜拂煙情緒徹底崩潰、一顆心也徹底被絕望吞噬之時,她終于聽到了梁十安的聲音。
他的聲音,又低又啞,還有些模糊不清,但聽到這聲音,她還是激動到刹那淚流滿面。
她不用跟他天人相隔了,他們,還有白頭到老的機會。
“爸……爸爸……”
虞安歌視線也模糊得一塌糊塗,想到之前他為了梁明月傷害她,她心中依舊微微有些别扭。
可她也忘不掉,那輛車沖過來的時候,他用他的血肉之軀,為她和姜拂煙擋下了緻命一擊。
在生死面前,那些怨恨與不滿,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她想,試着接受自己的親生父親。
梁十安倏地擡起眼皮。
他極度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圈泛紅的虞安歌。
震驚過後,他心髒又被軟乎乎的歡喜取代。
他聲音顫得越發厲害,“安歌,你真的願意原諒我、願意認我這個爸爸?”
虞安歌用力點頭。
梁十安那麼堅硬的一個人,瑞鳳眸中一片晶瑩。
手被姜拂煙緊緊握住,聽着女兒喊爸爸,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他也在心中默默發誓,他以後,會拼盡全力,守護好他的妻女……